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从缅甸回来后罗永明在电话里说下一次行动，沈尉辉会带上沈星恺，果不其然，这一次云南之行，沈星恺也去了。
起初沈星恺是拒绝的，从医院出来的那天晚上，沈星恺去了宋景的修车店，支支吾吾地对宋景说不想去云南。
宋景抽着烟，问他为什么。
“景哥，我知道你跟我爸在做什么，我不喜欢那个……”
“那个？”
“就是……就是你们在做的那个，你们这是在犯罪……”
沈星恺一改平日里不正经的模样，脸上写满了挣扎。
宋景顿了顿，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只是不说罢了……”
宋景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再吐出来，直到烟雾消散，才缓缓地说：“小恺，摆在你面前的路有三条：一，劝你爸收手，但是显然，这条路走不通，你爸不会收手；二，告发他，可他是你爸，你能下得了这个决心？你若是真有这个心，早这么做了，不会等到现在；那么只剩下第三条路，跟他一起做……你是他儿子，他的家业，只能由你来继承。”
沈星恺坐在沙发上，仰头躺靠在沙发，望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就没有第四条路吗？”
宋景不咸不淡地抽着烟摇了摇头：没有……
宋景觉得如果沈星恺背地里做的那些慈善是为了救赎，那么至少证明眼前这个少年还未被融进沈尉辉的大流，或许，他还能拉他一把……
“小恺，生命都是有阶段性的，有时候当你熬过了一个阶段，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或许下一个阶段会更难熬；但是你要努力，努力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努力去克服心里的障碍，努力，去寻找光明……”
沈星恺依旧望着天花板：“景哥，那么你努力，是为了什么？你觉得，你跟着我爸做那些事，对吗？”
对吗？宋景看着夹在两指间的半截香烟，默默地说不出话。半晌之后沈星恺追问，他才答：“那你觉得，你一边纵容你爸的行为，一边为了心安做慈善，对吗？”
沈星恺从沙发上起来，直视宋景：“可那是我爸啊！我能怎么办？”
是啊，沈尉辉，是他的父亲；这么多年来称兄道弟的相处，他几乎都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仇人的儿子！可眼前的人，是那么无辜。他不喜欢现有的生活，却跟自己一样，别无选择。
第二天一早，沈星恺还是跟着沈尉辉一行人去了云南。一路上他都闭着眼在睡觉，沈尉辉对此显然有些不满。
“小恺，我叫你来不是睡觉的……”
“哎呀爸……我本来就不想来，是你硬拉我来的啊……”
沈尉辉无奈地摇头，喝了杯红酒，说：“小恺，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能学学你景哥，少让我操点心？“
沈星恺摘掉眼罩从座椅上起来，面露不悦：“操心？从小到大你在我身上操什么心了？依我看啊，你的心思全在你这些生意上，什么时候管过我和薇薇啊……“
沈尉辉并没有把宋景和陆道当外人，当着二人的面斥责起沈星恺。
“我心思花在生意上，还不是为了你和薇薇？没有这些生意，你以为你们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哪里来的？你每天花天酒地的钱、那些乱七八糟的慈善事业的钱是哪里来的？”
“钱钱钱，一天到晚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钱都不干净！“
沈尉辉勃然大怒：“不干净？你以为这些年来你吃的喝的，用的那些名牌名车，都是大风刮来的吗？你以为赚钱这么容易？去年一年你知不知道公司亏损了多少钱？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吃我的用我的，现在倒好，反过头来嫌这些钱不干净了？如果你觉得我赚的钱不干净，那么我告诉你，这些年来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沾着血！你也逃不掉！”
沈星恺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不敢反驳，也不敢吱声，就那么睁着两只大眼睛空洞地看着沈尉辉。
沈尉辉继而说道：“站在山下只能抬头仰望，站在山巅才能睥睨天下！你手里没钱没权，谁会把你放在眼里？不要以为这些年你身后跟了一群小弟就了不起，他们都是借着你爹我的势，你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宋景和陆道坐在一旁，都沉默着。眼见沈星恺垂头丧气的模样，宋景开口劝和：“沈总，算了，小恺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陆道也附和：“是啊沈总，您给小恺一点时间，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这次去云南不就是个好机会嘛……“
沈尉辉没再说话，只是依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飞机降落云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那边的气候与桐城很不一样。此刻桐城是寒冬腊月，而在云南，一件单薄的开衫就够了。
云南，唐叶心心念念的云南。宋景几乎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空气中有了唐叶的气息，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有花园，有唐叶，有他自己……
从机场出来后一行人住进了山里的独栋别墅，隐秘性极好，又有保镖二十四小时护着。
第二天在酒店接头的是一个女人。鬼三死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个女人，沈尉辉叫她：郭曼。
这个郭曼，三十岁上下，一头短发利落干练，乍一看与司徒国英有几分相似，但细细推敲又不是那么回事。郭曼的中性并不正气，远远地透露出丝丝邪魅。下唇上有颗唇钉，应该是一颗真钻。她是开着机车来的，摘下头盔的那一霎那，宋景竟觉得有些惊艳，又伴随着些莫名的恐慌。
郭曼不是宋景找的，也与陆道无关。可沈尉辉并没有告诉二人郭曼的由来，而是任由他们二人相互猜忌。宋景与陆道彼此看了一眼，都想从对方的行动表情上找到蛛丝马迹，可惜，二人都藏得深，便还都只是猜疑。
郭曼跟沈尉辉打过招呼后眼睛就瞥向宋景：“沈总怎么不告诉我，您身边有这么帅的哥哥？”
沈尉辉大笑：“就怕你惦记啊……”
这时沈星恺不合时宜地开了口：“惦记也没用，景哥已经有小嫂子了……”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但是郭曼并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星恺。
“小弟弟话不要说太满，这世道，都是有本事的人说话……你今天能站在这儿，仅仅只是因为你爸是沈尉辉……”
郭曼的气场，带着些妖娆，又有些刚硬，与此同时还出奇地平和，叫人感受不出此刻她究竟是愠怒还是愉悦。
整个饭局下来都是一些有的没的，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显然，沈星恺如坐针毡。直到后来定下了交货的时间和地点，沈星恺眼里才仿佛有了一闪而过的光点。虽然是转瞬即逝的，可还是被宋景捕捉到了。宋景不明白，明明临行前沈星恺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怎么现在又会有这样的反应？
晚上宋景在房间里给罗永明打了个电话，把交货的时间地点都交待了。
“罗叔，这一次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还是先缓缓吧？”
“你是说，这是个局？”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小景，是不是因为沈星恺？”
“……”
宋景明白罗永明的意思，罗永明是觉得，宋景之所以要延迟动手，原因在于沈星恺。经年累月的相处，说不上推心置腹，沈星恺倒是真心把宋景当兄弟。如今要当着沈星恺的面揭开自己的面具，罗永明觉得，宋景犹豫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宋景犹豫并不是因为与沈星恺之间的情谊，而是真心觉得这一趟有问题。沈星恺突如其来的兴趣，还有凭空出现的郭曼，无不指向这次行程的问题性……
看陆道白天的眼神，郭曼应该不是陆道的人，那么只能是沈尉辉的人。之前缅甸回来之后，鬼三的事就没了下文，宋景一直觉得奇怪。如今郭曼的出现，反而让他松了口气。沈尉辉是想让他和陆道之间斗一斗，抓出内鬼。只是沈尉辉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带上沈星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次云南之行安危难测，沈尉辉做事谨慎步步为营，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带上了沈星恺来冒这个险……
“总之先缓缓，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宋景赶紧挂了电话，门外站着的竟是郭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