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门归锦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24章 生前之嘱

第224章 生前之嘱

云观的一番解释,让云羡书又是一阵儿发呆,难道真的是她自己糊涂,脑袋不清醒,将所有不能解释的事儿,都推给玄说神鬼?

云羡书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也实在理不清楚头绪,闷了半晌,只好幽幽问道:“倘若没见洞府拓字,二叔和父亲还会坚持清创么?”

云观面色一凝,亦是闷了半晌才道:“你的这个问题,二叔并非没自问过,尤其……这些天我反反复复问过自己不知多少遍。”

“结论呢?”云羡书问道。

云观摇了摇头,喟然而叹,“没有结论,我做不了选择,无论哪一种选择恐怕都会带来一生的愧疚跟痛苦,除非,事情是落到我头上。”

云羡书好奇,“若换做二叔,会当如何选择?”

“和大哥,你父亲一样的选择!”云观沉声道。

“啊……”云羡书一声苦笑,鼻腔酸楚,“我明白了。”

“二叔知道你在想什么”,云观轻轻道,“你在想与其白白遭受巨大的痛苦,不过多争取了年余寿数,或许顺其自然,坦然顺应天命,还能让人稍稍接受些。”

“不”,云羡书装作随意地,顺手抹去眼角的潮润,“伤口感染而不尝试清创,不是顺应天命,是坐以待毙,虽然能给我们一些缓冲期,做好接受亲人离去的准备,比突闻噩耗遭受的打击也许会小些,但只是也许而已,何况以父亲的性子,他就不是甘心坐以待毙的人。”

“是啊”,云观应道,“大哥自是有慷慨以赴生死的勇气,独剩了活下来的人才会在愧恨中,无力自赎。”

“二叔打算什么时候离府?”

云观一愣,诧异道:“何出此言?”

“郇氏父子前来吊唁,除郇玄是陪着三姐姐回来料理后事,故一直待到父亲落葬才离去的,郇大人和郇熙都是吊唁当日便离开了云府,但郇大人走之前,好像和二叔在书房中做了一次长谈,这让我想起了兴和元年春宴那一次的情形,何等似曾相识?”

云观知道云羡书是指元年春宴,郇蕰来找云矣,敲定了共同出兵西征辰汉的大事儿,也敲定了两家的儿女亲事,以致云府后来所有的变故,都是从那一次会面始。

云观默然片刻,淡淡道:“不,二叔哪儿也不去,二叔就守着云府,守着晋陵。”

云羡书不解,蹙眉道:“郇大人跟二叔商谈的,不是邀二叔出仕,接替父亲的事情吗?”

“他是有那意思,一则他对云府心存愧疚,二则念及和大哥的过往交情,说什么他都不能置云家于不顾,他向我承诺,只要我同意,待三个月丧期满后,他愿意力保我入朝任尚书郎或吏部郎,但二叔拒绝了。”

云羡书哑然,“为何?”

云观答道:“一是大哥临终嘱托,二是我自己也不太想这个时候入朝。”

云羡书越发纳闷:“父亲心愿未了,我以为父亲临终前会托付二叔,承其北伐之志。”

云观摇头,“恰恰相反,你父亲叮嘱我安于晋陵,护云府周全为重,近几年最好避郇蕰之锋芒,修心养性,韬光养晦。”

“避郇蕰锋芒?”云羡书愣住,“父亲为何要这么说,父亲因救郇大人身负重伤才至无治而逝,就凭这救命的情分,郇家难道还会防着咱们么,何况三姐姐嫁了郇玄,他们应该明白云家从来就没有和他们争锋的想法啊。”

云观瞥了云羡书一眼,微微叹道,“傻孩子,生死之交不假,过命的交情,以郇蕰的为人品性,自然也不肯轻易负云家,但如果两家在理念上出现了重大分歧,咱不求郇氏对我们如何眷顾,同其反目更为不智,倒不如保持距离,各行其道的好。”

“我不明白”,云羡书道,“什么叫理念上出现了重大分歧,郇大人不是和父亲一样,一心想北伐以收复失地扫平战乱吗?”

“北伐算是两家的同道相谋吧”,云观抬手,爱怜地在云羡书的脑袋上拍了拍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呢,便是同样志在北伐,可你父亲的目地和郇蕰的目地也是不尽然相投的。”

“羡书愚钝,愿闻其详!”

“诶!”云观放下手,缓缓道:“其实这一点你父亲最心知肚明不过,他想还天下太平,仅凭晋陵或豫州两地之兵成事,绝无可能,所以郇蕰越是势大,越是兵强马壮,两家合兵才越有对付抗衡北方胡羯的胜机,于郇蕰而言,同样,是以你父亲才和郇蕰攻守同盟,互为援引,然你父亲所求的,不过是民生安定,有广阔富饶的土地安居乐业,东靖也可以减轻现有的压力而国富民强,可郇蕰北伐,说是匡济天下,实则更多的是为他郇氏一族打算,更甚者,你父亲提起过,与郇蕰共事期间,曾多次听他言语里流露出对朝廷的不满,说以往闵帝先皇在的时候尚能勤理政务,有兴复国运的意愿,可如今周帝继位,年轻软弱,贪想荣禄胸无大志,看不到东靖面临的危机四伏的局面,仅仅为鲜卑向我朝遥遥称臣就自以为德服天下,其实不过是鲜卑想借东靖威压北胡和西羯不敢轻举妄动,天下形势各为利益纷争,岂有信誉可言?若目空自大,东靖迟早也会被北方那三家狼虎撕得粉碎。”

云羡书想了想,道:“郇大人说得也没错啊,朝廷不作为,胸怀抱负的臣子因此怨气苦闷,也是在所难免。”

“不!”云观道,“若仅仅只是吐吐怨气发发牢骚倒罢了,怕只怕有人越是位高权重,便生了妄念,要知道,所谓乱世出英雄,那是因为无道乱世也催化了无数人的野心和贪欲,没有了伦理纲常的约束,人心险恶,会不择手段追求成王败寇。”

云羡书沉默,隔了片刻才试探着反问,“只在乎自己的皇位,不顾民生维艰,仍敲骨吸髓,也不顾天下分崩人间惨绝,仍沉醉于奢靡贪享,如此君王,就真值得忠君不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