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等价的表象-6
围墙的另外一边，传来了男孩子们的喧哗声，一只皮球从墙上飞了出来。
刚刚从休门研究室离职的爱耐，一个人走在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街道上，她不用再为优尼奥特殊的群体感应现象困扰了。那只皮球滚到了她的脚边。她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准备把它扔回去，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人向她走来。起先她以为他是来问路的，但当她发现还有另外两个男人，一个身材瘦小，另外一个高大粗壮，同时从另外两个方向向她围拢过来的时候，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请问是爱耐小姐吗？”戴着黑框眼镜的人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是谁？”爱耐向后退了一步，皮球从手中掉在了地上。
“这不重要。”他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一个问题，”“黑框眼镜”微笑着说，“我喜欢方格，你呢？”
“我不喜欢。”她随口答道，他想要干什么？
“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黑框眼镜接着说，“我喜欢方格，是因为我相信平方的世界。我在耿直中看到了舒展的斜线，是时间之树美丽的枝条。这种有序的方式让它与空间的关系清晰明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爱耐说，想要赶紧走开，却被那个身材瘦小的人挡住了去路，那个人看起来与常人有异，眼露凶光，让她感到不寒而栗，她平时在街上走的时候，是要绕开这种人的，现在他却几乎撞在她的身上。
戴着黑框眼镜的人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说，“你不喜欢方格，是因为你们的世界是以破缺作为元素的，没有机械的因果，这正是区分你们和我们的方式。”
“我们？”爱耐转过身来。
“休门研究室的人。你已经给出了一个我需要的回答。”黑框眼镜说，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这是我刚才提出问题的意义所在，一个来自分析的结果，我因此确认了你的身份。”
“我只是一个上班族，不是休门。”
“当然。我知道你是谁。”
那个瘦子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让她感到了疼痛，另外的大个子用一只毛茸茸的手从后边捂住了她的嘴。呼救声咽了下去，她被拖进了一辆停在人行道上的黑色汽车里。
她坐在后座上，夹在瘦子和大个子之间，被戴上了眼罩，这个市井中的世界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听觉却似乎更加敏锐。车门砰的一声关上，汽车疾驶而去，留下了在路缘石上的颠簸。飞鸟被成群地惊起，塔楼上的钟声响了起来，整个街区都能听到。
*
突如其来的寒流，让人行道上的低洼处变成了明晃晃的冰面，西丝在路上小心翼翼地走着，脖子缩到了湖蓝色的围巾里。这条路通往伏努基中队长家，她暗地里来过许多次，但是今天不同，她要来这里见他。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人在冰面上摔倒了，直接滑到了她的脚下，一双无措的眼睛仰视着她，冻得通红的手里还捏着半截冒烟的烟头。她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不需要另外的帮助，就转过身继续走她的路。摔倒的并不只是某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她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重重的一声，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前边的路被一条晒在人行道上的被子挡住了，一个女人用一根短棒在上边砰砰地拍打着，这是长夜过后常见的景象。西丝只好走下人行道边的缘石，在马路上绕过那条被子和阳光下飞散的灰尘。当她再次向伏努基家的方向看去的时候，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一群人手里举着牌子或者拉着横幅站在他家门口的街道对面，似乎正在抗议着什么。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这群人的后边，从车窗里翻出来的台子上摆放着不少瓶装的饮用水。
西丝继续向前走，在经过那群人前边的时候，注意到其中的一个牌子上写着一个不常见的名字——劳吉，这通常是新瑞爱星人的名字，旁边还画着一架机头在向下滴着血的太空战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否与伏努基有关。在她的印象里，伏努基与众人在一起的形象，更多的是与他从战场上归来时受到热烈欢迎的场面联系在一起。
她在那群人的目光中走上了伏努基家门口的台阶，注意到她第一次来这里时趴着往里看的那扇窗户已经被打碎了，窗帘在冷风里鼓动着。她怀疑是身后的那些人干的。她伸手按响了门铃，一个举止得体的初老的男人给她开了门，佩戴着管家的名牌，也许是她上次来这里时伏努基提到的那时正在休假中的那一位。
“你好。”他的声音略带嘶哑。
“我是新卫二星报的记者西丝，请问伏努基先生在家吗？”
“你们约好了吗？”
“没有，我今天来，是因为有一封信想要当面交给他。”
西丝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棕色的信封，像是要强调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
管家用目光示意着街道对面的人群，“你和他们没有关系？”
“完全没有。”
“请进来吧。”
西丝跟着他走进了门厅，大门在身后关上了。
“请在这里等一下，”他说，“我进去通报一下。”
在管家推开门的那一刻，西丝从门缝里看见了里边伏努基的身影，他没有穿制服，一脸严肃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人。房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管家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让你久等了，”他说，“伏努基先生不方便见你。”
“你说这封信的事了吗？”
“说了。”
“不方便是什么意思？因为里边的那个人？”
“很抱歉。”他不置可否地说，为她推开了身后的大门。
她只好不情愿地说了一声谢谢，转身走了出去，脸上满是失望。站在街道对面的那些人注视着这个走进去又很快地走出来的漂亮女人，好像在欣赏一段别样的插曲，人群中响起了一声轻佻的口哨声，有人回头看向后边，人群随着寒风晃动了起来。
西丝走下台阶，向他们径直走了过去。人群平静了一些，看着她走到前排那个手持牌子的人面前，牌子上画有滴血的太空战机，“这个叫做劳吉的人是谁？”她问他。
“新瑞爱星玛多会的人，”那个人说，“是被伏努基保释出来的。”
西丝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从门缝里看到的那个头上缠着绷带的人。
“你们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抗议的吗？”她又问。“你看不出来吗？”
在回去的路上，西丝一直在心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对周围变得心不在焉了起来，她在冰面上重重地摔了一跤，引起了一群正好从这里经过的孩子们的笑声。她看着那个在冰面上映出的狼狈的影子，对自己感到陌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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