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一路开了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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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又复还

第24章 又复还

诚然,顾琳琅来之前确实揣着这样那样的疑问,可此刻容似真把话摊开了说出来,却突然发现容似的身份之于她,正如她的身份之于傅璟宁,他到底是谁好像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他都站在自己这一边。

“老四,你会不会害小爷和司音?”顾琳琅半开玩笑道。

容似白她一眼:“本公子要是能早点想通了,少管点你们俩这些破事,也不至于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惨兮兮苦哈哈的模样!”

“那我管你是谁?”顾琳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双手枕在脑后倚着车门,笑得见牙不见眼,“小爷就是想不明白,你说你图什么啊?司音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你图她的美色还解释得通,可像小爷这种丢到男人堆里都得找半天的,你不会好这一口吧?老四咱先说好,对弟兄下手可就没道德了……”

容似:“……”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这么大个人了,是该早些成个家,哎,司音怎么样?”

“很好,”半晌,容似淡声道,“只是,我的亲事还轮不到自己做主。”

“不是吧,违世绝俗容老四也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可阿嬷不是你亲娘,这七年也没见你还有旁的家人,你爹娘——”顾琳琅突然住了口——方才说好不问的。

容似没再答话,车内的司音歪在座位上,半睁着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果然如容似所言,司音的伤看着瘆人,实则并无大碍,拜火教此次铩羽而归,作为唯一幸存者的司音,不放点血是决计交代不过去的,她是个聪明人,自然能明白这个道理。

“琳琅,你可是怪我?”司音虚弱地倚着床头,想去握顾琳琅的手,却又像惧怕什么般踟蹰不前。

顾琳琅笑了笑,兀自将司音的手拉了过来握在掌心:“人在江湖,小爷比你更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

“那傅大人……是知道你我的身份了?”

“我不确定,不过他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顺着严恪摸出你来,想必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多。”

每每想到此处,顾琳琅总感觉心头扎了根刺一样的,当初设计被闵欢刺伤,没过几天闵家果然惨遭灭门,傅璟宁不可能不有所怀疑……可若是他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又为何要将她留在府里?这次的事自始至终不许她露面,还如此处心积虑地保住司音,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可他却在帮我们。”司音苦笑,“你说得对,他与之前的两任节度使不一样,但我却无法报答他,若还有下次,琳琅,你知道我的选择。”

“我知道,老四知道,傅大人也知道,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你往他身上扎刀子,他最先关心的却是你有没有不小心割到手,司音,寂静塔上那几条恶犬扑向孩子们的时候,你往前迈了半步,那半步有多重要呢?这么跟你说吧——”顾琳琅指着自己的心口处,笑着道,“哪怕有一天你把刀子扎到这儿了,我顾琳琅也得先找好理由,把你择得干干净净的,才能徐徐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司音气得瞪她,笑着笑着,却突然泪流满面。

“行了行了,小爷最看不得女人哭哭啼啼,走了!”顾琳琅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在院子里晒草药的容似,“这几日安心在三一堂住着,近水楼台,好好把握!”

从三一堂回去,顾琳琅一连四五日都没出过府。

主院长五十四步,宽四十七步,主院到府门的抄手游廊总共九十一步,到偏院则有八十四步,都是顾琳琅这几日循环往复,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

终于在第五日的黄昏,府外隐隐传来车辙碾过的声响。

那一刻内心的狂喜,直至多年之后,顾琳琅仍记忆犹新,像是这几日所有的惶恐与不安突然就有了归处,又仿佛她这一生,只为等那个人平安归来似的。

阿曳风尘仆仆,脸色并不好看。

顾琳琅站在台阶上,方才跑得急,气有些喘不匀,此时居高临下地望着紧闭的车门与欲言又止的阿曳,突然生出些胆怯来。

“阿曳,为何不开门?”

傅璟宁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太过明显的异样,顾琳琅先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提了起来。

他还活着!

只是……为何要旁人替他开门?

顾琳琅屏着呼吸下了台阶,在车前迟疑片刻,猛地拉开了车门。

傅璟宁显然没想到开门的是顾琳琅,怔了一瞬。

“你回来了。”不知过了多久,顾琳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还好么?”

傅璟宁笑了笑,轻声道:“还好,只是,可能需要你跟阿曳扶一把……”

顾琳琅下意识去看他的腿。

“不碍事,”傅璟宁本能将左腿往后缩,却不知牵扯到了什么,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起来,“就是路上不小心——”

不待傅璟宁把话说完,顾琳琅一言不发地跳上了马车,试着去搀他的手臂,只是显然,她不仅低估了傅璟宁的重量,更低估了他伤的程度。

“还是叫阿曳——”

“你闭嘴!”

顾琳琅像是赌着一口气般,将傅璟宁一侧的手臂环到自己脖颈上,一手撑着座椅,另一手则揽上他的腰。

好不容易将傅璟宁挪到车辕上,顾琳琅额上已布满了细细的汗。

“快去抬一顶辇轿!”阿曳忙吩咐守门的侍卫。

“不必了!”顾琳琅制止了阿曳,跳下马车,屈膝半蹲在傅璟宁身前,“上来,我背你!”

“你开什么玩笑?”傅璟宁与阿曳几乎同时开口惊呼。

顾琳琅先是一眼将阿曳瞪得禁了声,又偏了偏头,敛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江湖习气,抿起的唇与微微下垂的眸子竟给人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见身后之人迟迟不肯上来,顾琳琅曲了半晌的腿有些打颤,低声嘀咕了句“磨蹭什么”便钳住傅璟宁的手腕,径直将他整个人扣到了自己背上。

傅璟宁被她吓得魂飞魄散,奈何身子实在使不上力气,只得手忙脚乱地环住顾琳琅瘦削的肩膀,顾琳琅趁机托住他的膝弯,踉跄几步,稳住了身形——饶是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背起一个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男子,还是有些吃力的。

登上十二级的台阶,顾琳琅尽可能走得稳扎稳打。

穿过九十一步的游廊,傅璟宁明显感觉她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跨过四十七步的主院,顾琳琅身子晃了晃,抵着门框借了把力,一鼓作气将傅璟宁放在内室的塌上,自己却背对着床榻抱膝蹲了下来。

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傅璟宁有些慌。

“可是哪里不舒服了?你说你逞这个强做什么!”傅璟宁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伸手搭上顾琳琅的肩,“就你这小身板,风稍大些怕是都站不稳……”

顾琳琅负气般用力将傅璟宁的手掀了下去,却又在听到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后,红着眼眶转过身来:“除了腿还伤到哪里?”

“没了。”傅璟宁笑着,十分坦荡地迎上她的视线。

顾琳琅却是不信,不由分说去扒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傅璟宁抓住她的手腕,半开玩笑道,“男女授受不亲的!”

许是身子虚,傅璟宁抓得并不紧,顾琳琅稍一用力便挣了出来,见他又要抓,忍不住大吼一声:“废什么话!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嘭——”

两人乱七八糟地拧巴在一起,循着声音齐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阿曳站在内室门口,正捂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对上二人的视线,忙遮住眼睛一路退出了外间,另一只手摩挲着,“咣当”一声闭上了房门。

顾琳琅:“……”

傅璟宁:“……”

“你说……他会不会出去乱说……”大概沉默了有好几年那么长时间,顾琳琅斟酌着开口问道。

“你第一天认识他?”傅璟宁横她一眼,“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是个姑娘家?这种话也是能浑说的?”

床幔稀稀松松地垂了一半,挡住斜过来的余晖,将傅璟宁笼在一片昏暗之中。

“还有哪里伤了?”顾琳琅答非所问,语气却不知不觉软了下来。

“真没了……”

“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右手总是握紧的?”

傅璟宁下意识迅速舒展开握着拳的右手。

“现在确定了!”顾琳琅说着,强行将他的外衣褪了下来。

傅璟宁:“……”

后背雪白的中衣上斑斑点点,皆是血迹。

顾琳琅看了片刻,又默不作声地绕到傅璟宁身前,一粒一粒解着扣子。

既知拗不过,傅璟宁便也放弃了无畏的抵抗,不知是为缓解尴尬,还是纯碎起了逗她的心思,挑了挑眉:“没人告诉过你,男人的衣服是不能随便解的?”

只可惜,顾琳琅的脸皮已经远超他的认知范围之内了。

“那就不来随便的,需要我先去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么?”顾琳琅十分不留情面地冷笑一声,干净利落地褪去他的中衣。

绷带缠得乱七八糟,许是在马车里颠簸了太久,不少地方已经被血浸透了,顾琳琅顿了顿,颤着一双手,小心翼翼地去剥那绷带。

“阿曳包扎的?”

不知是疼痛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傅璟宁身子僵得厉害,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歹找个大夫……”

勉强挤出这一句,顾琳琅喉咙处滚了滚,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傅璟宁背上横七竖八布了约莫十几二十条鞭痕,鞭鞭见血,脊椎与肩胛处甚至隐约露了些白骨,有些地方已混着药粉结了痂,更多的伤口则正一茬又一茬地渗着血,触目惊心。

重新上了药,包扎完毕,顾琳琅又取来干净的中衣替傅璟宁换上,这才蹲下身来去挽他的裤脚。

事已至此,傅璟宁也全然没了要遮掩的意思,只由着她折腾。

右腿安然无恙,只左边小腿上了夹板,想来,是断了胫骨。

顾琳琅盯着瞧了半晌,最终长舒一口气,半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傅璟宁的膝盖。

“他不是你的亲舅舅么?”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傅璟宁笑着,手掌覆在顾琳琅颈后摩挲一阵,这本是个透着些亲昵的动作,他却做得自然,“并非世上所有的亲情都像你与你的弟弟,可以为了对方置生死于不顾。”

顾琳琅抬头望他:“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去?”

“我十四岁到军营,在那之前,他收留了我六年,养育之恩,总是该报一报的。”

“报完之后呢?”

“报完之后,傅珹便只是傅珹,河西节度使,傅珹。”

“这样浅显的道理,他如何会不明白,为何还要留你一命,放任你回凉州?”

“因为你。”

“什么?”顾琳琅笼在袖中的手指骤然蜷曲起来。

傅璟宁望着她的眼睛,唇角的笑意不减反增:“他许是认为,用不着自己动手,有你在身边,迟早有一日会替安禄山了结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