继往开来话百年:师生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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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培元

1951届 金丽华

 

大概是3月初,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当我正准备就寝时,接到家兄伯珉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和培元的老校友在春节后聚会了一次,并一一报给我见到的老师和同学。

这真是出乎意料的大喜讯啊!

“也见到了我们班的祁玉竹吗?”我急着问。他做了肯定的回答。

“她什么样?她还记得我吗?”

“她……还是那么‘皮’!她还特别问到你。”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同时又嗔怪:“为什么不在你们聚会之前告诉我?”他辩解说以为我还在南方未归。

这一夜瞌睡被赶走了。我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却又不时自忖:这是真的吗——培元校友聚会了?不是梦吧?

那是1947年暑假后,11岁的我考入培元小学六年级,至1951年夏初中毕业,在培元就读4年,在我17年的学生生涯中,占将近1/4,应该说不算少。何况这4年包含了解放战争、建立新中国、抗美援朝等诸多大事,而我也从童年步入少年,光荣地加入了少先队和共青团。因此,从国家到个人,这4年都是多么不平凡的啊!

是培元的成功教育,使我考入向往已久的北京女一中进行高中学习,以后又考取了清华大学,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毕业后留校工作至今。光阴荏苒,不记得是哪一年听说培元“解散”了。但是,魂牵梦萦,那些年只要到海淀,我总要在培元校址的前门、后门驻足张望,并指点给同行的家人,为他们讲述一番。随着海淀基建的兴起和发展,坐落在南大街上培元的前门不复存在,西大街上的后门也找不到了。

培元的地理位置“消失”了,但在我心中,它的位置永远保留着,而且是鲜活的。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我接到伯珉兄深夜来电兴奋不已,我渴望培元校友师生欢聚畅谈。

培元,令我难忘。

我与祁玉竹是初中二年级才同班的。我们个头儿相当,都坐在教室的中间位置。她坐在我左边。真可谓“朝夕相处”。她黑黑的脸庞,头上扎两条小辫。最大的爱好是打球,而且是跟男同学打(不论班级),拼抢冲杀毫不逊色,活脱脱一个“假小子”。在她身上绝无娇骄二气。虽说是校长的女儿,可没有一点特殊的感觉。这大概也是同学们喜欢她的一个重要原因。初中三年级毕业之前,大家纷纷照相互赠留念,她把爱不释手的篮球带进了照相馆,就这样摸着球,拍下一张。在送我的这张照片背后亲切地写着:“丽华妹留念 姐竹赠1951.6.28”。多年来,我一直珍藏着。

我特别想念祁玉竹,还因为我在她家“养病”的特殊经历。

小时候,我身体一直不好,差不多是个“病包”。从初中二年级起,又患了一种周期性发作的头疼病,大体上每月一次,但又无法事先预防。常常是在一刹那间病起,即突然视物缺损(看任何物体都缺一部分)、幻视(总有一个闪烁的影像),约莫20分钟后视觉恢复,开始头疼,还伴有恶心。这时最好能躺卧休息。我家当时住在成府,离校较远,而发病常常是在学校。这样,祁玉竹就经常把我安置到她家里。这样的事不记得有多少次。我这个病在当时可能属疑难病,因为没有一位医生听说过这症状,更不要说医治了,直到1966年冬,我才偶尔在一本医书大全中看到,这样症状的病叫“偏头疼”。

如今,伴随我大半生的偏头疼病,早已痊愈,但我心里对祁玉竹及祁家的感激之情日益加剧。那温馨的小院,静静的小东屋,和蔼的祁伯母,以及同祁家人一起午餐……一幕幕无数次在我脑中重映。我那时以幼弱多病之躯能够挺过来,还能够不误学业继续深造,不能不由衷地感谢他们对我的关照。透过这件事,我深切感到,不仅仅是祁玉竹个人与我的同学之谊,它更蕴涵了学校对学生的爱,对一个生病学生的关怀。

后来,我曾设法打听祁玉竹的消息,但始终没有联系上。

接到伯珉兄电话的次日,我拨通了玉竹家的电话,接着就是我俩先后互访。在她家我受到了热情款待。她依然那样精力充沛、朴实、开朗。从她那里,我知道了陈熙桢、滕棣华、王泽田等老同学的消息,也得知了祁宝光、祁玉兰等老师的近况。面对我所珍存的10余张老照片,我们看了又看,忆了又忆,真是谈不够、笑不完。恨不得一下子把老同学都找到,我们都期待与更多的校友相见。虽说相隔已近半个世纪,一切犹如昨日一般。风雨坎坷的岁月,丝毫没有,也不会把友情冲淡。

培元,令我难忘。

新中国成立前夕和成立之初,经济形势比较困难,但大家的精神面貌还是比较好的,特别是师生关系较为融洽,当时任教的老师大多都很年轻,但很有水平。教师对培养学生能力方面教导有方,学校不仅重视课堂教学,而且重视课外活动。这些都给我留下了较深刻的印象。

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陈忠老师,后来在初中也教我们。听说他已过世,我为此难过,愿他安息!陈忠老师很喜欢学生,课下也常与学生在一起。记得他家住东大院,后院很大,有好多枣树,晴朗的夏日中午,常带着我们一帮人去打枣,随着他手中长竹竿不停地晃动,一颗颗大红枣就噼里啪啦落到地上,忙得我们尽追尽捡,边吃边用衣襟兜着。此情此景历历在目。陈忠老师还喜欢约学生拍照,我所保留的集体照,大部分是他拍的。陈忠老师教语文课,无论是作文,还是语文知识,都为我们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他还时常利用课后一小段时间,让我们做“听写”比赛,他按一般朗读速度念,学生要尽量写得快,还要清楚正确,让人能认得出来。久而久之,快速记笔记的能力增长了,陈忠老师的语文教学,使我受益匪浅。

初中二年级祁宝光老师的物理课深入浅出,有些情节至今不忘。记得讲到物体的惯性时,他举自己乘汽车的例子,说有位大娘讲:“这位先生站得稳。”他告诉大娘,这是因为他不是面对正前方站立,而是侧过身来站的缘故。这句话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每逢在汽车上站立,便会浮现这一幕。另外,祁宝光老师常在下午课后,把大家招呼到教室去,进行智力测验。有时是发一本图文并茂的小册子,限一定的时间内看,然后收回小册子,写出所看到的内容,或答出有关问题。这种做法,饶有兴趣,不知不觉地培养了同学们的记忆与思考能力。对此我受益匪浅。

音乐课祁玉兰老师的歌声和风琴弹奏,使我爱慕不已。她教我们唱的每首歌,我都认真学唱,她还为我们排练合唱,在礼堂台上演出。从那时起,我学会了识谱,爱上了唱歌。当时出版的一种小型期刊《人民歌声》,我每期都买。郭兰英、李波等演唱的歌曲,上面都有。还记得有一天,伯珉兄在做作业,我偏要听桌上收音机里播放的歌,我打开,他关上;我再开……最终把他惹火了,跟我吵了一架。因为从来没吵过,他总让着我,所以这次记得特别清楚。参加合唱活动,从高中到大学,我都是积极分子。1984年,清华大学教师合唱团成立,我成为它的成员直至今天。祁玉兰老师的音乐启蒙,使我受益匪浅。

学校每年组织学生春游和秋游,到大自然中去体验。这是我们最高兴的事情。占着“地利”这一条,每年能去两次颐和园,从后山玩到前湖,屡去不厌。更何况还能照相,真是开心极了。记得大概是初中三年级时去游玩,全班同样也是兴高采烈地排好队,一位别班的大个子同学手拿相机要对着我们:“准备!一、二、三!”就是一张,就这样一个景一个景地“照”了好几张。事后,才知道是恶作剧——没装胶卷。大家都埋怨说是“白浪费了表情”,现在看来,缺少初三时期的照片,才更为遗憾。当我上了清华大学,接触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后,进一步体会到,能够经常畅游颐和园,令多少人羡慕不已,我们真是“身在福中”啊!

总之,饮水思源——母校培元,令我难忘。

不久前,蒙校友关心,使我先后看到了两期“北京十九中校友会培元分会通讯录”,得知培元学校是十九中的前身和组成部分,培元学校的校友也是十九中的校友,十九中校友会培元分会已正式成立。这一切使我感到十分欣慰,一下子有了归属感。于是,抽出时间写了以上常萦绕心中、不吐不快的思念,作为对母校培元的点滴回报和诚挚感谢。

 

【作者简介】

金丽华,女,1936年2月生,1947—1951年就读于培元学校。1959年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留校在马列主义政治理论教研室任教。曾获市级爱国立功标兵、国家级爱国主义教育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