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什么要讨论微型金融的边界问题？

当前，发展“普惠金融”已成为一个社会热点。普惠金融的概念是指“立足机会平等要求和商业可持续原则，通过加大政策引导扶持、加强金融体系建设、健全金融基础设施，以可负担的成本为有金融服务需求的社会各阶层和群体提供适当的、有效的金融服务”。^[1]就国际经验来看，以微型贷款为主体的微型金融被视为实现普惠金融的最重要的途径之一。

微型金融在国际范围内有着丰富的理论和实践积累，国内也有各种以微型金融的名义开展业务的机构，但其中很大一部分并不符合国际上对微型金融的通用界定。例如，我国商业银行所谓“小微贷款”与国际标准相差甚大；9000家小贷公司大多数依然沿用银行的信贷模式，贷款数额不低、利率较高，只有寥寥几家追求微型金融的社会使命。中国微型金融概念的混淆使用，与我国中小企业长期“融资难”的大背景有关，但微型金融概念的“移花接木”使得本来为最低端客户服务的真正的微型贷款（微贷）被边缘化，一些国际微型金融研究领域的主流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研究，造成符合国际标准的微型金融在中国实践中面临不少难题：如何设计制度给缺乏抵押品的低收入群体贷款？如何征信，审贷？如何控制风险？与传统银行的区别在哪？商业可持续性和社会使命如何平衡？

回答上述问题涉及如何准确认识微型金融的服务边界。微型金融的边界划定表明了它与其他金融服务方式的区别。首先是微型金融与传统金融的边界，即微型金融的上边界。^[2]是不是有些金融需求，传统金融机构不能够或者不愿意提供，必须依靠其他的机构来提供？答案是肯定的，微型金融的存在就是为了弥补传统金融的空缺。以农村为例^[3]，国有大型商业银行、农村合作金融机构、邮政储蓄银行是农村信贷服务的主要供给者，近年来又出现了一批新型的农村金融机构，如村镇银行、小额贷款公司等。这些金融机构都提供小额贷款服务，但层次有明显区别。微型贷款与传统信贷的区别在于：微贷服务的客户是不能从传统金融机构获得贷款的贫困或低收入人群，他们位于客户金字塔的最底层；微贷需要利用有别于传统信贷的产品设计、风险控制方法，如利用熟人社会的信息对称性，采取联保贷款的方式增加同伴监督，贷款给妇女，采用社会惩罚、再贷款激励，简便快捷的审批等；微贷的贷款额度很小。

其次是微型金融与公益慈善的边界，即普惠金融的下边界。金融服务无法回避成本问题。在技术条件一定的情况下，金融的普惠程度越高，成本越高。如果不是慈善赠予或持续接受补贴，那么必然存在一个下边界，在这个边界上，微型金融能够自我可持续生存。微型金融必须在商业可持续性和社会使命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其中一个核心的工作就是在既定社会使命目标的前提下（寻求一个较低的利润率水平），确定能够实现财务自足的贷款利率。

20世纪90年代初期，国际非政府组织在中国进行了小额信贷试点项目。在这些项目的试验期陆续终止后，一些从小额信贷项目转变为小额信贷机构。中和农信就是其中的一个。中和农信前身是中国扶贫基金会小额信贷项目部，于2008年转制成公司化运作，是一家专注于农村中低收入群体小额信贷的社会企业。中和农信旨在通过无需抵押，上门服务的小额信贷方式支持贫困地区中低收入家庭开展创收性活动，同时还提供多种形式的非金融服务，全面提升客户的综合能力，从而实现可持续脱贫致富。中和农信是中国众多小额信贷机构中，业务最接近国际上“微型金融”概念、发展较成功的一家，是研究中国普惠金融发展的代表性案例。通过对中和农信的业务模式和财务数据的研究，我们可以观察到微型金融的上下边界。这将有助于人们更好地认识微型金融的概念，形成有利于我国微型金融事业发展的针对性政策。

注释

[1]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缩略词注释.（2015-03-11）[2018-01-31].http://www.gov.cn/xinwen/2015-03/11/content_2832629.htm.

[2]这里“传统金融”是指主要的金融服务方式，如传统银行业，它们的服务对象通常是有资产可供抵押的中高端客户，以及近年逐渐受到重视的为中小企业提供信贷服务的银行和非银行金融机构。

[3]微型金融在城市和农村的实现形式有所不同，但本质特征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