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村民生计状况与生活水平

泰国美良河村坐落在一个河谷边上，四周都是坡度很大的高山，群峰延绵，山上有浓密的热带雨林植物覆盖，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绿色。最初到达这里的国民党军人之所以选择这里安营扎寨，是因为这个山谷里有成片的野生茶树，大约有1000公顷。这些扛着美式武器的军人自然是占山为王、占地为己，所以，泰国美良河村的野生茶园几乎控制在“云南人”手中。他们最初当然也主要靠摘茶、卖茶为生。

当山谷里生长的这些“绿金”为开拓者们攒够了原始资本之后，这些精明的“云南人”开始转向了商业经营活动，他们不再到茶园、果园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而是雇用工人来经营，雇工的工资是每天100—120泰铢，只是低地地区的一半，很便宜。这些“云南人”则利用沿街的住宅作为铺面，开起了商店。于是，这个深山密林之中的村寨，因各种日用品、家电产品和生产资料的商店毗邻而开，形成了一条小规模的街道，完全不像是一个村寨，而像一个小市镇。

在街道上开日用百货小超市和副食杂货店的居多，有14家。其中有2家副食杂货店不仅售卖副食品，而且出售新鲜的蔬菜，这些新鲜蔬菜从品种上来看，就知道它们是从县城进的货。街道上还有一个农贸市场，每天早上八点到十点，下午四点到六点，会有七八个阿卡婆在这里卖菜和肉，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生产的产品。街道上，还有一个经营面积约500平方米的家用电器商店，是这条街上最气派的商店，里面销售的产品有电视、冰箱、洗衣机、卫星电视信号接收器（中国俗称“大锅盖”、“小锅盖”）、摩托车、电动割草机等。其他还有两个简易的加油店，出售汽油、柴油；一个米店、一个服装店、两个摩托车修理店、两个理发店、四个小吃店、一个赌博场、两个碟片出租店、一个靠提供短期出租房为主的小客栈。在街道边，还有两个茶叶加工厂和两个梅子加工厂。这个街区的商品销售，不仅满足了美良河村村民的日常生活需求，而且辐射到周边的10公里半径村寨村民的生活所需。

现在生活在美良河村的“云南人”，过着舒适、安逸、自在的生活（参见图1－5）。

图1－5 泰国美良河村“云南人”民居

拉祜族是较早跟随着国民党军人来到泰国美良河村的，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没有得到野生茶林，他们也并不想要这些茶林。因为他们的传统生计活动是种植鸦片，他们砍伐森林，放火烧山，然后点下罂粟种子，就等待着来年收罂粟汁，制成鸦片膏出售，再换取粮食等生活必需品。当泰国国家权力介入这个村寨以后，拉祜族人就不能种鸦片了。皇家项目的及时跟进，替代种植为他们提供了新的经济发展方向，过去种鸦片的土地改种了柿子和梅子。现在，这些经济林果都已经进入了挂果繁盛期，他们每年从中得到的收入不少于十万泰铢，已经能够满足一个家庭的基本生活需要了。但是从拉祜寨子的建筑来看，他们仍然是泰国美良河村最贫困的族群，传统的拉祜族杆栏式建筑多用竹子编成的篱笆作为墙体，房顶用的是木片或茅草。拉祜人家里的电视接收器，多使用类似铁丝架那种，这种电视接收器，只能接收很少的频道，信号也不稳定，但是价格较为便宜。而在“云南人”和阿卡人居住的寨子，人们多用的是“大锅盖”或者信号效果更好的“小锅盖”了。由此可见，在泰国美良河村，鉴定一个家庭贫富的标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观察他们使用的电视信号接收器，不同类型的接收器反映着家庭经济状况的好坏（参见图1－7）。

图1－7 泰国美良河村拉祜民居

阿卡人迁移到泰国美良河村的时间较短，他们既没有茶园，果林也很少，因为后来泰国政府限制开发森林的政策使他们不能够随意地开垦土地。勤劳的阿卡人成为“云南人”茶园的最重要劳动力供应者，无论晴天还是雨天，都会见到阿卡女人很早就背上大大的背箩，到“云南人”的茶山里去采摘新鲜的绿茶，下午四五点钟，她们把满背箩的茶送到茶叶加工厂，之后还要再次到山地里，背一箩柴回来。而那些受雇于茶园、果林的除草者，也多是阿卡男人。所有的阿卡人都会在一周中满负荷工作六天，只有星期天，是上帝安排他们的休息日，他们才会彻底放松在家休息，到教堂做礼拜。由于阿卡人的勤奋和精于计算，他们日子也过得实在而宽裕。阿卡村寨的房子虽然比不上“云南人”的富丽堂皇，但是全实木、涂着崭新油漆的杆栏式建筑显得既温馨又舒适，也体现出了他们的经济基础（参见图1－6）。在一个周末，我和郑永杰到阿卡村寨子调查，发现这里有一户人家正在宴请村民，还有一些外地的阿卡人也来参加宴会，我们以为是办结婚或生孩子等人生礼仪，其实只是这家人刚买了辆新车（皮卡车），所以请大家聚聚庆贺一下。

图1－6 泰国美良河村阿卡民居

阿可人是迁移到泰国美良河村最晚的一个族群，他们不仅没有可耕的土地，而且就连他们居住的土地也是购买的。这个寨子的居民是从泰北的另一个阿可寨迁移过来的，受地理环境的影响，山民们居住的村寨在人口扩张的压力下不断由一个村寨裂变成为两个村寨，阿可寨就是这样裂变出来的一个新建村寨。受泰国美良河村经济较为繁荣的吸引，阿可人选择了在这里建寨。可是，现在建村的这块土地，早已被“云南人”所据有，一个外国牧师赞助了他们一些经费，帮助他们从土地所有者手里购买了这片土地，让他们建村。由于村寨的土地有限，随着人口增长，阿可寨子的居住空间日益密集，茅草房一间挨一间地建在山坡上，村寨的道路也因此变得十分狭窄。从他们的建筑结构和居住空间来看，似乎是十分贫穷和落后的。但是，泰国美良河村的“云南人”告诉我，其实他们很有钱，因为这些阿可人多在低地地区打工，做建筑，能赚得到钱（参见图1－8）。

图1－8 阿可妇女

夏日的泰国美良河村，最舒服的时刻是清晨，当太阳还未升起之时，村寨里总是笼罩着淡淡的雾气，清新湿润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村民们也早早地起了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吃完早饭，一般是八点半以后，村里的男子们带上割草机骑着摩托上山打理他们的果林或茶山上那些成天疯长的杂草，女子们则背起一个大背箩到山上去摘柿子或是去摘茶。而那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则统一穿着紫色的校服，开始了一天的学习。街边的铺面，也开始了一天的营业。那些做生意的人，是村里的有钱和有闲阶层了。他们总是倒上一杯热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村里的新闻旧闻，就在这里传播和发酵……而我和郑永杰，两个来自喧嚣城市每天像打仗一样为工作和生活拼命的外国人，突然被“空投”到了这样一个似乎与世隔绝的深山密林之中的恬静村寨，看不到中国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接不到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听不到调皮的女儿在身边撒娇或耍赖，烦躁焦虑紧张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与这个村寨一起融入了满眼绿色的世界，融入了深山密林之中的松涛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