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斟酌

宋如星回到教室后，若无其事般落座，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对同桌安唯道：

“我给你的钱，买药了吗？”

安唯瞬间紧张起来，结巴道：

“买，买了，我买了。”

宋如星对安唯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最后也只能轻声叹息道：

“唉……下午放学跟我走，带你去找许文豹拿钱。”宋如星没多做解释，毕竟一个男孩子，说多了反而伤其自尊。

安唯点头表示明白，静静坐在自己座位上，一副惭愧的表情。

下午放学前，宋如星被学校文学社的人给叫走了，据说是文学社长亲自邀请。

宋如星跟着带路的小姑娘，来到社团中心的文学社办公室。

文学社长是个戴眼镜的男生，长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倒是很符合人设。

每个三中的学生几乎都认识他，因为大大小小的活动、会议上，文学社长都会代表学生站在台上演讲。于是大家都记住了这个如脑白金一般名字——陈书峰。

由于三中的文学社历史悠久，每年的比赛能拿很多奖、为校争光，所以历届领导都对文学社大力扶持，使得文学社成为三中社团的常青藤。

当然，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文学社就是一个完全正面、足以载入校史的传奇。

宋如星就像来到自己家里一样，轻车熟路的在沙发落座。

文学社和其他社团，在地位上的最大区别，就是有沙发、铺地毯、带空调。

学校毕竟是搞文化的地方，即使时代如何发展，也不宜流行奢侈之风，而是以勤俭为主。

“我真搞不懂，学校给你们文学社这么大的权限，就为了那几个可有可无的比赛奖项？反正我是不信的。”宋如星口无遮拦道。

陈书峰没有回答宋如星的疑惑，而是巧妙的避开话题道：

“除了那些奖项，老师们还能图什么呢？就像我把你叫来还能为了什么呢？”

呢锤子呢！宋如星无奈道：

“别了社长，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想参加什么社团，如果你觉得我实在有必要进文学社，我也可以挂个名。

但也仅仅是挂个名，你们有什么活动我都不会参加的。”

陈书峰不解道：

“你这人性格，是真的奇怪……不过你放心，这次找你来不是为了拉你入社，而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嘶——”

陈书峰纠结道：

“有点难以启齿，就是，我想搞个学习小组。”

“……”

宋如星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毕竟三中、文学社、学习小组这三个词，单独说没什么，但连起来的话，就是禁词。

三中的文学社十多年前就在这个城市声名鹊起了，你可以说三中是垃圾，但绝不能说三中文学社是垃圾。

因为你可以在各种杂志、报刊上看到三中文学社的投稿，且文笔、内容都受到编辑的一致好评。

直到2017年的时候，文学社高层换届，一个外号“才子”的男生作为新一任社长，打算做一件对全校师生都有利的事情。

那就是组建学习小组。

这个学习小组招揽了各年级的精英学生，名义上是“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精益求精”。

无数学生怀着对学习的热情，加入了这个组织，却发现，这竟然是一个作弊组织！

学习小组借此敛财、控制人心，将三中搞得乌烟瘴气之后，甚至还将势力范围往周边其他学校发展。

正当学习小组如日中天的时候，一个名为“沉默者”的组织异军突起，由一位叫“杰哥”的男生带领，将学习小组节节击溃。

最后，三中的开学典礼上，上万份揭露学习小组丑闻的白纸，从教学楼顶洒落，像一场白色暴雨，将其中丑陋昭告天下。

学习小组和沉默者的博弈，波及多所学校、上千名应届生，数百名往届生，上了本地报纸头条。

三中教师领导层瞬间迎来大清洗，而文学社学习小组事件，也成为了三中不可洗刷的黑历史。

作为始作俑者的才子，即便是未成年，也被判刑三年，出狱后不知所踪。

沉默者领导杰哥则低调转学，消息被手下人努力封锁，让外人无法探查。

……

“所以，你是脑子出问题了，才想搞学习小组？”宋如星疑惑道。

陈书峰挠挠头，讪笑道：

“我也知道这事不好办，但也确实有利可图。

我们高三开学之后，很多人会报考超级公司的管培生，但名额稀缺、竞争激烈，能脱颖而出的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我自认为文学社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首先文学社组建学习小组，然后从学习小组里挑选出最优秀的学生，由其他人写联名推荐信，最后将这封推荐信作为简历的一部分……”

陈书峰话说到这，宋如星基本就明白了：陈书峰这是想用三中文学社的影响力作为砝码，给管培生考试加码啊。

宋如星今年刚升高二，按照规定，明年高三将面临三个选择。

一是考大学，不过现在的大学，录取分数相差不大，985和普通一本也就差十分。这样确实缩小了普校与名校的差距，但它们的录取分数却是清一色的高。

就像清华和北大，录取分数差不多，但大部分人一所都考不上。

二是做学徒，约等于以前的大专。大专在2030年的时候被废除，因为它培养的人才就业率越来越低。

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家大公司的附属工厂，开始招收学徒工。

经过简单的笔试和面试后，跟大厂签订长期协议，用后半生换取安稳生活。

第三个，是管培生。

管培生体系由几家超级公司制定，超级公司每个省也就一两家，属于大公司中的大公司，招收对口的精英人才，录取率比考大学还低。

做了管培生，也就相当于成了那个公司的人，甚至有独属于你的公司身份证，且会在个人档案上标明所属公司，这是跟随一生的印记。

曾经的人们认为，大学毕业是所有人步入社会的第一步。

但现在，由于人口老龄化导致的劳动力短缺、以及社会的过度内卷，那第一步要在高三就迈出。

面对严格的管培生考试，如果比周围人多一封推荐信，成功几率肯定会大得多。

即便这推荐信可有可无，也足以让面试环节的考官对你印象更深刻。毕竟这推荐信，别人没有，唯独你有。

但能让超级公司认可的推荐信，其推荐人要么身份足够、要么来历特殊。

单纯从可行性来说，宋如星十分认可陈书峰的建议。

可是实际运行起来，必然不太理想。

宋如星斟酌了一下语气，委婉道：

“社长啊，我知道你愿意承担学校领导暴怒的风险，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是鼓足了勇气。

但是，你确定这不会让单纯的学习小组，再次产生变质吗？”

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学习小组的推荐信，唯一的看点就是“精英学生联名推荐”，由于这个限制，被推荐的学生一定是极少数。

大概率只有一个，每多一个被推荐，都会使推荐信含金量成倍降低。

那么，在一个精英组织，谁做那个被推荐的人，才能服众呢？

宋如星没有说破，只是点到为止。然后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道：

“不好意思，我放学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学习小组的提议，我希望社长谨慎决定。”

宋如星摆摆手离开了文学社，回到教室的时候刚好打下课铃。

“安唯，跟我走。”宋如星拉着安唯就走向八班。

三中的分班规则是，成绩越优秀、分班越靠前。八班作为吊车尾的班级，大家对它的学生质量都心照不宣。

宋如星站在八班门口喊道：

“许文豹，找你有事。”

八班瞬间安静下来，学生齐刷刷看着站在门口一脸轻松的宋如星，还有微低着头的安唯。

如果没有记错，当初的宋如星也是这样，一个班一个班的警告：不要惹安唯。

如今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难道谁又惹到安唯了？

八班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角落的许文豹，许文豹愣了一下，神情迷茫的看了看门口宋如星和安唯，心想：

糟了，这不是被我抢钱的那个小娘炮嘛，找他高三的哥哥来收拾我了？我看其他人都很怕这高三的大哥啊，他一定在三中很有地位？

妈的，我应该先花点功夫调查调查三中的势力网，现在可好，惹到硬茬了。

许文豹忐忑的走出了教室，对宋如星问道：

“大哥，你找我有事吗？”

宋如星挥挥手：

“跟着我。”

说完，宋如星自顾自往学校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