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唐叶从山上回到公寓，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
司徒国英已经做好了早饭，坐在餐桌旁等她。其实司徒国英并不能确定，唐叶还会不会回来，而电梯打开的瞬间，司徒国英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昨天夜里，司徒国英眼睁睁地看着宋景带走了唐叶，可她没有阻止。那一刻，她是痛苦的。她觉得，或许自己已经不配再爱……她烧掉了叶凌的那封遗书，烧掉了那本诗集，她想烧掉过往，重新开始……可当她烧了一切推开窗的时候，偏生看见了唐叶坐上宋景车的一幕……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窗口，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可内心的锥心刺骨却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唐叶只见司徒国英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睛下泛着青黑，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这一刻，唐叶心里满满的全是愧疚。她知道司徒国英五年前的经历，有些细节甚至比司徒国英本人所知道的还要清楚。可她不敢想象，如果哪天司徒国英知道了叶凌死前见了苏韵妤，如果她知道，叶凌的死，苏韵妤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将会是多大的打击……
唐叶走到司徒国英面前，抬手抚摸着她的脸：“老师，我很心疼你……可是心疼和喜欢是两码事……”
“唐叶……”
“老师，让我把话说完……”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司徒国英只觉得眼眶隐隐有些发酸。她心里有疑惑，疑惑为什么唐叶会知道关于叶凌的那么多，疑惑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与叶凌相似……她还想问，她跟宋景，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存在，为什么她不说实话……
可她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困惑，安静地看着唐叶，等着她说完。
“如果此刻我说我喜欢你，那我不仅是在骗你，也是在骗我自己。老师，我得向你道歉，我以为只要假装自己也喜欢你，我就会真的喜欢上你；以为顺从，你对我的好就会一直延续下去……可是昨晚当我试着接受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样的。我没办法骗过自己，也没办法骗你。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该骗你……”
“唐叶，无论你什么样，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好……”
“可我是唐叶，不是叶凌啊……老师，你没有忘记她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喊我“小叶”……那天我看到了你夹在书里的那封信，还有那首诗，我很担心你，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所以你就想着用那样的方式？”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的……”
沉默……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冷不防，司徒国英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就像昨天唐叶发了她微信之后，突然抖落在心里的不安：“除了那封信，你是不是还见了什么人？”
“什么？”唐叶被这问题问哑了，“没……没有啊……”
这时候，司徒国英的手机响了。唐叶只见司徒国英眼中满满的阴郁，藏也藏不住。她掐了电话，却收到了一条短信。而后她紧了紧身体，走到落地窗旁，似乎是鼓起了勇气才拉开窗帘往下望去。
唐叶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跑着跟了过去，只见司徒国英眼神所到之处，一辆纯白色的奔驰优雅地停在车位里。唐叶虽然看不清那辆车里到底坐着谁，可她觉得，那辆优雅的车里，一定坐着同样优雅的苏韵妤……
司徒国英扯嘴笑了笑，唐叶觉得她的笑好凄凉，就像对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无可奈何，又好像是在预料之中……
司徒国英不再说话，向电梯走去。唐叶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可她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没有回应。唐叶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随手拿起一件司徒国英的外套匆匆跟了上去。
等唐叶拿着外套跑到楼下的时候，司徒国英正与苏韵妤拉扯着。
桐城的冬天总是非常地寒冷，虽然只有零下五六度，可因为是湿冷，风刮来上就像是刀片一样锋利。司徒国英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羊绒外套，而她高挑的身材此刻显得她的身板尤为单薄。
唐叶不知道她们究竟在拉扯些什么，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见唐叶过来，苏韵妤有些愠怒，可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唐叶为司徒国英披上了外套，苏韵妤看在眼里，心中的怒火不禁又旺盛了几分。
“怎么，我让你上车你不愿意，她给你披外套你倒是接受了……”
司徒国英无意识地拉着唐叶的手，把唐叶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对苏韵妤说：“你来干什么？”
苏韵妤这才收回对唐叶的敌意，眼中带着哀求：“阿英，跟我回家吧，我和你爸爸都很想你啊……”
“回家？你告诉我，怎么回去？你觉得隔着一条人命，我还回得去吗？我们还回得去吗？”
唐叶只觉得司徒国英牵着她的手越发收紧，渐渐有些生疼。可她忍受着，感受着司徒国英内心的痛楚。人生啊，原来都只是表面光鲜。她们物质上那么富裕，原本应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可命运却可以让她们的心颠沛流离。原来世界上很多幸福都只不过是外人们揣测出来的假象，真正的人生，从来都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人命？阿英！叶凌她自己想不开要自杀，关你我什么事？为什么她的死要横在我们母女中间，这么多年了都过不去呢？我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你会明白我的苦心，体谅我的心情，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这个样子呢？”
这番话，无疑让司徒国英对苏韵妤的厌恶感更甚。好像在苏韵妤看来，叶凌不过就是路边的一朵野花一株野草，路过了也就路过了；可于司徒国英而言，叶凌曾经是她精神的寄托，是她快乐的源泉，不是说路过了，就路过了……
于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司徒国英不想与苏韵妤再有过多的交涉，拉着唐叶就往回走。
这时，苏韵妤似乎有些失去了理智，上前想要用蛮力分开司徒国英紧牵着唐叶的手。司徒国英自然是不愿意的，可谁曾想苏韵妤竟往唐叶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唐叶吃痛，瞬间有些站不稳……
“唐叶！”好在司徒国英一把扶住了唐叶，唐叶才不至于倒地。
司徒国英望向苏韵妤，眼里带着恨。她向来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严厉的人，可她的严厉一直都是以理服人，怎么此刻竟还能动上手了呢！时隔五年，司徒国英突然就觉得，这五年仿佛是五个世纪，以至于在不经意间物是人非了。
“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和唐叶半步，否则，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些什么！”司徒国英咬牙切齿地警告，而后抱起唐叶，径直上了楼。
苏韵妤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女儿。她很想哭，可她要保持她的优雅与端庄，于是强忍着泪回到车里，在车子里坐了好久之后启动车子回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