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司命
第三章
第一节司命
常来知无殿中走动的，除了五皇子离陌神君，便是专掌凡人气运的司命星君和司天下战事的天枢星君。天枢星君是东皇太苍宫东皇太苍青华帝君座下第一等的仙臣，位列仙班第一位。他的这个司管天下战事却与战神又是不同，天枢星君负责记录天下战事起因发展结局，即只可观战，不可参战，也不能妨碍战事走向，哪怕这战事是非正议方胜了，他也只能是干看着，不能做任何干预。
其实这差使并不好干，若是那心意不坚之人，时长日久的便会是非不分善恶不辩起来。我曾问过天枢星君，看到那正义一方被灭族会不会对善恶产生怀疑，天枢淡然的笑了笑“世间因果哪有这么直白明了的展现的，你所看到的正义也许并非正义，你所看到的非正义也并不是表现所展现出来的样子。天道公平。”这话很玄学，我没听懂，只好装做听懂了的样子点点头。再不提此事。
司命星君本来是南方长生大帝玉清帝君座下一个司墨的小仙，只因编的一手好故事，常在仙界抵报上发表些文章，被天帝看中，从玉清帝君处讨了来，在九重天宫做了司命星君，专掌凡人气运。
掌凡人气运这个活计，在司命星君之前，没有人做过五百年以上时间，司其位者或者想像力有限，编不出跌宕起伏的故事，至凡间千人一命，实无差异。或者心思阴鶩过分狠毒，至人间苦难太过民不潦生，或私心偏向，不分皂白轻重，凭自己喜好安排凡人命数。善无好报恶无严惩，凡世一片混乱。司命神君接了这个职务以后，在这个位置上一做几万年，竟然得到各方好评认可，实在难能可贵。
东皇太苍青华帝君原是天地共主，掌六界生死律法，虽早已退居二线，但仍是神界制度的执掌者。天帝每每遇到律规法度相关的事情，总要差了司命星君来询问一下，时长日久，司命星君便倒了戈，替东皇太苍青华帝君向天帝传书递话，虽仙官阶位还署九重天宫，倒更像是东皇太苍宫里的人了。
再加上星君府本就设在十三层天中，时间一长，各处的说法便是东皇太苍宫东皇太苍青华帝君座下一文一武两位上臣，文为司命，武为天枢，以至后来各处供奉青华帝君的塑像或画像，也在一左一右的塑画上两位仙官，传来传去便越发生动形像有模有样的了。世间事便是这样，传着传着，连当事者也糊涂了，索性就由着糊涂着过吧，在不影响别人的前提下，倒也无防。
或者是出于对编纂故事寻找素材的因由，司命星君的一大爱好便是收集八卦消息，古往今来天上人间五湖四海仙凡魔妖，哪怕是芝麻绿豆点小事，若司命星君说这事他没听说过，那估计就是真的没发生呢。堪称是天宫中一部行走的八卦天书。
自笑寒元君形容我是四海八荒众女仙的仇人，我到是把这事有点子放在心上了。人嘛，总是有一点子虚荣之心在的，嘴上说着不能不能，别瞎说别瞎说，内心深处倒还有那么一小块微弱的期颐，是不是她说的是真的呢。于是便多留了点心眼，跟随东皇太苍青华帝君出宫了两回，见到外边宫娥童子看我的眼神却是带着点异样或窃窃的私语，倒真有几分像是带着对我的质疑之语，内心那一点虚荣满足了的同时，便也时时奇怪，谁会多嘴与人去说我这小仙之事？
我卜一化形，虽说是上仙的阶品，但一直在东皇太苍宫中，虽说往来神仙个个都是高位上神，耐何我的性子就是个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得了个贴身伺候东皇太苍青华帝君的职位，倒也没觉得比谁来的重要，来知无殿的神仙们对于一个奉茶的小女仙多看一眼都不会，活的年月太久了，谁又有精力去记得那许多无关之事无缘之人。
东皇太苍宫里扫洒仙娥不多，只占了所用仙奴的五分之一不到，帝君为避不必要的麻烦，更喜欢用仙童来管理打扫宫苑事物。
我忽然明悟，若说三十六层天宫之中想知道点什么秘辛之事，除了天帝的大皇子连哲神君，还能有谁呢。但连哲神君代西王母掌管事物，与我无半分交集之处。若说离得近的司命星君在八卦一事上更加擅长，毕竟天天给凡人定命数编话本子，这天赋是与生俱来的。
找过几个正扫庭院的仙童一问，果然他们愿意从司命那里打听到各种消息，为免冤枉司命，我又去桃林问了问护树的小仙，去茶园问了浇水的小童，去渔堂问了养鱼的河伯。
核实了司命的的确确八卦了许多我在东皇太苍宫里的事后，差不多有一百年的时间，我一见司命便“追杀”他，只是我空有上仙的法力，半点术法不会，每次的“追杀”都如隔空瘙痒对司命形不成半分伤害，反倒是又成了他拿出去给别人作诗卦的素材。
最后在笑寒元君与天枢星君的劝说下，我万般无奈的放弃了“追杀”，虽放弃，心尤恨恨。惹得天枢星君一阵狂笑。笑寒元君说的也对，司命星君是八卦，但能在东皇太苍宫东皇太苍青华帝君座下和天帝座下同时伺奉而深得两帝欢心，可见这八卦星君也还是知礼守分寸的。
至于八卦我的事情，有好奇者问起东皇太苍宫东皇太苍青华帝君，便也捡着无关紧要的说过几句，连带着说有这么个女仙。凡事最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言片语的随意揣度便会生出许多事端。却真心怨不得司命。
我听罢笑寒的解释哼哼两声，心道所有一切始做俑者还不是你，若你不说那什么天上地下第一美人，四海八荒惹人嫉恨的话，我如何去寻司命的麻烦，不过转头又念，还是自己定力不深认知不够，被人家几句话说得没了心肝失了分寸，怨天怨地还是要怨自己识己不明。人心呀，总是会向那缥缈的地方去靠近。
神仙界里，不管是位列仙班有职位的正仙，还是游冶于四方不受约束的散仙，都必须在天机内章事院处登记备案，如同凡间的人要上户籍一样。天机内章事院分为几大殿，专职掌管天宫中所有文书档案事项，仙籍登录只是其中一小部份。掌事的院监天机星君是九重天宫天帝座下一等一的重臣，为人严谨性情深沉少言寡语，不管听到看到什么都是一幅冷波澜不惊的面孔，让人无从猜测他心里倒底在想什么。
仙籍的备案管理相当详细严格，因着神仙魔妖有时只是一念之间，若不精精细细的把前世今生来龙去脉记录清楚，发生什么要是无处追索，后果不堪设想。即是备案，便要详细的登记成仙的时间，出身，阶品，渡劫经过等等资料，这些记录自然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看到的。
我登记的案卷是东皇太苍青华帝君亲笔写的，“东皇太苍宫，明珠化，上仙，初晴，女”，司命星君拿着写着这五个词的书简去内章事院备案时，院吏的眉毛都扭成结了，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最后具说还是天机星君亲自提笔记录了这五个词，才算做罢。
听说后来司命星君很长一段时间里遇到天机星君都要绕道走，似是欠了天机星君好大的一笔八卦债物，天机又是个敷衍不得的人。即便司命知晓天下事，也想来用这几个字编出故事也费了他不少神思，既然如此，小小的说我几句倒还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