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稻作体系

传统时期，水稻是潘家湾自然村的主要作物，也是村民的主要食物来源。温暖湿润的气候，丰富发达的水网系统连同特有的稻作体系，一起构成了潘家湾自然村的农业生产体系，并对水稻的种植、灌溉、收割、晒谷等环节产生着重要影响。

一 田与水

水稻离不开水，因此，田地也离不开水。田与水之间密切相关。

（一）因水分布

潘家湾地处圩区平原，除了一个小土墩外，地势比较平坦。1949年前，潘家湾共有土地363亩。其中，水田350亩，约占所有土地面积的96%；旱田13亩，约占所有土地面积的4%。田地面积较小，最大的8亩，最小的3分，一般平均在1亩左右，小块田地较多。在分布上，田地分布较散，但基本上因水分布，靠近水塘或水沟。具体情况如下图所示。

（二）因水分等

潘家湾的田地可以分为水田与旱田，其中水田又分为上等田、中等田与下等田三种类型。主要划分依据与水有关。一是地势的高低，二是距离水塘的远近，它们共同影响着田地灌溉的便利性与田地防涝的可能性，以及重要的田地肥料——塘泥获得的可行性。首先，上等田，要求地势不高不低，距离水塘较近，便于灌溉，宜于排涝，容易获得塘泥；其次，中等田，地势相对较高，距离水塘一般，灌溉的便利性一般，排涝的适宜性一般，不易获得塘泥；最后，下等田，地势相对较低，距离水塘较远，灌溉困难，不易排涝，无法获得塘泥。如果没有水塘或距离水塘太远，无法获得水源与塘泥，则为旱地。旱地不分等级，主要种植小麦、篱豆等需水较少的作物，靠雨水灌溉。

（三）因水分类

除了水田与旱田等大类外，水田还因水可以再分类。一是上水田，是指距离水源较近，可以直接利用水沟、水塘的水进行灌溉的田地。这类田地灌溉方便，便于上水与放水。二是过水田，是指不靠近水源，需要经过其他农户的田地才能得到灌溉的田地。这类田地灌溉方便程度一般，不太方便上水与放水。三是车水田，是指距离水源较远，不便利用沟渠而需水车车水的田地。这类田地灌溉不便，上水与放水都困难。四是筛子田，是指保水能力差、易于渗漏的田地。这类田地灌溉困难。不同类型的田地，会产生不同的稻作关系。

二 稻种与插秧

稻种、育秧与插秧是种植水稻的第一步，也是关键一步，反映着不同的社会关系。

（一）稻种

1．选种

传统时期，选取好的稻种至关重要。一般情况下，稻种不需要购买，都由自己保留。一般秋收之后，农户会提前预留出来颗粒饱满的稻谷，作为稻种，以备后用。与其他稻谷不同，作为稻种的稻谷要多晒几遍，保持干燥，便于储存。稻种一般单独存放，并做上标记。稻种一般由家主根据自身的经验进行选择，妻子、儿子、女儿没有决定权。儿子分家后，另立门灶，稻种由儿子自己决定，父亲一般不干涉。不过，儿子可以征求父亲的意见。一般情况下，一亩地需要40斤左右的稻种。

2．换种

当自己所种植的稻谷收获不好，或者看到其他农户种植的稻谷收获较好时，有些农户会去换种。换种分为两种情况。

一是家庭内部换种。如儿子与父亲换种。这种换种，一般是1斤换1斤，过程比较简单。

二是家庭外部换种。换种时，家主要出面，亲自去对方家中，找对方家主说明事宜，请求对方换种子。不能找对方家中其他人，即使其他人答应了，也不算数。这种换种，一般是1.5～2斤稻谷换1斤稻种。这里的稻种不是农户自己单独留下的种子，而是储存下来的稻谷。农户自己留下的稻种，不换。换种要现场交易，不能拖欠。地主与佃户之间换种也是如此。与谁家换种，要根据对方稻种的优良程度而定，不会过多考虑关系。当然，关系好且稻种优良，是农户最佳的选择。关系不好者，一般不会去换种。

3．借种

当农户歉收时，会出现借种情况。借种后，需要在秋收后偿还。借种在潘家湾较少发生。借种分为两种情况。

一是家庭内部借种。分家后，儿子可以向父亲借种，父亲也可以向儿子借种。儿子向父亲借种，秋收后要主动向父亲还稻谷。还多少由儿子自己决定。儿子也可以赖着不还。如果父亲生活压力比较大，儿子生活相对宽松，而儿子赖着不还，父亲会要求儿子偿还全部或部分稻谷。儿子不还，父亲也没办法。双方发生争执，一般由本家长辈（如伯伯）或家舅出面调解，不会请邻居或朋友，更不会请甲长或东家。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父亲向儿子借种，秋收后，父亲会主动偿还稻谷。父亲一般按照偿还其他农户种子（即“一抵十”，即借一斤还十斤）的方式偿还给儿子。如果收成不好，父亲会少还一些稻谷。儿子可收，也可以不收。父亲之所以要还，是因为要考虑到儿媳妇的感受，保持家庭和谐。

二是家庭外部借种。向其他家庭借种存在次序，一般由血缘的远近与关系的好坏决定。血缘近，关系好，优先借种；血缘近，关系不好，不会借种；血缘远，关系好，也会借种。关系一般或关系不好的，不会借种。借种也会适度考虑种子的优良情况。借种一般采取“一抵十”的方式，即借1斤种子，秋收后要还晒过的10斤稻谷。如关系很好，双方协商，也可能少还一些。这里的种子也不是农户单独留下的稻种，而是储存的其他稻谷。借种必须在家主与家主之间进行，其他人不能代替。借种是口头约定，秋收后，要主动向对方偿还。倘若借方有偿还能力而拖着不还，对方会暗示借方记得偿还稻谷，给对方“留些颜面”。倘若借方再不还，会直接登门讨要。出现争执时，会找现场劝架的邻居进行调解。当借方收成不好、难以偿还时，也要对对方家里说明情况，请求延缓时间。不去说明，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延长时间一般到下个秋收，不计利息。

（二）育秧

1．家户单独育秧

育秧不仅需要稻种，而且还需要秧地、肥料、人力、农具等，具有上述条件或通过借用可以达到上述条件的家庭，可以单独育秧。从潘家湾的现实情况来看，全村大多是以家户为单位，单独育秧。何时育秧，怎么育秧，一般由家主说了算，母亲与成年儿子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女儿与媳妇没有发言权。家户单独育秧，比较简单。

2．借地联合育秧

用于育秧的田地，在潘家湾被称为“秧板田”。当农户没有秧板田育秧时，就会出现联合育秧的情况。联合育秧仅限于2～3户之间，若太多，没有足够的田地育秧。育秧主要发生在村内的村民与村民之间。跨村联合育秧很少。跨村育秧主要在关系好的亲戚和朋友之间发生，但前提是彼此之间田地较近，如果较远，不会联合育秧。当然，关系不好，也不会联合育秧。

村内借地联合育秧一般发生在以下家户之间：一是彼此关系好的家户。血缘很重要，但不起决定性作用。血缘近、关系好的家户之间，最容易联合育秧；血缘远或无血缘、关系好的家户之间，次之；关系不好，无论血缘关系多近，一般不会联合育秧。二是田地临近的家户。田地互临的家户之间，育秧更为方便。相反，很难联合育秧。三是条件互补的家户。水稻育秧需要多项条件，单家独户很难齐备，因此，条件互补的家户之间，也容易联合育秧。例如，有地而无耕牛者可以和有耕牛而无地者联合，有地而无劳动力者可以和有劳动力而无地者联合，有地而无农具者可以和有农具而无地者联合。其中，关系好是必要条件，田地临近与条件互补是充分条件。东家与佃户一般不联合育秧，同一个东家的佃户根据上述条件选择是否联合育秧。

借地联合育秧的借地可以分为以下几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借地还谷。即向对方借一席地，自己单独育苗。秋收后，根据双方约定的偿还数量，按时偿还稻谷。这种情况联合性较差，主要体现在借方要帮助对方除草等。第二种情况是借地还力。当对方有地而无劳动力或耕牛时，借方可以通过提供劳动力或耕牛的方式联合育秧，即借方出力，主方出地。此时，双方共同育秧，但事先约定好彼此田地范围。田地范围由主方先选。等秧苗长出后，即使借方秧苗较好，主方也不能调换。借方还要帮助主方插秧，秋收后，借方不用偿还稻谷。第三种情况是借地还地。即借方要出一块水田交给主方耕种一季水稻，来弥补主方。等到育苗成功后，借方所借的秧板田还要归还主家。借方要“还”主家多少地，由双方共同商议。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传统时期，潘家湾没有发生过借地还钱的事例。

那个时候，我们穷人家里哪有钱，都是用稻换。买个东西用稻，换个东西用稻，还别人东西也用稻。用稻最实惠。

（三）插秧

1．家户单独插秧

传统时期，潘家湾土地不多，靠自己家庭可以完成插秧工作，因此，插秧一般以家户为单位进行，联合插秧的情况比较少。据村中老人回忆，一般一亩水田，大约需要3个成年劳动力1天完成。假如家中有10亩田地，3个劳动力，基本需要10天完成，也符合水稻的基本种植规律。从第一章潘家湾农户土地拥有情况看，除了地主黄汉成之外，其他家户的土地基本较少，多则20多亩，少则3亩，因此，以家户为单位进行单独插秧具有可行性。对此，村中老人回忆道：“以前，正常的插秧时间在10天左右。如果家里土地少些，劳动力多些，那就插得快点；如果家里土地多些，劳动力少些，那就插得慢些。快慢根据家里的实际情况来看。插秧一般都是各自插各自的，帮忙或换工的不多。”

2．几户换工插秧

当家庭土地较多而劳动力不足的时候，一般会进行换工插秧。换工插秧的农户一般在2～3户之间，主要依据：一是关系较好的。私下关系较好的家庭会进行换工，关系一般或关系不好的，不会换工。二是条件互补的。例如，土地多而劳动力少的会与劳动力多的人家换工，没有农具的会与有农具的进行换工，等等。三是田地相邻的。田地之间相互临近，可以减少从一块地到另一块地的距离，节约时间。具体的换工对象并不固定，要根据当年对方空闲程度与意愿决定。插秧换工中，农户也可以与地主、甲长、保长换工。但实际上，与他们插秧换工很少。

插秧换工时，优先顺序由三人协商而定。一般地少的人优先，因为插秧时间快。如果地多的优先，需要的时间比较多，体力也比较多，对地少的人相对不公平。当然，还要考虑另一个因数，就是土地平整情况。土地平整好，才能插秧。有时也会出现平整好一块插一块秧的情况。例如，假如A户平整好土地，会提前一天告诉换工的B户与C户何时去插秧。B户与C户会按照约定的时间，在A户吃过早餐后，各带自家工具，一起去A户田地做活。中午时，如果田地距离A户较近，则三户一起去A户家吃饭；如果田地距离较远，则A户负责将饭送至田地，就地吃饭。饭后休息半个多小时，继续做活。A户也负责提供晚餐。换工双方的饭菜质量不要求一样，要根据各家情况而定，不会计较饭菜质量上的差别。

三 水田类型与灌溉

水稻是喜水的作物，因此，在整个成长过程中，离不开水源的灌溉。但是，不同类型的水田，灌溉情况不同。

（一）“上水田”与自主灌溉

传统时期，潘家湾可以利用小水沟将水塘、大水沟的水直接引入稻田，进行灌溉。上水田因临近水渠，上水与放水都很方便，是最好种的稻田。即使是最好种，也要遵守一定的规则。以上水为例。

根据水稻的生长周期，农户会出现集中灌溉的情况，如何分配水源十分重要。具体上水过程，可根据时间点而定。一是夜间上水。由于用水集中且需水量大，所以一些农户为了灌溉，会选择夜间上水。夜间上水时，人比较少，为了节约时间，上水的家户会将水沟一端堵住，使水更快更多地流入自己的田地。如果另有一户B夜间上水，并且其田地位于该上水农户的上游，B户可以在田埂上挖开原来的水口进行上水，但不能堵截渠道。如果B户的田地位于该上水农户的下游，则需要与该户协商，挖开一点水口，将水流下。夜间上水遵循“先来先得”的原则，B户即使是地主、甲长、保长，也不例外。二是白天上水。白天上水时，水沟上游的农户不能堵截沟渠，大家根据各自情况，自由上水。如果下游没有农户上水，这时可以堵截，一旦下游有农户上水，就必须全部挖开。原因是，水是公共的，大家都共同使用。佃户不会帮助东家上水，普通农户也不会帮助地主、保长、甲长家上水，除非关系比较好。白天上水遵循的是“公平共享”的原则。

（二）“过水田”与协商灌溉

过水田因需要经过他人田地才能灌溉，因此，在具体的灌溉过程中，要与对方进行协商，采取协商灌溉的方式。例如，A户的田地为过水田，需要经过B户的田地才能灌溉。当A户需要上水时，会主动找B户家主协商，请求过水。只需要招呼一声，不用带礼物，也不用请吃饭。一般而言，在两家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B户都会允许A户过水。若此时B户正巧在田地中，A户在田埂开水口的位置，要经过B户同意方可。如果B户不在田地中，A户可以自主选择开水口处。过完水后，A户要负责将水口复原。

如果遇到以下情况，B户一般不允许过水：一是刚刚施过肥。B户刚施过肥，一般不允许过水，防止肥料流失。即使A与B是亲兄弟，一般也不允许过水。如果A户急需用水，可以与B户协商，采取补偿肥料的方式进行。二是刚刚插上秧。刚插上的秧苗，着地不稳，如果此时过水，水量过大时，会影响秧苗生长，此时不允许过水。如果两家关系很好，B户有时也会允许过水，但水量必须较少，流速较小。若出现损坏，A户要负责赔偿。

（三）“车水田”与合作灌溉

因距离水源较远，无法直接灌溉，需要水车进行车水，这种田地就是所谓的“车水田”。传统时期，潘家湾拥有水车的家户共9家，分别为黄志诚家、潘秀兵家、潘秀清家、丁时中家、丁汉中家、丁云中家、江邦满家、樊世华家与方老五家。一般而言，家境较好或家中做木匠的人家才会有水车。条件较差的人家，会联合拥有一辆水车，共同使用。没有水车的人家，只能借用水车。根据使用人力不同，水车可以分为五人头水车、四人头水车、三人头水车与手摇水车四类。一个劳动力，踩水车一天，为一个人工。因此，五人头水车，一天至少需要5个人工；四人头水车，一天至少需要4个人工；三人头水车，一天至少需要3个人工；手摇水车，一天至少需要4个人工。

1．私有水车

独自拥有水车的家庭，可以根据家庭劳动力情况采取不同的灌溉方式。倘若家中劳动力充足，则会以家户为单位，单独灌溉；倘若家中劳动力不足，则会采取换工的方式进行灌溉。换工的范围一般以之前自发形成的换工圈为主，一般在2～3户人家。换工圈的人家一般是关系较好，田地距离较近且都有水车的人家。以前换工圈的任何一家农户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提出换工建议，召集其他家户的家主一起商议是否可以换工。若大家都同意，即可换工；若一方不同意，其他两户可以换工。若其他两户也不同意，可以找其他有换工意愿的人进行换工。

换工的顺序根据自己的实际需要确定。假如A、B、C三户协商好换工后，A户人家如需要劳动力，则要提前一天告诉B、C两户的家主，邀请他们参与车水。明天是否能够车水，要根据B、C两家的实际情况而定，如果B、C两家中有一家没空，A户要重新商定时间。换工时，B与C参与车水的人员都要在A家吃三餐。饭菜质量不要求一样，根据各家情况而定，不会计较饭菜质量上的差别。车水采取间歇式进行，过一两个小时要休息两袋烟时间。若其间水车坏了，B与C不负责修缮，A自己进行修理。

2．共有水车

传统时期，两三家农户也可以共同拥有一辆水车，水车的产权属于三家共有，灌溉时，不需要换工，由三家合作共同完成。一般而言，关系较好、家境相似、劳动力搭配、田地临近的人家，会合有一辆水车。兄弟之间或亲朋好友之间共同建造水车的较多。

灌溉的时候，水车轮流使用，一户使用一天。如果水车较大，其他农户要出劳动力进行车水。劳动力要相等。轮流使用过程中，一般是田地干旱最厉害的家庭优先使用。使用水车的农户，负责准备其他参与车水的劳动力的三餐。饭菜质量不要求一样，根据各家情况而定，不会计较饭菜质量上的差别。若水车使用坏了，正在车水的家庭负责找人维修，但费用均摊。水车不用时，放在房子较大的农户家里。共有的水车不外借。建造水车的费用也由共有的家庭均摊。

3．借用水车

当自家没有水车，也与其他农户没有共有水车时，就要借用水车。传统时期，借用水车一般局限在本村落内，或者临近的村落。太远的村落，由于搬运水车成本高，一般不会借用。从借用顺序上看，首先是关系好的人家。关系好的人家容易借到水车。其次是亲戚家。如果娘家亲戚在本村或邻村，距离近，也会去借用。借用时，一般由女方出面，说明理由。去借时，要给娘家亲戚小孩带点小礼品。最后是邻居家。邻居家较近，搬运比较方便。

借用水车时，除了姻亲关系外，一般不用带礼物，但必须是家主与家主之间对接，商议成功后方可借用水车。借用的水车，一般是规模比较小的，一是便于搬运，二是需求人力较少。因此，借用人家会根据自己家庭的劳动力多少来确定借用水车的规模。如果人少而借用的水车较大，还要找人帮忙，从时间与经济上都不划算。

借用水车，需要做出一定的偿还。一是借水车，还人工。一架水车，一天抵2个人工。二是借水车，换稻谷。五人头水车，一天折合9～10升稻谷；四人头水车，一天折合6～7升稻谷；三人头水车，一天折合3～4升稻谷。对娘家亲戚，一般不会采用换稻谷的方式，一般使用还人工。其他借用关系，两种均可。借用期间，若水车坏了，借水车的人要负责修好。修不好，要陪一辆新水车或赔稻谷。具体数额由双方协商而定。

（四）“筛子田”与选择性灌溉

筛子田因土质较差、蓄水能力弱，需要经常灌溉，且不易收获，所以，农户会根据旱涝情况，决定是否进行灌溉。风调雨顺、水源丰富时，则会将其作为水田，种植水稻；而相对干旱、水源较少时，则会将其作为旱地，种植小麦、篱豆等耐旱作物。

筛子田投入成本大，收益低且不稳定，所以很难出租或交易。佃户如果租种地主的土地中有筛子田，则筛子田不用缴纳地租。

四 稻谷收割

立秋时，水稻成熟，需要收割。收割时一般以家户为单位，自主收割。当劳动力不足时，也可以请亲戚帮忙收割或请工收割。

（一）家户自主收割

根据村中老人回忆，正常的年份，以家户为单位，自主收割是最为普遍的现象。收割全是靠人力，分工由家主决定。收割时，体力较好、技术熟练的女性，负责收割；年龄较大的女性与小孩，负责捆绑水稻；体力较好的男性，负责运输水稻与脱粒。这种搭配，可以充分利用各自特长，无须请工，节约成本。

（二）请亲戚帮忙收割

当遇到年份不好或田地较多时，也可以请关系较好、距离较近的亲戚帮忙收割。请亲戚分两种：一是请男方自家亲戚，二是请女方娘家亲戚。首先，请男方自家亲戚，由家主出面去请。请时，家主只要打个招呼，说明理由即可，对方可以根据自己的空闲程度与自身意愿决定是否帮助。如果答应帮助，帮助时间可以是两天、一天，也可以是半天。一般情况下，最少是半天，平均为一天。请时不需要带礼物。如果为一整天，需要准备中餐与晚餐；如果是半天，需要准备一餐。饭菜情况根据自己家境而定。其次，请女方娘家亲戚。由女方出面，带点礼物去娘家请求帮助。出于对女儿的照顾，娘家的家主会让自己的家人去帮忙。如果对方也忙，一般会出半天时间，如果对方空闲，可以多出几天进行帮忙。帮忙时，要负责一天三餐饭，饭菜一般比请男方自家亲戚时要好一些。从邀请次数上看，请男方自家亲戚要比请女方娘家亲戚多。当男方家亲戚没空，而自己又很着急时，才会去请女方娘家亲戚。请亲戚帮忙，不需要还工，也不需要给钱或稻谷。当别人有困难邀请时，自己去帮忙就行了。不要求对等。

（三）请工收割

遇到连阴天，农户就要进行抢收，否则，雨水淋过的稻谷，会长芽，影响收成。由于此时其他农户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不能顾及他人，所以这时也就不能换工，只好请工。请工时，以空闲程度、关系好坏及距离远近为主要标准。若关系好的邻居空闲，一般优先请他们；对关系一般但有空闲的邻村农户，也可以请工。本家及亲戚一般会帮忙，就不用请工。

请工时，必须家主出面，商谈请工事宜。不需要带礼物。协商后，在约定的时间，被请者要去请工的家庭做活。请工的家庭要管三餐饭，晚饭要丰盛一些，要有酒。做活者的小孩儿如果在饭点儿正好在，也可以吃饭，但不能故意去吃饭。

做活过程中，请工的家庭也要出劳动力，共同完成，主要目的是节约时间。请工的费用一般是一天一结算，一天15斤米。晚饭结束后，统一发放。当有事不能吃饭时，则饭前发放。即使不吃饭，工钱也不变。农具可以自己带，也可以用请工家庭的农具。自己带，不算工钱。用主家工具出现损坏，不用赔偿。

五 晒稻与储稻

（一）自家院内晒谷

水稻收割后，需要晒谷，然后才能储存起来。晒谷需要相应的晒谷场。传统时期，潘家湾没有公共的晒谷场，只有私有的晒谷场，即农户自己家中的院子。在建造新房的时候，农户会根据宅基地的大小以及田地的多少，留下院子，作为晒谷场。其他空余下的场地会作为菜园使用。所以，一家晒谷场的大小与田地的面积一般成正相关关系。

秋收后，各家各户会在自己的晒谷场中进行连续几天的晒谷。晒谷时，一般由老人与小孩照看，其他人在搬运、收拾稻谷时才参与其中。稻谷晒过一遍之后，农户会将留作种子的稻谷分离开来，单独晒谷。种子一般放在门口晒，主要是方便照看，以防自家或邻居家的家禽、牲畜前来毁坏。

当发现自家或邻居家的家禽、牲畜来前吃粮食时，看谷人要吓走它们。如果邻居家的家禽或牲畜只是吃了一点，看谷人会告诉邻居，希望他们看好它们，邻居会口头表示歉意，但不需要赔偿。如果吃得多，造成了一定损失，邻居就需要赔偿了。赔偿的数额由双方协商而定。无法协商时，受损失的一方会找本家长辈或邻居家中的长辈出面协调。长辈主要是讲公话，并协调双方达成赔偿协议。协调成功后，受损失的一方会请长辈吃个便饭，表示感谢。长辈可以带一位小孩儿参加。

（二）借用他院晒谷

当自己家的晒谷场不足时，就需要借用其他人家的院子（晒谷场）进行晒谷。借用时，距离较近的、关系好的邻居为首选，因为距离近，方便搬运。

家主出面，询问邻居是否可以借用晒谷场。邻居家的晒谷场空闲时，一般都会答应对方。借用方会在早晨9点左右将稻谷运到对方院中，进行晒谷。关系好且热心的邻居会提前将晒谷场扫干净。晒谷时，邻居没有负责照看的义务。借方的老人会进行照看。小孩子不合适，担心给对方带来麻烦。当邻居发现有家禽等偷吃稻谷时，也会帮忙将其赶走。

看谷人可以在邻居家中落座与喝水，但不会吃饭。在看谷过程中，如果邻居的家禽等偷吃了稻谷，数量不多，邻居不用赔偿。但是，若偷吃很多，造成损失，则需要赔偿。赔偿一般由邻居主动提出，借用者因借用对方场地晒谷而不好意思提出。邻居主动提出，对方会认为邻居“会做事，讲道理”。借用方会在邻居赔偿的数额上打个折，双方再协商而定。如果邻居不主动提出，借用者才会提出赔偿。出现争执时，一般借用方请本家长辈或邻居家中的长辈出面协调。长辈主要是讲公话，并协调双方达成赔偿协议。出现这种问题后，借用方一般不再在邻居家晒谷。

一天晒谷结束后，如果第二天还可以继续借用，则只需要将稻谷堆成堆，用防雨水的雨布盖好，四周用石头压住即可。为防止稻谷被偷，一般借用人家会睡在稻谷旁边看谷。邻居没有照看的责任。如果夜间稻谷被偷，邻居不用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