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的理念学说:理念论导论(古希腊哲学经典研究著作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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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政制》

在如此多的、重要的个别描述之后,柏拉图最终冒险尝试对迄今为止所取得的所有东西进行一种总结,与此同时鉴于个体和社会之间的相互关系极大地扩展了心理学的、伦理学的和教育学的考察。无论是从《普罗塔戈拉》到《高尔吉亚》那几乎单单致力于伦理学上的问题的这最初的一系列作品之成就,还是从《斐德诺》到《会饮》那理论性的问题占优势的这接下来的一系列作品之成就,都得到了揭示;并且在社会哲学和教育学之大量新视点下,它们被带入到一种既深入又广泛的联系中。

由此就能理解,该作品包含了所有迄今为止贯穿着柏拉图哲学发展阶段的各种痕迹。第一卷在各方面都同早期的诸作品相似。不仅在外在形式上有着惊人的相似,而且主题——即对某一单个德性、即正义的定义——也完全同那些作品的问题域相适应;并且处理方法——对一系列定义之寻求进行检查,并且有着最终消极的结论——甚至在细节上都忠实地模仿了早期对话的方法。然而最值得注意的是,内容、结构、甚至人物刻画(特拉叙马柯 [Thrasymachus]——卡利克勒 [Kallikles]615)在一些方面越来越表现出同《高尔吉亚》的某种亲缘性,几乎到了同一的地步。在柏拉图诸作品中的这种别无先例的自我重复之意图616只能是这样一种意图,那就是对于这部新作品617来说,要坚持结束了第一时期的伦理研究的那篇对话618的本质内容,但又要将其重要性降低为一种单纯的准备工作、一种“主歌”随后才紧接其后的“序曲”(357A619)。

由此我们可以猜测在《高尔吉亚》后不久就产生了写作《政制》的计划,并且该导论620——其余一些新的、仅仅在后面那些部分才得到详细解释的系列思想(Gedankenreihe)已经准备性地加以解释了——还是在对《高尔吉亚》、甚至完全在对整个最初的一系列作品的鲜活记忆中写下的。总的来说能够证明:在柏拉图已经超出其最初研究的苏格拉底的立场之后,他决没有扔掉它们中的成就,而是将之作为其新哲学的必然入门在教育上加以珍视,并且让它们对其学园的授课来说变得富有成效。在《欧悌德谟》和《会饮》中,显然假设了一种(苏格拉底式的)预备阶段和哲学(其理念学说)那真正知识上的阶段之间的这种区别,并且《政制》恰恰坚持了这种区别。这有助于解释该作品那有些困难的安排,它有意以从低到高的思考方式往前走,由此经常被迫无声地迈过早前所确立的那些东西,或者明确地纠正它们。

也能找到其同整个第二系列作品的深入联系,对此我们越来越少地感到吃惊。现在只需强调最重要的:《斐德诺》引出了灵魂功能的三分,这在《政制》中得到了明确的发展,并充作了个人德性和社会德性之体系的基础,充作了对社会功能进行划分的基础,由此也充作了构想共同体的形成和衰落之自然步骤的基础。在《泰阿泰德》中,一再加以提及的那段插曲(172以下)尤其表明了对城邦之伦理精义的一种深入研究;当我们想起第二卷(格劳孔 [Glauko]和阿德曼托 [Adimantus])时尤其觉得如此。如果《斐德诺》和《泰阿泰德》居前,那就会导致下面这一解释:当柏拉图写这两篇对话时,他已经怀有了《政制》的一些主要思想。但在《欧悌德谟》中也有着对《政制》的一些主要思想的非常明确的暗示;这些暗示不可能同那已经公开的作品相关,而是仅仅同那在发展中才领悟到的、其理念最多为朋友圈中的一些人所熟悉的作品相关。我们在《会饮》中还发现了一些更加明确的暗示。然而,《政制》恰恰在其最核心和最知识性的阐述上如此紧密地同《会饮》和《斐洞》相联系,以至于我们能够设想该作品相关部分的形成离那两部作品在时间上很近。尤其是关于理念的基本学说在这三部作品中以紧密相近的表达出现,但在合乎逻辑的继续发展中《会饮》超出了《斐洞》,而《政制》(第六和第七卷)超出了这两者。

在所有这些之后,我们不得不设想该作品逐步形成于从《高尔吉亚》到《会饮》,以及在《会饮》之后的整个时期。出版也可能(根据该作品本身中的一些暗示)是一部分一部分地进行的;整个作品似乎在公元前375年左右已经公开了,充其量第十卷关于诗歌的那辩护性的补充还阙如。621

于是,第一卷尚未含有关于理念学说的任何东西;但这并不表明当这卷被写时,该学说对于作者来说还是陌生的,相反,它完全同这一“序曲”那纯粹预备性的意图相应。当第二卷在其整个分量上意识到伦理问题——它终究是要面对的问题——之后,主要的探究才以在起源上阐述城邦开始;于城邦那儿各种德性——现在所寻找的那种德性、即正义作为其中最高的——首先在其较大的、社会的形态上得到揭示,以便然后从社会过渡到个人。为了使得德性体系的得出以及这种过渡得以可能,就得引入“灵魂三分”这一心理学上的假设;柏拉图在《斐德诺》中基于同理念学说的超验形态——这是该对话所特有的——的紧密联系而提出了该假设,但没有说明理由。但为了恰当地确保这一心理学的理论,柏拉图发现他不得不在这儿先行进入到辩证法的讨论中。认为该作品的这第二个主要部分也没有包含理念学说,此乃一种明显的错误;因为这种心理学的推演之方法其实完全以理念学说为依据,而且差不多在于《斐洞》那儿对之最终所设想的那种形态上以之为依据。

因此,我们的探究就从这儿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