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魔法骑士
第二天，当北山扶着微疼的脑袋，从床上缓缓坐起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昨晚举杯到最后，北山连自己是怎样回到住所的，都全然记不起来，唯一还记得的最后的场景，好像是自己和炉石勾肩搭背的放声大笑，的确是个难得放松的一夜，但却也付出了宿醉的代价。
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头部的疼痛，然后起身推开窗户，看着阳光洒遍的科威比特王宫，稍微整理了下思绪，决定简单洗漱一番后，就去主动找利奥，毕竟他还有正事要做。
不过，北山没想到，他胡乱收拾过后，才推开房门，就和利奥撞了个满怀。
“唉哟。”摸着之前摔倒后还没消青的额头，北山不好意思的笑着对利奥说道：“陛下？没撞疼你吧？”
利奥同样摸着额头，笑着回答：“没事没事。昨天不是说，你我直呼其名就好，叫什么陛下，这要被大哥听见，他又得说我了。”
北山爽朗一笑：“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利奥，你这一大早的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利奥摆了摆手，“主要是大家都起来了，看你还没起，我过来瞧一瞧，昨晚喝的那么醉，怕你难受。”
北山挠了挠头，这下是真有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对了，他们人呢？”
此时北山觉得，才和利奥见面就谈起希望今后给予迁徙帮助的问题，似乎有些太急切，想着干脆再等一会儿，有炉石在身边的时候再说，不论利奥如何表现的亲和，对方的身份始终摆在那儿，有炉石在的话应该会轻松一些。
利奥顺着房门外的长廊向右一指：“他们都在那边吃早餐，我带你过去，不过以我看他们的那个速度，你这时候应该也没什么太多可吃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有些饿了，昨晚只顾着和大家畅饮，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北山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两人边说边走出房间，顺着长廊向右侧走去，阳光透过廊檐，洒在光洁的石板上，空气中仍旧弥漫的那股香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闲聊间，北山便和利奥来到了另一个门口，房内，随行的护卫和几位佣兵出身的伙伴，正围在一张长桌前，笑谈着填饱肚子，而利奥刚才的话显然是有些夸张了，就从桌上摆满的各式各样的食物来看，北山觉得再多一倍的人也吃不完。
看见北山进来，嘴里叼着面包的亚斯立刻站起身，招呼道：“大人，你总算起来了，我们都快吃完了。这边来坐，我给你留了位置。”
虽然自格威特兰出发后，北山就要求大家都称呼他那个霍拉的假名，但一年多来大家喊他大人也实在习惯，亚斯总记不得要改口。
北山点点头，随即走到亚斯身边坐下，同时小声抱怨了一句：“你们都起来了也不叫我一声，弄得我成了唯一一个睡懒觉的。”
亚斯哈哈一笑，咽下嘴里的面包，解释道：“这不是看你昨晚喝的高兴嘛，就想着干脆让你多睡会儿，反正也没别的事。再说了，我们这些人，之前佣兵生涯里习惯了早起，哪怕喝多了酒也没影响。怎么样？我看你还像是没睡醒似的。”
“还好，就是有些头疼，倒是你们果然看着跟没事儿人一样。”北山笑着回答，“不过这样一比，我真有点自愧不如了，幸好这不是之前打仗的时候，不会误事。”
“说起来，特鲁那个笨蛋还想说也把你一起拖起来的，幸好有炉石劝阻了，不然我们说的，他可根本不会听。”
亚斯说着就指向仍然“埋头苦干”的特鲁，而被说的单细胞阁下抬起头，先是朝北山咧嘴一笑，然后又看着亚斯瞪了一眼。
这时候，北山才注意到，刚才一眼扫过的长桌旁，并没有看见炉石的影子，他连忙对亚斯问道：“炉石呢？他哪儿去了？”
亚斯还没开口，利奥就在北山身后说道：“大哥他一早就被议政院的长辈们叫去了，说是要问问他这些年的经历，而且当初不告而别，总也该有点惩罚才是。”
“啊？不会有问题吧？”北山不由有点担心，万一炉石被惩罚的过了头，可就会耽误今后的行程了，而且炉石不在，北山也不知道该怎样主动开口朝利奥提请求。
“不用担心，一点小苦头而已。而且，这么多年了，大哥也该……”
利奥回答的最后这一句，北山不知道是对方故意没说清，还是自己头疼导致的，反正没听清楚。
而且，北山总感觉利奥脸上有种幸灾乐祸的情绪，似乎是在表达炉石把他丢在科威比特做国王，自己却跑到外面去潇洒，现在总算是轮到炉石尝尝苦头了的意思。
“对了，北山你快点吃，吃完了，我带你们去看一个节目。”利奥突然对北山说道。
“什么节目？”北山一怔。
“这你就先别问了，等着看才更有惊喜，不是么？”利奥故作高深的回答道。
别说，就利奥这个卖关子的神情，让北山觉得简直和炉石不要太像，果然是血脉相连的两兄弟。
虽然不清楚利奥为什么突然会说要请自己去看所谓的节目，但在别人的地方，北山自然不好拒绝，而且有炉石这层关系在，他也没有丝毫担心，因此他笑着点了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饭后，众人跟随利奥，一路走出了王宫，宫门外，早已有比利斯城的战士牵来了马匹，安静的等待。
利奥面对北山疑惑的眼神，伸手指向了比利斯城背靠的那座赫尔其山，说道：“节目在山脚那边，所以得麻烦大家跟我再走一段路。”
北山顺着利奥的手指看去，只有杂乱灌木的赫尔其山，看起来光秃秃的，这让他心中不禁更加好奇几分，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节目，非要弄得如此神秘？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北山笑着回应。
众人翻身上马，随着一阵轻快的笑声从利奥嘴里发出，马队开始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阳光的照耀下，比利斯城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一行人跟随利奥，沿着赫尔其河，一路来到赫尔其山的山脚之下。
这里看起来，已经是赫尔其河的源头处，原本还奔流的大河，在此处化作十数条小溪，而小溪则从赫尔其山上缓慢的流淌下来。
“这里有什么看的？难道这些小溪就是所谓的节目？”北山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山脚，心中不免有些有些打鼓，他不得不怀疑利奥是不是故意逗人玩而已。
利奥看出了北山的怀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道：“别急，节目还没开始呢，现在才刚准备好。”说着，利奥把手指放入口中，吹响一段尖锐的口哨。
随着口哨声远远传开，北山耳旁瞬间响起了阵阵脚步踏地的声音，紧接着，在他的目光中，山脚下的各处山坳里，转出足有数千全副盔甲的战士，不到片刻就集结在众人的眼前。
北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一幕出现在自己眼前，转头看向身旁的利奥，对方脸上仍然挂着那副波澜不惊的微笑。
虽然北山相信有炉石的关系，利奥不会对他做出任何不利的举动，虽然北山也知道，哪怕利奥想做些什么，也不必特意把他引到此处，但面对突然出现的军队，他还是难免产生一丝担忧。
难道说，所谓的节目，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可这也说不通啊！捷斯亚和科威比特向来没什么过节，利奥根本没有任何这样做的理由。
但是，这些提早安排在这儿的军队，又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是怎么回事？”北山按下心中的不由升起的紧张，同时轻轻把手背在身后，给亚德给了个信号，直到亚德以看似取马鞍上水壶的举动，顺手把魔弓放在自己腿上后，这才对利奥问道。
“不用担心。”利奥这样说着，但北山明显看得出，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得意，莫不是真的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彰显一下科威比特的力量？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面对北山飘忽的眼神，利奥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北山的肩膀，似乎是想表明自己的确没有恶意，然后说道：“北山，你就没看出这支部队的不同之处吗？”
经过利奥这么一说，北山这才把目光看向眼前沉默的军队，从对方那仿佛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站姿中，他看得出这绝对是一支精锐，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确实与众不同。
北山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端倪，这些战士的盔甲看起来似乎要比捷斯亚轻步兵的盔甲还薄上几分，从这里判断应该是为了更轻快的进行战场转移，并且他还注意到，每一幅盔甲上，都雕刻了三条斜纹。
“这些图案……”北山喃喃自语，心中涌起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符号，随即他恍然大悟般的失声喊道：“这是三阶魔法师的标识！之前在炉石的魔法袍上看见过！”
“哈哈哈哈！”利奥自豪的笑声冲天而起，他在马鞍上挺直了胸膛，“没错！北山，你看见的，是我科威比特精锐中的精锐，三千位魔法师组成的‘四星’骑士团！”
“魔法师……组成的骑士团？”北山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支由魔法师组成的骑士团。
在这一刻之前，不论是谁的口中，不论在哪里，北山从未听说过魔法师也可以组建成军队的，虽然曾经听说过科威比特的骑士团名号“四星”，和他们国旗的名字相同，但却从没料到过，竟然全是魔法师。
大陆上千年以来，魔法师的数量本就是四大职业中最为稀少的，多数人选择的都是最容易入门的武士这一职业，因此也导致了魔法师几乎不会出现在战场之上。
除去人数上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魔法师脆弱而需要保护，哪怕之前凯兰放火烧中关的那场战争，几个高阶魔法师阁下也都是偷偷摸摸的，绝不可能出现在战线的正面。
北山此时觉得脑袋成了一团浆糊，又像炸开了似的，魔法师组成军队？这怎么可能！战场那嘈杂的厮杀声，会无时无刻袭扰需要精心吟唱咒语的魔法师们，一个不注意，就会引起魔素爆炸，眼前的三千人，怎么可能避免这条铁律？
而且，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三阶以上的武士战士又不是没有，捷斯亚现在的光明近卫营，亚尼法特亚的白银和狼牙骑士团，都是三阶武士组成，这代表着只要一个照面，这些魔法师们就会身首异处才对！
“他们……真的都是魔法师？”北山试图理解这个前所未有的概念。
利奥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是的，他们都是魔法师！我科威比特的王牌，西南王国的真正守护者！而北山你之所以从未听说过，‘四星’骑士团是魔法师组成，那是因为见过他们的敌人，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北山的思绪飞速运转，他开始想象这样一支部队在战场上的威力，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毁灭性力量啊！
“这太不可思议了，魔法师组成骑士团，你们怎么去解决那么多战场上实际的问题？”北山仍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利奥微微一笑，似乎对北山的反应早有预料：“许多第一次真正看见这支魔法骑士兵团的人，都和你有一样的反应，但你说的那些战场上的问题，对我们这个历经千年的魔法王室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随后，在利奥的解释下，北山逐渐了解到“四星”骑士团之所以能出现在战场上的秘密。
魔法师最难的问题，就是吟唱咒语时受到打扰，而这反而是利奥口中最容易解决的，只需要一个一级静寂魔咒，就可以隔绝所有的嘈杂声。
利奥提醒北山看向眼前骑士的盔甲，说道：“如果你注意看的话，能看见在他们的胸甲前刻着一个小型魔法阵，那就是静寂魔咒的催动装置，三阶魔法师虽然不能瞬发咒语，但自身的魔素力量，催动这些魔法阵是轻而易举的，开战前念头一转，骑士团就能从受扰中摆脱出来。”
“哦？”北山惊奇的看过去，果然发现了骑士团胸前那个不易察觉的魔法阵，“既然魔法师能够通过静寂魔法来避开嘈杂声，怎么之前炉石几次释放魔法前，他都不说提前释放一个？”
北山为此还特意提起，之前在圣山时，炉石遭遇魔素爆炸的经历。
利奥微微摇头解释：“静寂魔法虽然只是一级，但咒语太过冗长，大哥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根本没那个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四星’骑士团要提前把魔法阵刻在胸甲上的原因。”
北山暗暗点头，怪不得他从未看见炉石那样做过，而眼前这支骑士团的细节处理，无疑是解决了战场上最困难的问题，然后他接着问道：“那防御又怎么办？战场刀枪无眼，魔法师们根本抵挡不住啊？”
利奥笑了笑：“其实也是同样的原理，你应该已经看见他们的盔甲非常薄，那是因为这些盔甲，都是用魔素结晶打造的，盔甲内刻画了足以防御高一阶武士攻击的魔法阵，防御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而且，之所以我们会采取融合魔素结晶来打造盔甲，也是因为这样才能维持魔法阵的运转，这个就好比这次大哥从你那里带回来的传送阵制作方法，也必须刻在魔素石板上，不然没一会儿就得把人身上的魔素抽干。”
北山眼中闪过恍然之色，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当迷雾揭开前，都会觉得难以理解，但只要一解释清楚，才会发现原来如此简单。
“没想到魔法阵这样好用，早知道之前南疆光复战争的时候，就让炉石提前在战场上去刻几个就好了。”
北山不由觉得如果真能提前知道这些东西，光复战争说不定就可以少死许多人，然后他心中同时咒骂起了炉石，那家伙知道这些好东西，竟然还故意藏私。
利奥似乎看出了北山的想法，连忙解释：“大哥他独自一人在外，根本没有能力刻画足够大的魔法阵，就像我刚才说的，没有魔素结晶，哪怕就是顶阶魔法师也不要想维持一个魔法阵多久。”
利奥接着说道：“更何况魔法阵也不是那么容易刻画的，没有制作方法的细节，一个细微的差错，就能产生毁天灭地的魔素爆炸。”
“而且，北山你别看这里有三千魔法师，可这已经是科威比特的上限了，再多一副盔甲我们也打造不出来，魔素结晶太过稀少，这还是我们收集了数百年才打造出来的。”最后这一段话，利奥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利奥的话让北山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北山也不例外，作为一个不懂魔法师的人，在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第一想法自然免不了希望能运用在自己手上，却忽略了其中应该具备的苛刻条件。
与此同时，北山忽然想起了当初进入迷途森林的时候，从湖岸边传送进那棵巨树内部的魔法传送阵，现在想来，当时脚下的那块闪烁着金光的石板，大概就是魔素结晶了，万年的风族果然有着常人见不到的好东西。
“对了！”北山此时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你刚才说的这些，应该是科威比特的秘密吧，就这么告诉我，这是不是有点……”
北山话没说完，就被利奥笑着挥手打断：“没关系，大哥他在能受到你的信任，那你自然也该获得我们的信任。”
这句话让北山沉默了片刻，然后由衷的说了声：“谢谢。”
利奥则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同意大哥带回来的传送阵制作方法，已经是我们怎样也无法回报的礼物了。”
接着，利奥伸手指向远方：“看，等了这么久的‘节目’，终于要开始了。”
北山顺着手指看过去，赫尔其山的山坡上，此时正尘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