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太子婚事(二)
楼束礼与楼卿夏、楼南亭兄弟在屋子里一同用晚膳时,问起了廷狱司现状,不知道淳于大公子年岁尚轻,能否管住这偌大的谍案组织。
“我把义父的话如实告诉大公子,”楼卿夏端着碗,认真说,看了一眼身旁小小少年样的弟弟南亭,“大公子并没有让我立刻入职,让我从最低的狱司做起。”
楼老坐在堂前椅子上,眼角微有笑意,说:“衍择这孩子是个将帅之才,若他父亲当年没有离开,或许年纪轻轻并不会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人生何处不惊奇,事好事坏,一时难以琢磨。卿夏,在他手里磨练着,总是好的。”
夜深虫鸣不见,淳于衍择送蔺臣儒离开,他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想着等蔺菀沉醒来,一定要带她出去走走,远离这长京城那么一瞬。天礁山来了人跟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好像故意试探。
“来者何人,英雄有话直说。”淳于衍择好歹习武之人,自然是感受到了背后的力量,“不打哑谜了。”白衣的少年模样仙人坐在白日街边茶馆的桌旁,那龙须风中飘起,不是术莳是谁:“淳于衍择,蔺菀沉如何了?”
淳于衍择看着背对自己的人,听他问起了自己的妻子,深觉辱没,拔剑伸向术莳。说时迟那时快,那龙须刘海在主人侧身之下,从剑刃上擦边而过……术莳垫脚从桌边腾起,伸手接了他的剑,看了一眼,竟然是朔风泠留下的上古玄铁重剑:“小子,我是你母亲辈的,对那小郡主不会有非分之想。天礁山术莳,给你们送药来了。”
他将小药瓶放在那茶桌上,坐上无人的阁楼栏杆再问道:“自书逸不在,郡主是不是处处惹了麻烦,这一次居然受了伤?”见是天礁山四长老亲自送药,将那药瓶接过来,郑重行了礼:“术莳长老驻颜有术,是在下唐突了,还请长老不要见怪。我已听我娘子说,她是与天礁山有些渊源的,今日总是相信了,谢谢四长老。”
那路上的淳于衍择以后一口一声“娘子”,这酸话引得术莳不爽,一溜烟飞走了:“烦请淳于大公子带话,小郡主身体好些,早日去天礁山一趟,书逸恐怕有些年份见不了人了。”
书逸脱离书异集太久,她归位自身法器怕是会有一段适应期,按从前上古神器的例子来看,那时间长短尚且还不知道,或短,三年五载,或长百年之上。既然也曾陪伴过蔺菀沉,还是让书逸闭关前,见一见的好。
第二日,官家果然在宣政殿召见淳于衍择,叶寻现在堂上,心中忐忑他会否被挑剔或捏错,于是在官家身边提前求情说:“陛下,他便是他,与他父亲淳于括不是一样的,请您……”官家抬手,示意不必多言:“朕自有定夺。”
带着这一月的谍案而来,淳于衍择将现今泛陆格局梳理,最后献上了林携的信,以及关于深洲东阳公主一事的书面文谍:“臣以为,林携的‘南下贵人’似乎与这公主脱不了干系。”
查得好!
不知道官家如此喜悦,看来朝中必然发生了了不起的事。“陈统领,将深洲和亲使传来,让他说说深洲那边的意思。”淳于衍择见状,已经知晓了深洲老皇帝的意思,虽才说有和亲的念头,其实早就已经有备而来了。
殿上人陈统领着侍卫装,不是个舍人,淳于衍择见他几分熟悉,却想不出来是谁。今日官家的心情大好,似乎对淳于衍择并无嫌隙之心,反而赐了座,与他一同等待深洲来的使者。
“我王率我前来商议东阳公主和亲一事时说,定要谈得姜洲陛下您的结果出来再回去。”那使者不卑不亢,可看出深洲礼节周到,“我王意欲将长公主和亲姜洲,其中分量,我想天下皆知,只望姜洲陛下从此断了起兵征战的念头……”
他这话说得刺骨而大胆,众人知晓苏政燮一直对南部水草茂密的深洲有野心,但这二十年里,以淳于括代表的大臣阻拦,并未起兵过。如今堂上一提,怕不是戳中了王上的痛点:“来使这话何处说起,朕与深洲来往虽不密切,你王登基以来,朕从未与你国交过战。”
“陛下,姜洲边境的将领可从未像您这般仁慈,他们常越过国线来挑衅,若非长京城支持,他们哪里来的胆子!”那使者悲愤交加,“若陛下有天下太平之心,自然是好事一桩,不知陛下是否愿意接我过长公主后宫为妃。”
淳于衍择听了,与那堂上陈统领纷纷捏了把汗,自古公主和亲,都是大国主导如何安排公主,那深洲草木虽繁茂,经济着实是不如姜洲的,就这长京城八方来朝,他们就不曾有这繁华。陈统领站出来:“恕臣多嘴,陛下,我姜洲纳妃,向来由三公六卿共同商议决策,深洲公主和亲一事,怕今日不能草率定夺。”
躺在龙椅上嗑瓜子的官家,点了点头,打发使者下去了。淳于衍择听完了全场,似乎意识到官家是有目的的,便起身来行礼说:“陛下,臣不过小小廷狱司司长,不该听这大事的。”
“听着吧,好好查林携与深洲公主和亲一事,”官家下椅,走到殿下,对淳于衍择说,“使者来者不善,不知中间多少事端,近年你岳丈为我朝鞠躬尽瘁,我想,你这女婿,也不会逊色多少。”淳于衍择听后,揣测官家的意思,似乎因蔺臣儒而多了几分信任,想要重用自己。
如今朝堂上三公六卿除了太尉空悬,皆是能人在位,难不成苏政燮当真敢用淳于括的儿子填补空位!陈统领心中紧张,若权力高位是官家的诱饵,淳于府不仅会像现在这般绵软无力,日后怕是再无翻身可能性。
午膳将至,官家屏退了那相貌堂堂的廷狱司司长,与陈统领往内室走去:“叶寻,你觉着,这淳于衍择是不是他们这辈最像个‘大官儿’的人?”
“陛下,还是不再提及叶寻这个名字。”陈统领说,原来,陈统领是易容后叶寻的代名,方才淳于衍择也不曾认出来,很是成功,“臣以为,大公子向来心怀姜洲大局,不会因私仇记恨陛下。”
记恨?当年朕可是以淳于括通敌卖国、私藏细作的名义处决他,又见其三子年幼,这才免他们死罪,他们该谢恩才是。陈统领看着官家,那轻松自在的样子,不知道是因国力强大而自信,还是身居高位无政敌,居然放任淳于括的子女在长京城长大,甚至还想把大公子推到高位上。
一想多疑的官家此举,天下人看来是仁慈,对于叶寻,他只觉得是陷阱和深渊。从前有位君主说过:放虎归山,不如养在自己身边的好,这一点,楼老或许更明白……
今日,淳于衍择早早归来府中欲照顾妻子用膳,不料董氏扶着蔺菀沉,下床了。
“相公今早为我敷的药好生神奇,今天伤口有点痒痒,这是愈合的意思。”蔺菀沉捂着胸口,一身白色睡衣,董氏给她披了个外纱,有几分病弱西子的意思,“官家那边,对你态度如何!”淳于衍择从董氏手中接过蔺菀沉,扶着她在院子里坐下来,阳光甚好,让她晒晒好些:“药是天礁山的四长老送过来的,我已知晓你与那天礁山是有交情的。”
蔺菀沉抬头看了看淳于衍择,他温和地笑了,应当并不知道术莳与束汀兰的关系,看着他,认真说:“是有些仙缘,但除此之外,就没了。掌门还是司长的时候对我说,要护着我的性命,大概这就是四长老送药的原因。”
她努力的解释,似乎引起了淳于衍择的注意,但淳于衍择未继续追问,又提到了今日宣政殿的大事:“深洲和亲使已经入宫,看来深城的老皇帝果然是有其他打算的。”蔺菀沉摇了摇头,思索着:“我记得深城到长京城的路途遥远,掌使传信与你,八百里加急也需要三日,那深洲使者定不会乘这么快的马,过来大概七日。如此一来,老皇帝等使者出发已久才说出来欲和亲之事,说明他怕使者遭遇不测,是当真看中这事,保不齐和亲来真的。”
淳于衍择想了想,有道理,若只是为了和林携勾结,老皇帝不必做得这般严密。蔺菀沉的聪明绝顶,若不是生成了女儿家,定也是像她父亲一样的善谋者,这其中的时间差,自己还险些遗漏,大概是官家的话语,影响了自己的心绪。
“淳于衍择,你今日似乎不是很平静。”蔺菀沉看着他,走神起来,董氏命人端菜上来,他竟然提起筷子戳了戳不夹,“官家是不是还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淳于衍择回过神来看着美娇妻,坦然说:“非也,官家今日让我好好查林携和公主,还透露出重用之意。”
淳于衍择已是廷狱司司长,若再重用,三公六卿只剩……太尉一职!那可是他父亲的职位,官家向来多疑,这怕不是为了引他上位,再重现五年前的手段?
“菀沉,你我的目的,或许通过这一事便能达成。”淳于衍择安心吃饭,为她夹了菜,“狼口虎穴过后,我便能有能力护着你,岳父年纪大了,他撑着这一家人的日子里,受了不少非议和委屈。若我父亲还在世,他一定支持我接受官家的安排。”
蔺菀沉看着眼前人,他不再是少年,是个成熟而稳重的好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