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欲上天宫问罪责
雪中松柏愈青青,扶植纲常在此行。
天下久无龚胜洁,人间何独伯夷清。
义高便觉身堪舍,礼重方知死甚轻。
南八男儿终不屈,皇天上帝眼分明。
-----宋义儒谢纺得诗。
“霜露所均,不育异类,姬汉旧邦,无取杂种。”
此南齐丘迟《与陈伯之书》。
《资治通鉴》唐太宗云:“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又云:“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此治世之良药,逆耳之忠言。后人鉴之。
华夏古之穷凶极恶者有五,匈奴,羯胡,金,元,满。金元至暴,满至恶,羯至凶,匈奴至贪。
东夷,南蛮,西戎,北狄。
当以狄祸深,西戎次之。
元初,引叛军屠城,七千万计。
获罪弥天,而今难恕。
今录其罪一二。
《昭忠录》:
“寅先籍城中三十七万九千单八口告急制司求援,至是尽歼焉。”
“十二月二十日城破,鹏飞全家死之,元兵屠其城。”
“曹兵苦战,制司远遁,竟不见援,三泉之下白骨山积。”
“二十日巳午时,再入城,居民皆闭门,有举家自缢者,有举家自焚者。”
“二十四日,元兵步骑十万至成都,入自东门,二太子坐府衙文明厅令卜者占,其法用五龟实五盘中,按五方,五龟动不止。
卜者曰:民心不归,成都是四绝死地,若住,不过二世,不若血洗而去。二太子大书“火杀”二字,城中百姓无得免者,火光照百里。”
“锐家素有礼,少子同哥才六岁,锐所钟爱,饮药时同哥犹在抱,下拜而受之,左右大恸。”
“归遇元兵,见杀。遂破城,忿而血洗焚荡,死者十万余家。”
“元兵遂入,执隆之,先杀其家。”
“迭拥入水,死者十数万人。”
“甲戌十一月二十三日,沙洋新城守将黄顺逾城出降。二十七日,屠其城。”
“乙亥春二月,元兵至池州,通判权州赵卯发婴城守御,度不能支,有弟在他州,卯发裂衣书一诗寄之,曰:
城池不高深,无财又无兵,
惟有死报国,来生作弟兄。
又题于壁曰:
国不可负,城难以降,
夫妇俱死,节义成双。
“元兵之下饶城也,前丞相江万里家城内,闻变,于其家止水亭前池内赴水死之,阖门悉受屠戮。”
“十二月初八日,元世祖召天祥于殿中,天祥长揖不拜,左右强之拜跪不可,或以金挝捶其膝,膝伤,天祥坚立不动。”
“天祥死后,大风忽起扬沙石,昼晦咫尺不见人,守卫者皆惊。”
“公,橘洲第三子也。常自十月八日被围,至十一月十八日城破,师勇遁,元兵愤其坚守,屠之。”
“谓其弟岳秀曰:弟宜急走,不可使尹氏无后,吾受国恩义当死。岳秀曰:兄死弟安往,愿得俱死。于是全家四十余口,老幼环坐,婢仆席地,锁其门纵火自焚死。”
“妾乃取篙自推之入深水中,即仰天大哭,跃入水中而死。”
“嚼血书石云:生为赵民,死为赵鬼,赤心报国,一死足矣。
士敏入狱,书于裾云:此行无复望生还,一死都归谈笑间,大地皆为腥血染,好收吾骨首阳山。竟死于狱中。”
“浚曰:岂有朱晦庵孙而失节者哉?遂自缢死。”
“乃与子女入梯云楼,纵火自焚。”
“贵官士女多腰金赴水自沈,死者数万人。”
元人少识礼教,独尚暴虐。
忽必烈闻《国语》:民畏其威,而怀其德,莫能勿从。
自忖:“先以武力屈之,再施以小惠,宋人莫敢不从。”
遂于中原大地兴修罗场,造烈火炼狱。
《四川通志·史母程氏传》:贺靖,权成都,录城中骸骨一百四万,城外者,不计。
时,蜀地计人口一千八百万数,元兵过境,赤地千里,难有一二存活,后屠,余者不足百万。竟屠戮千万数,何其凶暴,虽地狱恶鬼,食人罗刹,亦胆寒,人心之恶,恶鬼不及。
元军好淫,喜食胎婴。
见貌美妇人,高车轮者,一律奸杀,见孕妇,剖其婴儿,以滚烫煮食。
元人尚邪教,喇嘛大兴。
盖喇嘛云:婴儿未生之际,元力充足,不染杂垢,食之,可补人体,可壮阳温肾。
君不见喇嘛教之明王多用婴儿祭之。
故上行下效,奉喇嘛教之军士,酷爱之。
《续资治通鉴》:甲申,元伯颜至常州,···土至并人筑之,且杀之煎油伦炮。”
又分四等,鞑子,色目,汉人(金国治下宋人),南人(宋国治下宋人)。
凡宋人蓄刀兵者,斩之,凡有马者,拘入宫内。
见鞑靼,躬身呼大人。见官叩拜。
鞑靼种种秽恶,罄竹难书,塞满虚空,经百万年亦倾之不尽。
时,有一蜀僧,法名常清。
幼年学道青城山清微派,侍奉元始天尊。学习雷术,掌教云霞真人初见之。
大惊道:“汝非人非鬼,来此作甚?”
长清不解。
问:“道人,此话何解?”
“汝乃魔也,速去,吾道门清净,不收天魔。”
长清时年十六岁,闻言嗔怒:“今天下鞑子无道,众生苦惨,姬夏旧邦化为赤土,宋人沦为猪羊犬马,刀砧之肉,吾来学些本事,只为报仇雪恨,复我疆土,你这贪生怕死的老道,不教便了,何故无端侮辱于我。”
云霞真人问:“你父何人,如此刚烈?”
“我父为守城而死,乃是义士,尔等不须知道他的名字。”
云霞真人默然片刻,叹道:“如此,我便传你些本事。”
常清便在道观住下,日夜劳作,诸位师兄弟也不敢教他半分本领。皆因他是魔。
常清每每自念:“我父血海深仇,大宋亡国之恨,为子民者,如何敢忘,虽入地狱,亦不敢忘却。”
越加勤奋劳作。
经十二年。
云霞真人见他诚意甚笃。一时心软,便传了他雷术,却不肯教他降龙伏虎,伏坎填离的至妙真诀。
常清知道自忖诚意不够,又艰辛八年。
一日,在山间采药,感叹:“而今三十又六,尚未学的大法,国恨家仇,何日可昭。”
语毕,泪流满面。
时,元二十三年。
常清久住山中,不闻世事,蜀中此时,人烟稀绝,千里不见活物。
无意间经过房舍,闻云霞真人谈论:“天师受诏,统领南地道门,可喜可贺。”
不知道与谁谈论。
常清拉住一位小师兄。
问:“师弟,这是何日发生的事情?我怎不知?”
这小师弟也是忠烈之后,避祸青城。
小师弟冷笑:“鞑靼凶残,天下道门望风而降,吾深以为耻,若不是为了学些本领,谁愿入这肮脏之地。”
常清怒目圆睁,怒道:“全真道人与鞑靼关系匪浅,此事不提,我南人数千万冤魂的仇,受先帝加封的恩德,如何敢忘,好啊,都是些贪图富贵功名的伪君子,什么天下大义,淡然无为,全身狗屁。”
小师弟讥笑:“嘿,师兄不知,你可知道,鞑子帝忽必烈说甚?”
“如何?”
“鞑子帝曰:昔己未年,朕次鄂渚,尝令王一清往访卿父,卿父使报朕,日后二十年当混一天下,神仙之言于今验矣。”
常清闻言,怒发冲冠,睚眦欲裂。拳指入肉。
恨极:“悖宗忘祖之辈,为得富贵功名,竟造作符命,其心可诛,此言一出,鞑靼杀我血亲,反倒是神仙授意了,痛杀我也,啊!”
气血上涌,吐血数口,晕死过去。
“师兄。莫要吓师弟。”
小师弟掐了人中,常清苏醒。
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师弟,你且暂且蛰伏,师兄要去问个明白。”
师弟大惊,拉住常青:“不可,师傅会杀你的。”
“休要阻我,这道门假托圣人老子,哪里有圣人的清静,吾今总算是明白了,神灵也是欺软怕硬的。”
常清冲进内堂,质问云霄真人:“我师,我道门自诩得伏羲大帝正宗,以天下为己任,今却卑躬屈膝,忘却血海深仇,侍奉鞑子,是何道理?”
云霞真人淡然道:“徒儿,世间风云变幻,此乃天数。”
常清冷笑:“天数,以徒儿看,布衣芒鞋,怎及金冠玉帽,忘不了人间虚名罢了。”
云霞真人羞恼,厉声斥道:“天下大事,关汝何事,去,砍材去。”
常清跪伏于地,磕头拜别。
“师傅,道门不清,天心不正,徒儿告辞。”
云霞真人叹息:“罢了,罢了,早知你心在天下,不在大道,去罢,日后休要自称我清微弟子。”
“弟子谨记。”
常清心灰意冷,辞别了师傅,师弟,独自下山。
云霞真人告诸弟子:“从此,清微无常清此人。”
“弟子等领命。”
时,南人最为艰苦,生活不如圈中牛羊。
黑鸦塞碧落,浮尸满寒江。
天凄凄,云沉沉,不见当年守城人。
古道白骨塞人路,猛虎时常出山林。
荒田蓬蒿长九尺,哪闻垂髫唤娘亲。
久闻蜀中多英烈,薪火代代传古今。
常清见了,悲从中来,跪倒在地,大哭爹娘。
“施主,为众生哭,为己哭?”
常清抬头一看,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操一口官语。
是个外地人。
常清抹泪。
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金刚大和尚。”
喇嘛地位,当时极贵,国师帊思巴弟子数十万。凡喇嘛所至,犹忽必烈亲临。呼金刚上师,大法王。
杀淫盗妄,酒色财气,样样具足。
大和尚微笑:“施主,贫僧乃宋僧,非喇嘛妖僧。不必挖苦贫僧。”
“哼,一入佛门,改名换姓,你姓释,还分什么宋元。”
大和尚正色道:“我佛所教,唯善唯真,身为宋人,怎敢忘却自己的出身,忘恩负义。佛所斥责。”
常清心道:“这大和尚看样子有道力,不如随他学神通。”
念此,常清问:“大和尚,我且问你?《金刚经》云: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你用哪颗心与我说话?”
大和尚伸出大手,一巴掌拍在常清头顶。
笑问:“痛不?”
“自然痛。”
“是过去痛,现在痛,还是未来痛?”
常清笑道:“大和尚问难,我便答你,是当下痛。”
大和尚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脑门。
常清瞪目。
大和尚冷喝:“狗屁不通。”
说完提禅杖就走。
常清拉住他。
“大和尚休走。”
“汝欲何为?”
“大和尚必是神通高强的大修士,请教我神通,我要杀了忽必烈。”
大和尚哈哈大笑:“汝这痴儿,若是神通能改变业力,如来便不用说法四十九年,自去,大和尚是如来弟子,没有神通,要学神通,寻外道去。”
常清撒泼。
“大和尚,夏邦之人,今为牲畜,若不能驱逐鞑靼,还我故土,死也不肯干休。还请慈悲,教我神通。”常清拜倒。
大和尚见他执念深重,没奈何。扶起他。
道:“痴儿,如此执着,贫僧便教你些止观法门,神通是幻,切莫贪着。”
常清大喜。
磕头如蒜。
常清随老和尚行至一处山洞住下。
“贫僧避祸于此,徒儿,取些清水来贫僧食用。”
常清出洞,寻得山泉,以老和尚钵盂盛之。
见老和尚锅中煮的是野菜野草。
叹息。
老和尚道:“出家人食粗涩之食亦同甘露,徒儿,何必唏嘘。”
常清道:“可怜我族类,沦为鞑靼血食,时时刻刻遭受荼毒,人间地狱,亦不过此。”
说完,以布袍拭泪。
老和尚悲苦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鞑靼的业果,还需自受。”
常清齿恨:“徒儿修的神通,定要打上三十三天,与玉帝对质?”
老和尚微笑:“你倒是有志气。”
常清以弟子礼侍老和尚。
老和尚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他给自己取法名忘了。
常清学到了许多东西。
忘了和尚告诫:“神通犹似梦中相,如露如电了不真。”
常清执念深重,一心要打上天宫问罪。
经九年。
得禅定,能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但却改变不了凡俗的因果。
老和尚叹曰:“徒儿,你入了魔障,为师救不得也。”
常清得了邪定,非是正定。
常清闻言,道:“我师,天仙也要堕轮回,神灵未登圣果,有嗔怒之心,弟子也不指望出了三界火宅,唯求一个公理,师傅,弟子今日当去三十三天,与玉帝问个清楚。”
忘了和尚知道劝不住他,叹曰:“罢,罢,你执意要去,为师拦不住你,但你得罪玉帝,性命堪忧,这仙籍,你是入不了了。”
常清道:“谁稀罕做什么神仙,总归要死的,有何用。”
遂辞了忘了和尚,施展神足通,刹那间上升忉利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