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假扮车夫

第二天卯时，杨府后院墙外，安亦昉已潜藏多时，将院中下人起床、用饭、套车等林林总总的声响尽收耳中。

銮铃声响，院门打开，两匹马拉着马车悠悠走出门，绕过东院墙，车头朝西停在府门前，车夫牵着缰绳站在马车南边。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府门中走出两人，一名下人搬着马凳小跑到车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跟在身后。车夫赶紧撩开帷幔，待主家坐稳之后，移开木轫，赶着马车离府而去。

马车穿街过巷走到奉天门前，汇入众多进城的官员马车中，拐进奉天门。守门官兵见是官车，又是各朝堂、衙门应卯的时间，未做任何阻拦，马车越过门洞，走进内城深处。

跟在马车后面的安亦昉将一切看着眼中，马车进入城门后，他继续往西走出几十步，伏在街角回望城门。城外马车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城门，偶尔穿插几个骑马进城的武官。

安亦昉看这些马车虽然造型略有差异，但总体来说大小相仿，车下皆无法藏人。等到街上车马稀少，安亦昉又往西走了一段，拐进南边的巷子。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跟着官车是最稳妥的进城方式，只不过车中无处躲藏，难道要挟持车内的人，藏在车中一起进城？安亦昉摇摇头，这样做惹出的动静太大，留下官员和车夫的性命，官衙定会封城搜索；如果不留活口，有官员失踪，迟早也会引起官府注意。如果到时找到二位小姐躲进李守贞或者李崇训的府邸还好，如果找不到，那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思来想去，想要通过官员马车进城，只能从车夫下手。主意已定，剩下的就是仔细谋划。

转遍几乎半个河中城，安亦昉才找到一家开门的杂货铺子。买完东西，又到杨府四周，装作闲庭信步的样子，勘察后院街巷。转了两圈，心里计较着行动方案，确定了动手地点，又根据地形找了一条失手后逃跑的路线，才若无其事地离开。

安亦昉回到霭芳苑，在梨树林里按照谋划，把第二天的行动步骤练习了几遍，反复调整细节，直到自己觉得满意。东西收拾妥当之后，才注意到头顶飘下片片的梨花。苑内梨花开得正盛，昨天远观只觉得一片雪白，得闲近看之下，花瓣翩翩渐迷人眼，梨花夭夭接云蔽日，观之心旷神怡，嗅之神清气爽。现在的河中城，一如往日灿烂的，也许只有这些树木了，可能破城之后，连树也保不住。树可复植，人无再生。

安亦昉用力击了几下掌，把自己拉出多愁善感的心境，“进城在即，事关生死，怎可陷入赏花叹息之中。”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安亦昉就已经猫在杨府后院门口。天上飘着小雨，把地上的青砖变得斑驳。

马车驶出院门，车夫回身把门关上，口中唱着小调，手中晃起皮鞭，拐进东墙外的巷子。忽然后脑一疼，伸手去扶车辕，刚抬起手，脑后又疼了一下，便失去知觉。安亦昉抱住瘫软的车夫，轻声放在地上，拉住缰绳把马车停下。

“下手还是太轻，抓紧时间”，安亦昉督促自己。脱下车夫的外衣，拍掉浮泥穿在身上，掰开车夫的嘴塞进手巾，双手缚在背后，然后装进麻袋，系上袋口，拖到角落，从一块棕色破毛毡下面拿出自己的行囊，把麻袋扔进去。回到车旁，把行囊放在车舆左侧，捡起地上的笠帽戴好，牵着马车来到府门。

府门里面传出脚步声，安亦昉拉低帽檐，在搬马凳的下人出门之前，抢身掀起帷幔挡住上身。中年官员见马车比以往停地靠前，打量左右，伸手探探如丝细雨，情不自禁吟了一句：“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安亦昉拉着帷幔，心中暗骂，上个车还不忘酸腐。终于等到那人坐进车里，放下帷幔，踢开木轫，挥鞭驱马。

等马车往北拐入大街，安亦昉才跳到车上，把行囊压在腿下，听着叮叮当当的銮铃声，长长出了一口气，慢条斯理朝奉天门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