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待到秋来九月八
县衙后方的监狱，关押着昨日被抓进来的两名囚犯，虽然浑身是伤，气息奄奄，但通过照进牢房的昏暗光线，还是依稀辨认出了躺在地上的两人，洛常和洛平。
牢房外，手里拿着鞭子，坐在横凳上休息的是负责审讯工作的县丞，柳致知的堂弟，柳界道。
“大人，这两个人不能再打了，要不然可能挨不到升堂审讯了。”一旁的衙役低声对柳界道说道。
“都怪那个何大人，动不动就是断手断脚的，这武人啊，脑子就是简单，比不得我们文人，你说，刑罚里这么多手段，哪个不比这些强啊，现在可好，还用不了刑了。”
柳界道有些可惜地抚摸着手中的皮鞭，跟身边这个衙役抱怨道。
衙役听了他的话，也是后背发凉，但脸上还是满脸笑容，不断地点头应和，“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看到里面已经陷入昏迷的两人，柳界道也扫了兴致，把皮鞭扔给身旁的人，站起身后讲，“下午就要把这两个人押去问审了，你们都给我看好了，人要是死了，拿你们是问！”
“是是是，都听县老爷的。”旁边的人赶紧都回话道。
“柳大人，要不要给他们请个大夫，万一真没了气儿...”捧着皮鞭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嗯...”柳界道思考了一下，道，“请过来吧，反正签字画押的事都弄好了，只要能保证到下午还有气儿就行，记住啊，别用好药，要不然多出的药费从你们的酒钱里出。”柳界道伸着手指点了点周围的捕快，警告道。
说罢，又瞥了一眼牢里的两人，轻哼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哼着小曲就离开了。
“快快快，你们几个，把门打开，担架抬过来，快，送到温大夫那儿，愣着干什么，柳大人都说了，快啊！”
等到柳界道出去后，原本贴身回话的那个捕快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皮鞭，指挥着手下的人把牢房里昏迷不醒的洛常和洛平抬上担架，从后门运了出去。‘洛大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这个捕快环顾了一周后，也走了出去。
柳界道今天心情很好，原本能当芙余城县令的他三年前被一个空降的外来县令抢了位置，你说这叫什么事，到嘴边的肥肉，被别人给吃了。
为了这事他没少向柳致知抱怨，而柳致知也劝他先跟新来的县令搞好关系，摸摸底细，结果，那个姓叶的就是一个毛头小子，不知深浅，索性，自己就还是实际意义上的县令，毕竟，流水的县老爷，铁打的柳家呀。
“柳大人”，“柳大人好”，“老爷您来了”，出了监狱的门，走在去衙门的路上，见到柳界道的当差都忙着跟他打招呼，而柳界道自己也很享受，他知道这种滋味，所以也想帮着柳家后生们能谋个差事。
而这次从京城来的两位大人，就是柳家向上爬的一个大机缘，必须好好把握。‘等柳远之那小子在京城当了差，我那堂哥可要在祖坟上好好拜一拜’。柳界道眯着眼想着以后的事，阳光洒在他那肥胖油腻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正当他享受着阳光照射时，忽然旁边传来了惊呼声，还没等他看得仔细，一个巨大的阴影照在了他的脸上，还没来得及躲闪，就已经被面前离地抬起的马蹄，一脚踹在了地上。
柳界道臃肿的身子直接向后倒去，脸上全是血，他捂着自己被踢破的额头，怒骂道，
“哪来的瞎了眼的狗东西，敢在官道上骑马伤人，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来人，来人！给我把这两个孽畜抓起来！”
为首这人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柳界道想象中那样赶紧下马爬到自己脚边哭着边磕头边求饶。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柳界道心中更怒，“大胆刁民，还不快快下马磕头！我乃...”
柳界道的话还没说完，马上的那人就扔了一条捆猪绳稳稳地套住了他的脖子，柳界道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绳子，刚一抬头，这匹冲撞了自己的马又重新跑动了起来，自己也随之被绳子拽着一直拖在马后。
刚开始，柳界道还能出口叫骂两句，可随着拖拽距离逐渐拉长，他背后的衣服已经磨烂，后背的皮肤直接跟地面接触摩擦，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周围街上的行人看着被拉在马后拖着游街的柳界道，都议论纷纷，周围人隐在说话间的笑声带给他的强烈的羞辱感和背后传来的剧痛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
就在脖子上的绳子越勒越紧，快让他陷入昏迷的时候，停了？柳界道突然感觉到拖拽的力量消失了，看来是这贱人到地方了。柳界道吃力的抬头一看，前面的那人已经翻身下马，再一看周围，又回到了监狱门口，好啊你们，真是不怕死...，嗯？旁边站着的那人，是，是白鹿书院的温山岐...，而走进眼前的这人，正是洛九天。
“柳大人，近来可好啊？这一路上过来，可还舒坦吧？”洛九天蹲在柳界道面前冷笑道。
“好啊你们，你们竟敢对我动手！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知不知道我们柳家是...”柳界道的话还没说完，洛九天起身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柳界道疼得冷汗直冒，弓着腰，活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县衙后监！”冲出来的衙役拔刀围住了洛九天和温山岐二人。
“九天，官府的人，能不碰就尽量别碰，要不然后面那个姓叶的又要敲诈我酒喝。”温山岐双手环抱着手中的剑，一脸风轻云淡地说道。
“老师，您喝酒吗？我怎么不清楚？”洛九天转过身来好奇地问道，丝毫不把周围拔刀的捕快放在眼里。
“别以为你们是白鹿书院的人，我们就不敢动你，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柳老爷跪下赔礼道歉，等进了牢房，哼哼，别怪那些刑具不长眼！”领头的捕快见对面两人如此轻视自己，恶狠狠地说道。
“一个小小捕快，竟也如此嚣张，真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不待洛九天反应，自己的老师温山岐反倒是先行动手，用剑鞘随手一击，便将对面这人击倒跪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一看，这两人说不得真要杀人，纷纷向后退去，不敢继续招惹这两位看上去和善的书生。
温山岐颔首示意了一下牢房方向，洛九天会意，正准备下去救人的时候，刚才指示把洛常、洛平抬去就医的那个捕快头子从外面赶了回来。
“二位先生，请留步！”，他一声高呼，挡在了洛九天的身前。
“滚开，你打不过我。”洛九天不耐烦地说道。
“洛公子，洛常和洛平已经被人抬到了温先生那里，牢里现在没人。”这位捕快冷静地说道。
“滚开，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我乃芙余城衙门正统捕快余则，维护城内秩序是我的责任，二位没有权力进入这里。如果你们执意要闯，”余则说着拔出了腰间的配刀，“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