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初遇与重来
时间回到三十六年前的某一天,那个时候的亡灵还活着,死刑犯也还不是死刑犯,他们在伊甸园里出生,那时所有怀孕的妇女都会被送进伊甸园直到孩子的出生,然后就会有神明派下的使者对婴儿进行评估,所谓神使就是因力量污染而开始长得奇形怪状的人类,他们将婴儿分为三种,一种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色的将会被他们的母亲带走做为普通人类培养然后好好工作,一种是长相精致肉质鲜美的将会被神的眷属瓜分圈养,养大后要么成为食物,要么成为玩物,而另外一种是天赋异禀,长大后定有一项超脱于凡人且对神使力量接受良好的将会被送入培养箱,在一系列的折磨与培养下,他们会成为下一任神使给那些神的眷属当狗。
而亡灵与死刑犯是第三种,在亡灵七岁之前,她是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区域的。说来有趣,其实在最初最想逃跑的是死刑犯,他从一开始就对自由展现出了非凡的追求,为此他不知道被管理员揍过多少次。
七岁之前,死刑犯每次设计的幼稚的逃亡都会带着亡灵一起,亡灵在每一次失败的逃亡中看到了夜空的星星,听到了外来的风,看到自由但破败的风筝,亡灵开始如死刑犯一般向往自由了,可有一点不同,死刑犯的自由是不将死亡算在其中的,而亡灵的自由是不计一切代价的。
可是一切都截止在七岁的那个夜晚,亡灵意外展现了她对神赋予的力量高度的融合度,于是亡灵被神亲自接走了,无法阻止,那时的他们连注视神都做不到。
亡灵被带走了,死刑犯开始了孤注一掷的逃跑。亡灵成为了神最宠爱的圣女,而死刑犯在那天成功逃走遇见了反叛组织。
然后二十年的时光缓缓逃离,死刑犯成为了叛军的领头人之一,亡灵成为了被神捧在手上的珍宝。这是他们最初始的时间。
在那条看不见天空的时间里,她活着,可她再也看不见夜空中会微笑的星星,听不见从外面来的风,亡灵存了死志,却不想死在这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方,她也不是没有出去过,在神睡着的时候,她出去过的,可是她明明离开了那个困住她的地方,却仍然无法逃脱,无法得到她想要的安心。
你问在那个时间里,亡灵与死刑犯的结局是什么?很有意思,他们在一场战争中相见,共同消失在这个时间里,那他们死了吗?可能吧,因为他们的身体确实被时间抹杀,但是他们的灵魂却沿着时间的轨道回到了七岁的那个秋天,一个绝望的秋天。
那时,她还没有被神明注视,那时他们还待在一起,可是当他们回到这个时间时,未来的记忆让过去牢不可破的关系出现了裂缝。
死刑犯记得残酷的战争中,漠然注视人间闹剧的圣女,记得她眼中的灰败,可他现在更想逃离,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能逃走,他会在力量一日复一日的污染中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年幼的无助与牢笼死死地压住他,让他来自未来的灵魂感到焦虑,他迫切地想逃离,却害怕这次不如过去好运永远困在这里。而亡灵,亡灵庆幸于时间的逆转,她想在一切发生前逃离这里,逃离神明的注视。
可是要知道,那个被怪物追捧的神明超脱于时间之外,不被时间约束,在他们睁眼的那一刻,神明也睁开了双眼。
“你可以带我一起离开吗?
圣女注视着焦虑的首领问出了她的问题。
反叛军的首领看向尚且年幼的圣女,他好像又看到了过去那个在黎明拂晓时,眼里一样和他一样渴望自由的孩子,不过也对,她现在就是过去的样子啊,可未来神情冷漠什么都不在意的圣女在眼前闪现,她真的想要离开吗?她真的还想离开吗?但他终究是有些心软了,因为他没法对着记忆中的那双眼睛说不带你走这句话。
“你自己跟上,跟不上别怪我。”
沉寂了许久的夜空再次有晨星闪现,亡灵该怎么形容那种喜悦呢?那是她二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感觉,明明她还在樊笼里,却好像再一次听到了久违的风声。
两个孩子,哦不,两个有着二十七岁灵魂的孩子再一次开始了他们的逃亡之旅。
一切都按照死刑犯预计的那样进行,一切都同过去如出一辙,那条隐秘的路线仍旧没人发现,可当他们逃离伊甸园的范围时,意外发生了,大量的怪物开始追踪他们,不顾一切地掘地三尺地搜寻他们。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死刑犯开始感到恐慌,他也意识到了变量的所在,他不应该带上她的,死刑犯开始对她产生怨恨,因为亡灵的存在要害他失败了,而他知道的,如果自己被抓肯定会被毒打一顿或者直接处死,然后这条他唯一知道的路会被发现,他会永远被困住的,虽然他不是没有第二次机会,但是他没办法放弃这已经成功过一次的机会,而亡灵,亡灵不一样,神会带走她,她不会有性命之忧,不会在伊甸园慢慢变成那种怪物。
于是死刑犯开始有意无意地拉远他与亡灵的距离。
最开始,亡灵是紧紧地跟着他的,可当她发现他越来越快的速度与有意无意被挡在前方的障碍物后,亡灵什么都明白了。
亡灵降低了自己的速度,她知道的,她的天空已经被遮蔽,没必要把本该自由的鸟给困住的。
所以啊,亡灵不跑了,她开始帮死刑犯阻拦追兵,为了什么?大概是为了他一时心软肯带她走吧,明明一睁眼彼此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死刑犯跑了好远好远,他跑到了芦苇丛里,他看不到身后跟着的亡灵。他停了下来,他痛苦地抱住了头。
他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明明已经活了二十七年,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为什么他会变得这样弱懦,难道是因为已经拥有过很好的一切而不愿放手了吗?死刑犯想了好多东西,想到了他的组织,他们共同的自由,他死去的兄弟,想到了他们组织的使命——带领所有向往自由的人走向自,抹除不该存在的神明,走向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
对啊,他们的使命不是要带所有向往自由的人逃离这个荒诞的秩序吗?为什么要抛下她?明明她也是如此的向往自由,否则不会有那样的神情流出,不会那么的绝望悲伤。
死刑犯想清楚了,他站起来向后走去,他要回伊甸园,他不应该为此而害怕,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弱小的少年了,他仍旧向往未来,但同样他也肩负着拯救同伴的责任,尽管他现在还未加入叛军。
亡灵被抓了,可她看到了回来的少年,尽管那人被粗暴地压走,尽管不知道他是否会在毒打一顿后仍旧活着,但他说的那句话却让她落了泪,在此之前亡灵从未哭过,也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哭。
他经过她时,凑在她耳边说啊,说:“别害怕,等等我,我会带你离开的。”尽管死刑犯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别害怕。
亡灵被神带走了,比之前提前了好多,神这次没有任何理由就带走了她,而死刑犯也熬过了痛苦七天,他活了下来。在之前,年幼的他没能力见到被带走的她,只会生自己的气逃跑,但这次,在外面混了二十年的他,是不会走的,一切都还尚有可能不是么?
亡灵再一次见到了神,神的目光与之前一样,什么都不在意,但亡灵知道眼前的神是有着和她二十年记忆的神明,尽管祂什么没说,但冥冥之中亡灵就是有一种直觉,也许是因为她的力量大半来自于神吧?
神殿里很黑,只有一盏暗沉的灯光,神坐在高台上俯视亡灵。
“你的时间很长,没必要回来。”
安静的神殿里,亡灵开口对神明说。
神明神色没有任何波动,祂说:“你是第一个。”
“你会在未来遇到下一个。”
“不想等了。”
“你留不住我的。”
“时间之内,我都能找到你,而且很快你再也走不了了。”
“为什么要离开?我给了你所有的宠爱。”
安静,长久的安静,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又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神明垂眸观看人世百态,亡灵坐在神的旁边,什么都不说。
是啊,为什么要离开呢?亡灵这样想着,因为比起遭受折磨的他们,她可好太多,神给了她所有的宠爱,给了她最强大的力量,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可是亡灵抬头看向暗沉的天空,她还是觉得不开心啊,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将她的心脏牢牢束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可她怎么都挣脱不开。亡灵想,她还是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神明的视线,哪怕结局是死亡,因为她已经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