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风声鹤唳（1）
看来果真是应了那话，这八荒六合只要战神出马，没有赢不了的战役灭不了的敌仇。
“这众位仙家可不就放心了？也真的是……全权仰仗他一人。”他怯怯道。
我二人各怀心事，随着那散去的人流出了大殿。行至一半，却被那人流相反的方向一阵嘈杂引了过去，远远望去，其中似有几人逆流而上，与人发生了口角。
仔细一看，竟还是那黄衣女子。她如今去而复返不说，此刻身后似乎还跟着一帮人！可不，她这次是领着他的一群同伴一同朝我这方向来了。
我心下一动，吓得趔趄。莫非还是来找我的？
一波未平，我只觉自己蓦的却被一人从后背抱住。“天，九天之上，莫不是还有人敢觊觎本女君的美色？”我心先惊。
可那人似是还一边忘乎所以的在大声叫喊，“镜汐，真好，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
我一头雾水，双肘尽力往后一撑躲过了那双臂膀，回身一看，后面的，竟是个面貌清丽的青衣男子。
这是什么日子，今天莫非是老夫犯了桃花？怎的今日得见这么多姿色卓越的美男？
我心里想着忽然感动的想哭，却被这眼前这人抢了先，他烟柳一样的瞳仁中，竟舒尔流出两行热泪。
我汗颜……怕是莫不是，又是一名将我当做镜汐的一个“有心人”吧。我哭笑不得，只得一脸疑惑的配合着看着他。
他依然用双手紧紧再次挎着我的臂膀，剧烈的摇晃弄得我三魂六魄都要翻飞。
“放肆，这可是我青丘女君，光天化日下岂容得你这样搂抱？”朽木顿了顿手上那枯木拐杖，疾声呵斥。
适才闻讯，那男子才不情愿的松开了双臂，赔笑道。“镜汐，是我，我是连城，我是连城啊，你不认识我了吗？”他泪中含笑，笑中含泪，表情丰富的我应接不暇。
我只觉得那男子情深意切，深情厚谊，一时竟不知如何拒绝，甚至都不忍心拒绝，只得干笑两声推辞状道。
“我不是镜汐，仙友你可能认错了。”我孱孱道着，身下却被他摇晃的有些忸怩。
毕竟我也是个女儿家啊……
谁知那人却全然不顾，听到此言反而愈发激动了。他面露难色忽的大声质问一般对我说，“镜汐，镜汐，你可知道，你走了之后我们大家有多想念你啊，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们！”
一波又起！
我又听到四面八方一时间都响起了我的名字，原是他身后的一众人也跟着起哄！一时间，抱怨声，惜别声……海水一般顷刻间淹没了我这块盐碱地。
“镜汐，我是火炙，镜汐，我是琉璃紫，我是玄冥冰……镜汐，镜汐……”越来越多的人刹那间全部涌了上来。
他们衣着装扮整齐划一，白袍长衫，器宇不凡，大约都是来自一处的。看此状况他们理应都是镜汐旧人故友，且全然笃定认定了我就是他们的要找的，镜汐。
“可是，可是，我是不是镜汐呢？”我自己都被这群人弄蒙了，高声解释着，挣扎声却被一阵阵声浪淹没，恍若石沉大海。他们个个情绪激昂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之中，“我真的……”
“让开！”人群众忽然传来一声凌厉的吆喝，“都给我起开！”
我看去，人群中正走来一位姑娘。
来人面目极好，美艳动人，可却异常凶狠跋扈。她边走着嘴里还不住的嘟囔着骂骂咧咧道，“谁说的镜汐还活着，让我看看，那个贱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她也身着白衫，和那前几人打扮一般无二，应当也是一处的，可那话风却与他人截然不同，眉眼间多了几分桀骜泼辣。
我心轰然，在如此肃穆的九重天上，竟然有人这般放肆？
朽木拉扯着我的衣角，“她就是那个被镜汐间歇害死母亲的凤族后人青鸢，那个用元神封印冰渊的凤飞之女，故而天君都对她容忍多了几分，不跟她计较。眼下，听说她已然继承了母位，即将离开凌云峰成为凤族女君了，这天上地下，怕也是没几个人能够压制得了她这份嚣张了。”
“难怪如此，功臣之后啊……”我恍然大悟。“关系户，功臣之后果然可以肆意僭越……”
“嘘……”朽木急忙遮着我的嘴巴说，“帝姬慎言慎言!”
“放肆！”一声厉喝，战神水卿遥也被这样的声势吸引过来，对着那桀骜不驯大呼小叫的女子训斥着。
一时，那女子即刻收了声，乖觉般不再多言。
“没成想他发起火来当真倒是有着雷霆之怒的气势。”我心里看着那白衣小伙默念着。
“师尊……”那女子见到水卿遥跋扈之气荡然无存。“我也是听着大家说在万花大会上见到了镜汐，这才赶来一看究竟……”
“还不去拜见青丘女君，镜汐上神？”水卿遥款款道说，声如清风拂面，却笃定如磐石，那女子即刻一脸愧色，青红不接的脸上尬色毕露。
“青鸢拜见上神……”那女子神色枉然，慢慢走到我面前。她死死地盯着我的脸，瞠目结舌，满面不悦，却偏偏欲言又止，像是吞了个蛤蟆。
“她怎么还没死？怎的会如此相像？”她支支吾吾自言自语，眼中几朵火云翻滚。
适才我才明了，原是这些人，都是战神水卿遥的弟子啊——全然来自那声名在外的凌云峰敛天阁。
不待我等前脚踏出南天门，远处便有一名神族将士神色慌张的穿越人群向大殿奔去，他手中拿着一纸青轴诉状，足下生风步履匆忙。
我一愣，自觉此情此景，竟有几分十分眼熟。
众仙愕然……
这方才议事完毕，怎的莫非又生事端？众人方才落下的心又开始惴惴不安。
……这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去而复返，见状一时都纷纷跟了上去。
“禀报天君，大事不好。鹤唳亭的婉宁掌门石化了，一夜之间，鹤唳亭全体弟子尽数全部身死！连同那鹤唳亭镇守的金灵珠一并也消失了！”大殿之上，来人嚎啕痛哭，凄厉的声音划破天际，犹如一柄锋利的冰芒。
四方神鸟惊散，八面仙乐骤停。
“什么？”龙华天君手中的琉璃盏轰然坠地，一品香茗四下飞溅，“你说什么，怎的鹤唳亭竟会遭此变故，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速速报来！”他语气浮沉有些乱了章法。
那将士愤然拭去了脸上的血渍和泪痕，骤然深吸一口长气才勉强平静了些，语调铿锵着激愤而言。
“具体情况小的也不尽清楚，是那鹤唳亭旁的扫叶族精灵照例去鹤唳亭上参拜之时，见到满地狼藉一片殷红的惨状这才来回禀的。”他泪涔涔的双目噤若寒蝉，想是卓然被那变数惊住。闻此噩耗，满堂众仙无不唏嘘嗟叹，屏气凝神陷入了深深的哀思之中。就连我和朽木，也是无限惋惜——怎的可惹这样的无妄之灾？
天地日月，恒静无言……凉风习习，我抬眼看见那战神，九霄殿上，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也有了几分悲悯哀伤，似是一潭湖水染了秋色；睫毛在风中颤抖似雪落轻枝——这般反应倒是令我颇为意外。没想这万年冷淡的后生仔听闻那冰渊异动时都未曾有过这般反应，怕是眼下这等变故着实不轻，才能让他这汪死水都有了涟漪。
“一夜之间金灵珠遗失，这又恰逢冰渊也发生了异动，定然也是跟水灵珠拖不了干系，这事事件件桩桩都是跟灵珠有关的异事，难不成真是一场浩劫已经迫在眉睫？”殿下一紫衣仙人凛然语。
“定是那魔界妖人所为……只是可怜了鹤唳亭的婉宁掌门和一众弟子啊……”他旁边一个褐袍神君亦忿忿作答。
然而此言一出，更如同星火之于平原，一时便点了众忿般……于是，私语声愈发此起彼伏。
龙华天君面白如纸，手指不停的敲打着身旁的赤金琉璃案，“哐当哐当”的声音鼓点般越来越密，生生锤到他的心尖。时光于他此刻是那般难熬……他此时可比任何人都要紧张——那可是只有他和几位上古上神才知道的秘密。
这灵珠失窃，意味着什么？
早在他继位之前，他的父君就曾经避开众人将他带入一方密室中单独同他说过。而如今种种变故，思及那日……叫他怎不忧心？
话说，这灵珠乃是开天辟地的神物，自天地初开之后便被女娲用魂血封印后交由天界众神掌管。可由于届时五珠乃是上古神物，即使被封印了仍然具有很大的法力，有朝一日待这五珠齐聚，封印尽去，那这五珠便会再次能够拥有开天辟地重塑乾坤的威力……五珠虽好，可也是隐患。这样一来，也就是说万一有朝一日，倘若一旦五颗珠子被居心叵测的魔界妖人集齐，而后破除了封印，就能毁天灭地重塑混沌！
当真如此，天地浩劫，万劫不复！他天君龙华便是断送这八荒六合的罪人！彼时亿万生灵都将当然无存，山川异位河水倒流，无非是开天以来天地间最大的一场浩劫！
而此时，这灵珠一一出现异象，莫不是和那惊天秘密有莫大关联？龙华天君心中隐隐犯着不好的预感，额间细密的汗珠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莫不是这秘密被那魔界妖人知晓？他们动了这灵珠的主意？
他心中焦灼万分，可面上却依然镇定自若。
他轻抚了额上的汗珠，清了清嗓子，只是按照常例蜻蜓点水般部署了一番，便将众仙遣散，独留了战神和天界几位上神在大殿议事。
殿门紧闭。
而我，同样作为几位上神之一，被允许带着唯一的军师朽木破例留了下来——继而知晓了这惊天秘密。
朽木虽然年长，可俨然到了此等关键之处却显得定力不够，他听闻了这等天上地下绝密之事后，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发紫，简直精彩。而我约莫是因为无知故而无惧吧，一路反应并未特大异常……只虽不懂这其中由来厉害，但对于这毁天灭地重塑乾坤的威力还是心中有点数的，也知道这番言语到时莫说是这八荒六合天上人间，恐是这世间万物都将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
“可，这鹤唳亭和这金灵珠是什么关系呢？”我抓耳挠腮不得其解，又不敢扬声扰了天君本就雪上加霜的心境，只得低声喃喃了几句，不料却被朽木听了去，他失了先前形状，这才冷静低声与我解释说。
“帝姬，您有所不知。这鹤唳亭乃是仅次于那敛天阁的门派，门中弟子万千，全然都是女弟子，她们的掌门乃是那司管天下四时花灵的花神之首，婉宁上神。她们花神之位乃是世袭而成，这金灵珠自开天辟地之后便交由她们保管，守卫灵珠也是她们鹤唳亭的职责所在。而如今她竟然骤然离世，怕是也和那灵珠拖不了干系。不论如何，此等变故当真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接受，更何况她可是……”朽木大梦初醒定了定神滔滔言语起来，却说着说着忽而迟疑了片刻，神色古怪怯怯的看了坐在前面的战神，不再出声。
“可是什么？我焦急的追问着，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儿就没了呢，“你倒是说啊……”
朽木被我催促的没有办法，又偷瞄了一眼那战神寻了个空档，趁他不注意这才悄声于我说道。
“那婉宁上神本身便是瑞金族后人，她自小便思慕战神，这件事八荒众人很多都是知道的。当战神水卿遥还是水神之时便她便对他芳心暗许，届时的战神——也就是水神之兄长也知晓此事，可是还未来及言明，那神魔大战便开始了，后来战神坐化，水神也是心灰意冷，本就对那婉宁上神的心思不在意，此后更是无心风月，就此耽误了下来。但后来那婉宁上神力排众议，不顾女儿家身份，竟然主动地活生生的在敛天阁门前站了三天三夜，就为了等那水卿遥一句应允的话……此事一时间传遍四里八方人尽皆知。可当时的水神对此事那是心意决绝一意孤行，硬是任凭她在门前生生站着就是不松口下来应承了这门亲事，甚至连一句软话都不曾言语。此况也一时间传遍八荒六合……婉宁上神终归是心灰意冷挥袖而去，即时挥袖创立了鹤唳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