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论文
16世纪英格兰海洋渔业由盛转衰及原因分析
——以大雅茅斯为例
周东辰[1]
15世纪，英格兰海洋渔业经历了爆发式的增长并成为这一时期整个英格兰经济发展的标志之一。海洋渔业之于此时的英格兰，不仅是重要的食物保障，更关系到英格兰近代早期海外商路开拓、商船规模、海军战备、对外政策等国家核心利益。但是到了16世纪，随着欧洲各国政治、经济和海洋实力的变化以及运输、捕鱼和腌制技术的革新，特别是以荷兰为代表的新兴渔业强国的兴起，英格兰传统海洋渔业面临极大的竞争压力。在这一时期，英格兰海洋渔业内部相继遭遇财政危机和食盐危机，外部则面临着掌握了新兴技术的荷兰强有力的竞争，最终造成渔业的全面落后和衰败。[2]
位于英格兰东南部、濒临北海、以农牧业著称的东盎格利亚地区自中世纪起就是英格兰海洋渔业的领先者，此地重要的外港大雅茅斯（Great Yarmouth）为其中翘楚。16世纪之后英格兰渔业整体衰落，大雅茅斯也是最先受到冲击的重要渔港之一。[3]本文以这一时期的大雅茅斯为研究对象，分析其衰落的过程和原因，力图在此基础上考察英格兰海洋渔业衰落的整体趋势。
一 中世纪大雅茅斯海洋渔业的繁荣
大雅茅斯是一座位于英格兰东海岸诺福克郡的海滨城市，因在耶尔河口建城而得名，距诺福克郡首府诺里季32公里，是东盎格利亚地区以及诺里季重要的出海口，也是诺福克郡第一大镇（Town）。[4]丰富的渔业资源吸引了大量渔民聚集于此，从7世纪开始，这座英格兰东部港口就成为有记录可查的欧洲北部最早的海洋渔业中心之一，诺曼征服前此地有超过70名自由市民（burgess）定居。[5]
大雅茅斯渔业繁荣始于11世纪。诺曼征服后，英格兰国内政局趋于稳定，亨利一世（Henry I）在此地任命了城镇长官，大雅茅斯的政治环境得以改善。[6]同时，1040～1090年，大雅茅斯在耶尔河第二次改道后的河口三角地带风干的海岸上建立了新城址，逐步形成现代大雅茅斯城区的雏形，港口经济随之有条不紊地发展起来。[7]1101年，第一任诺里季主教（Bishop of Norwich）在此建立了崇拜圣尼古拉斯的教区和教堂。[8]圣尼古拉斯被视为海洋保护神、海风的掌舵者，保护着所有出海的水手、渔民以及海里的生物。
随着政治、经济和宗教环境的稳定，大雅茅斯城镇人口迅速增加，至1348年，大雅茅斯人口保守估计有4500人。[9]整个中世纪大雅茅斯都是欧洲鲱鱼最主要的供应者和英格兰鱼类食物的主要供应地，并且长期居欧洲海洋渔业产量的前列。[10]
13世纪末14世纪初，大雅茅斯的繁荣达到了顶峰。1334年，除了布里斯托、约克和纽卡斯尔，大雅茅斯市是纳税最高的英格兰地方城镇。在塞文河和泰晤士河之间的港口中，只有伦敦和约克的财产征税高于大雅茅斯。[11]大雅茅斯大部分收入源于海洋渔产贸易，每年3月底至8月初的北海鱼汛期间，来自大雅茅斯的渔船持续活跃在冰岛、挪威、阿伯丁一线及多哥浅滩（Dogger Bank）等北海著名渔场。[12]大雅茅斯的秋季鲱鱼市场是欧洲第二大鲱鱼市场，北至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至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商人络绎不绝。[13]
14世纪大雅茅斯的鲱鱼贸易规模相当可观。当地海关税账目记载，在1331年到1348年之间，大雅茅斯每年有700～1800拉斯特（Last，英制1拉斯特相当于2.5公吨）的鲱鱼贸易额。其贸易额的高峰出现在1336年9月至1337年9月这一年度，高达2292拉斯特，而最低值是1339年到1340年度的403拉斯特。[14]虽然之后由于瘟疫和战争等问题贸易额有所下降，但是，在1367年度依然有500拉斯特的交易额记录在案。[15]据记载，来自伦敦的渔商是大雅茅斯鱼类市场中最大的买家，最高峰时候，其掌控着超过500拉斯特的交易量。[16]14世纪共有11份来自伦敦的遗嘱涉及在大雅茅斯大宗的房产和货物，可见伦敦商人在大雅茅斯的活动相当活跃。[17]大雅茅斯的另一个重要贸易伙伴是巴约纳（Bayonne）。1335年来自巴约纳的商人威廉·豪格（William Harge）一人就进口了36拉斯特鲱鱼；1337年大雅茅斯商船“玛丽号”（The Marie）上装载着仍未售出的50拉斯特鲱鱼和已经出口给巴约纳商人的78拉斯特鲱鱼。[18]1340年前后城墙捐的缴纳记录进一步反映了大雅茅斯鲱鱼市场的繁荣。1340年8月上旬至1341年9月中旬，来自欧洲大陆50多个地区及英格兰本国100多个地区的500艘船和700多人次有缴纳城墙捐的记录。其中大约三分之一的来港人员和一半以上的船只是进行鲱鱼贸易的。[19]
随着海洋渔业的不断发展，大雅茅斯商人开始以渔业为基点，发展多元贸易，商业舰队依托于海洋渔业贸易开始大量涉足酒和盐贸易，遍及欧洲大西洋沿岸的大部分港口，船队规模达到顶峰。在1300～1350年，大雅茅斯拥有60～100艘百吨以上的船只和其他为数众多的小船只所组成的商船队。[20]根据波尔多海关的记载，1303年到1311年之间，大雅茅斯至少有65艘百吨以上的船只参与红酒贸易。[21]百年战争期间，大雅茅斯的船队是英格兰北海舰队的中坚力量。1338年，大雅茅斯52艘100吨位之上的船只中，有31艘在北海舰队服役，而其他重要的北海港口城市，诸如赫尔（Hull）和林恩（Lynn），分别只有13艘和9艘船只在海军服役。[22]1340年大雅茅斯向国王的上书中，提到大雅茅斯有37艘船只在港待命，同时还有52艘各类船只为皇家海军服役。[23]1339年，法国计划歼灭在大雅茅斯集市聚集的1000余艘英格兰渔船，从侧面印证了大雅茅斯船队的规模。[24]
海洋渔业及相关贸易的兴旺使得大雅茅斯船主获利颇丰，政治地位随之提高。大部分富裕的船主更倾向于“渔民”或“商人”的行为方式和身份认同，而不是以“贵族”自居。行业丰厚的利润也吸引了一些传统贵族阶级进行渔业和商业投资。[25]大量证据和记录表明，这一时期大雅茅斯船主在市政多个部门出任要职，推动大雅茅斯颁布有利于渔业的法案和政策。[26]与此同时，大雅茅斯在处理和中央政府关系方面也得心应手。最直接的例证就是英格兰王室在1305年、1314年和1357年三次申明法令，巩固了大雅茅斯在1227年所取得的鲱鱼捕捞和运输的特权，从而确保了大雅茅斯在与五港同盟争夺鲱鱼市场控制权的斗争中取得胜利。[27]与此同时，大雅茅斯船主也为王室在贸易、国防和海军等事务方面献计献策，其中三名船主在百年战争期间曾任海军将官。[28]事实上，在中世纪和近代早期的大部分时间里，大雅茅斯同中央政府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王室的财政扶持、议会的政策倾斜上都体现了这一点。[29]
14～15世纪大部分时间里，北至冰岛，南至英吉利海峡的广阔洋面上都有大雅茅斯渔船和商队的身影。虽然大雅茅斯在14世纪末期经历了一系列危机，但其支柱产业海洋渔业一直是城市乃至东盎格利亚地区经济的基石。[30]
二 16世纪大雅茅斯渔业由盛转衰及其原因
16世纪，整个欧洲海洋渔业发生重大变革，英格兰渔业在国内外种种挑战下举步维艰，作为英格兰渔业代表的大雅茅斯也开始衰落。笔者认为，大雅茅斯自身的财政危机、全英格兰范围内的食盐危机和荷兰的竞争是导致大雅茅斯海洋渔业衰落的重要因素。
（一）财政危机
到16世纪，中世纪的行会式管理方式在大雅茅斯海洋渔业已经沿用了近百年，并带来巨大的成功。大雅茅斯市政及由船主组成的行会完全控制着渔业贸易，并为本地商人提供一系列优惠政策，如法定的价格和薪金、产品质量的标准、国家层面及地方层面政治上的各种特权和港口设备的使用权等。同时，市政还负责为渔船雇用护航船队、修缮港口等事务。[31]此外，大雅茅斯海洋渔业有其自身的特点：船主是大型渔船的唯一拥有者，并形成了行会传统。[32]这与中世纪晚期英格兰其他渔港不同。1565年的一次普查显示，在大雅茅斯港停靠着7艘分属于不同船主的大型渔船（其中有一位船主拥有两艘渔船），并有400名左右熟练的水手和大量的临时工待命。与之不同的是，东盎格利亚地区第二大渔港金斯林（King’s Lynn）的统计显示，停泊在该港口的5艘大型渔船均是多人共有，其中两艘是2人共有、两艘3人共有、一艘4人共有。[33]大雅茅斯这种单一船主对船只的所有权模式，在经济基础雄厚之时可以保证大雅茅斯渔业和商业的独立地位，不受外来资本的操控。[34]但是随着大雅茅斯市政发生财政危机，其行会式管理模式和船只所有权模式则陷入困境，逐渐走向了崩溃边缘。大雅茅斯财政的巨大压力主要源于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北海日益猖獗的海盗劫掠。无论对于商人、渔民还是国家，海盗对于海洋渔业、贸易及国家安全的危害都是巨大的。在大雅茅斯海洋渔业发展早期，当地就在王室和地方政府支持下制定了针对海盗的措施，由城镇或城镇财团雇用武装船只为渔船和商队护航。[35]和平年代，大雅茅斯市政只需要在捕鱼季节高峰期派出一两艘护航船只，即可保证捕鱼和商贸活动正常运转。[36]但是这一时期英格兰国内外局势持续动荡，海盗劫掠问题逐渐凸显。1523年6月，萨里伯爵（The Earl of Surrey）在给沃尔西（Wolsey）的信中指出：“如果苏格兰（支持的海盗）控制了北海海域的航线，那么诺福克和萨福克就将完全陷入混乱，整个英格兰的渔业也将陷入崩溃。”[37]足见这一时期大雅茅斯在冰岛海域捕鱼船队面临着苏格兰支持下海盗劫掠船的严重威胁。
为应对日益严重的劫掠威胁，迫切需要升级护航舰队的军备。16世纪以来欧洲舰船的主武器由弓箭升级为火炮，加上通货膨胀等因素，提高了护航舰队的成本。到1512年，大雅茅斯的财政已经无力单独雇用船只为渔船护航。[38]1512年，一支由英国王室雇用、为东盎格利亚沿岸渔船护航、隶属于约翰·赫尔温（John Herons）的武装船队，其佣金高达758镑 15先令6便士。[39]考虑到当时的市政收入，[40]大雅茅斯肯定无法单独支付如此高昂的佣金，而王室的援助亦非长久之计。大雅茅斯财政危机使其无力自保，海盗劫掠在东盎格利亚海域更加猖獗，16世纪中期大雅茅斯的渔船和商船慑于海盗的威胁甚至不敢出海。[41]对于大雅茅斯赖以生存的海洋渔业和商业贸易来说，这无疑是致命的。
二是这一时期大雅茅斯大规模港口改造也大大增加了财政困难。大雅茅斯最早的居民把城市建立在耶尔河口的由圆卵石构成的三角形长滩上，其特点是面对海洋的角度相当大，而港口则建在溯河口而上的几千码处。1347年耶尔河改道，港口随之淤塞。当时技术落后，即使建造新的港口也不能应对耶尔河再次改道造成的淤塞。所以在接下来的两百年里，大雅茅斯被迫针对港口进行了3次大规模改造，在耶尔河和海洋之间开凿了不少于7条运河，以维持原有的港口功能。[42]
1545年，诺福克公爵（The Duke of Norfolk）报告说大雅茅斯的港口是英格兰东海岸最纵深的港口，处在抵御法国登陆的最佳地点。[43]1549年，随着英格兰同苏格兰及法国关系的再度紧张，诺福克公爵的报告促使王室决定把大雅茅斯改造成为英格兰东海岸的壁垒，针对阻止法国登陆的大雅茅斯港口第四次大规模改造也随之开始。港口本身及人为造成的淤塞，迫使进入大雅茅斯港口的船只需要在城外的沙地上拖行几百码之后才能抵达港口卸货，这当然可以有效保护大雅茅斯的安全，[44]但代价是大雅茅斯出海的成本大大增加。同时战争期间数次实行封港政策，导致大雅茅斯的渔业产量直线下降，进而严重影响了政府财政收入。此外，工程的费用远超大雅茅斯城市的常规收入。16世纪港口改造工程每年的支出平均要比大雅茅斯常规的财政收入多出110镑左右。[45]之后欧洲战事集中在欧陆，没有直接威胁英格兰本土安全，港口的疏通工作开始逐渐提上日程。伊丽莎白一世（Elizabeth I）统治时期，在王室的倡议和支持下，港口完成了后续的几次改造，并开始重新疏浚航道。最后一次改造开始于1559年，基本完工于1597年。[46]港口改造给城市带来了一定利益和安全保证，但耗资巨大，1549年和1559年两次改造就花费了总计至少31873镑14便士4先令的巨额经费。[47]
大雅茅斯通过种种方法增加财政收入，城市税率逐年提高。此外，市政组织了多场募捐来增加收入，向周围港口和中心城市诺里季寻求资助。这些通过加税和资助获得的财政收入相对于巨额的财政支出仍然是杯水车薪。[48]考虑到大雅茅斯和王室的良好关系，王室和议会也实行了一些政策来缓解大雅茅斯的财政危机。早在亨利六世（Henry VI）在位时期，王室允许大雅茅斯以城市包税的形式来维持港口的运营，此项政策一直维持到都铎时期。[49]王室的帮助使得大雅茅斯巨额的财政赤字有所缓解，但依然入不敷出。1560年之后，王室的资金也出现短缺，不能继续为大雅茅斯提供财政上的资助。
财政危机给大雅茅斯延续几百年的管理方式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财政的短缺使得市政和行会无力处理海盗劫掠问题和港口疏浚问题，而问题本身又加重了财政危机，形成恶性循环。此外，大雅茅斯独特的船主单独控制渔船的经营管理模式运营成本过高，船主需要独立支付建造或购买船只的成本、雇用成本、捕鱼成本、税务成本、维修成本等，考虑到渔业特殊的季节性因素和鲱鱼市场的不稳定性，如果没有市政资金和政策的支持以及乐观的市场预期，单一船主的经济压力可想而知。更严重的是，16世纪大雅茅斯渔船普遍的载货量仅在15吨左右，而荷兰的渔船已经是70～100吨位（最大可达200吨位）的大型多桅渔船（即巴斯船，Herring Buss）。[50]1614年，建造、配备并经营一艘70吨位左右的荷兰大型双桅渔船的费用高达935镑5便士8先令，即便是当年度高质量鲱鱼的售价在每拉斯特10镑左右，投资者依然有数月的资金空窗期。[51]历经动荡的大雅茅斯船主根本不可能有资金去更新船只和设备，深陷财政危机的大雅茅斯市政和渔业行会也不能为船主提供财政补贴，最终造成了大雅茅斯海洋渔业全方位的落后。
海盗的肆虐、海港的整修、管理制度的僵化，都对大雅茅斯产生了相当严重的影响。资金的缺乏使得人们很难再对海洋渔业进行投资，财政的极度困难也导致港口无法重新疏浚和进行技术更新，市政无法为市民创造新的福祉，反过来又阻碍了市民自己主观能动性的发挥。除了大雅茅斯的自身问题，英格兰此时的盐类供应危机和荷兰的快速崛起等外部因素也冲击着大雅茅斯以及整个英格兰的渔业。
（二）盐业危机
诺曼征服之后，英格兰的盐业尚能自给，但是15～16世纪英格兰盐类生产在规模和资金投入上均无法与同期以毛纺织业为代表的其他产业相提并论，整个英格兰只有柴郡和伍斯特郡有少量的小工场在生产盐类制品。[52]国内盐类制品短缺，使得需求大量盐类制品进行腌制的海洋渔业只能依赖于进口。但是低地国家、法国、西班牙等主要的盐类供应商与英格兰关系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盐类进口贸易经常被中断。[53]
盐类供应的不确定性对英格兰海洋渔业造成了极大危害。1544～1562年，英格兰市场上粗制海盐的价格比之前翻了近一番，而腌制鱼类必备的精制白盐价格甚至增高了两倍。[54]到17世纪80年代中期，这两类盐的价格几乎又翻了一番。[55]16世纪末，大雅茅斯只能使用含有大量杂质的苏格兰海盐来腌制鱼类，鱼类产品质量直线下降。[56]按照行会要求及大雅茅斯市政颁布的产业标准，渔民需用合格的盐腌制生产品质最佳的鱼类产品，但迫于盐类成本压力，为了保证出口和城市财政收入，大雅茅斯不得已默认渔民使用低标准盐腌制鱼类。[57]这极大地损害了大雅茅斯及英格兰鱼类制品的品质和声誉，腌鱼制品的销量不断下滑，海洋渔业在原料成本的压力下陷入了恶性循环。
此时大雅茅斯陷入巨大的财政困境，市政和行会没有余力为渔民提供稳定的精制盐类供应商，公会支持下的船主自救活动也没有取得效果，面对盐类危机，无论大雅茅斯市政、公会还是英格兰政府都束手无策。1582年，有两名大雅茅斯知名船主取得了王室的盐类开发专营许可权，但是由于资金短缺和生产的盐类制品浓度不足等原因，最终也没有获得成功。[58]英格兰政府中央财政同样缺乏直接投资盐类进口和盐矿开发的资金，而且盐类进口往往还涉及外交层面的考虑，整个16世纪没有一个取得盐类特许经营权的商人在开发盐矿上取得成功，政府单方面的呼吁无法激起国内商人投资盐类产业的兴趣。[59]一直持续到17世纪末，柴郡新盐矿的成功开发才改变了英格兰盐类供应短缺的局面，[60]而此时英格兰海洋渔业早已衰落。
（三）来自荷兰的竞争
当大雅茅斯和英格兰海洋渔业面临严重的财政危机和盐业危机时，竞争对手荷兰快速崛起。自15世纪中期开始，由于气候和洋流的变化，鲱鱼在波罗的海沿岸的产量逐渐缩减，因此，荷兰（低地国家）渔民开始在更西、更北的北海洋面上，即英格兰渔民传统的捕鱼区域进行捕鱼作业，双方矛盾不断。[61]到了16世纪，随着荷兰自治权的确立、15世纪以来一系列的技术革新以及政府对渔业的大力投资，荷兰逐渐在同英格兰渔业的竞争中取得了领先地位。[62]其中在捕鱼和航运业的一系列技术革新是荷兰成功的关键因素。
荷兰最重要的技术革新即捕鱼船只和捕鱼体系的发展。16世纪荷兰建造出了著名的巴斯船：一种二（三）桅的、全甲板的、圆形船尾、椭圆船舱的新式捕鱼船。[63]16世纪中期这种船平均载重70吨（最大200吨），比中世纪惯用的渔船（平均15吨左右）要大出数倍，具有更大的海运价值。[64]此外，荷兰在腌制鲱鱼方面的技术也取得突破。1385年，荷兰人威廉姆·波克尔斯（William Buckels）发明了一刀切处理方法：先将鲱鱼肚子剖开取出内脏并去除鱼头，然后用盐水腌渍鱼身，可以长时间保存。在没有冷藏技术的14世纪，这一技术创新使得荷兰人不必再为鲱鱼腐烂而忧虑，[65]荷兰的鲱鱼畅销欧洲。
与此同时，荷兰的补给船和商船体系也在不断完善。一艘典型的巴斯船配备成套的船员补给、捕鱼及腌制系统，并随同补给船及商船一同出海作业。补给船为渔民提供安全保障，支持渔船航行至更远的北海洋面，进行长时间作业。渔民完成腌制、装桶等一系列操作之后，随时将成品移至伴航的商船，驶往邻近港口市场进行贩卖，提高捕捞和贸易效率。[66]
新技术与日益成熟的补给船和商船系统相配套，使得荷兰在16世纪17世纪之交成为欧洲海洋渔业和商业的代表，顺利登上了欧洲渔业霸主的位置。此后，基于历史因素及渔场资源重叠等一系列原因，占据优势的荷兰开始对英格兰海洋渔业进行持续的打压。[67]
16世纪末，英格兰关于海洋渔业的书籍、报刊和笔记中弥漫着荷兰渔业垄断所带来的恐慌：有人控诉荷兰彻底霸占了诺福克郡和萨福克郡海岸的鲱鱼渔场；有人申诉荷兰已经彻底占领了英格兰的渔业市场，包括大雅茅斯在内的各个英格兰渔港都在贩卖荷兰捕捞的鲱鱼。[68]这些记述不免有夸大之嫌，目的是刺激英格兰政府对荷兰采取强硬措施，保护本国渔业。而相关数据直接地证明荷兰海洋渔业的统治地位。17世纪初的某些年份，英格兰东海岸临近海域内捕鱼的荷兰渔船将近2000艘，还有1000艘左右的商船往返于英格兰和荷兰各港口间，进行渔业贸易。[69]
面对荷兰的强势崛起，大雅茅斯也进行了无果的挣扎和努力。1560年少数信奉新教的荷兰渔民移民至大雅茅斯，大雅茅斯取得了伊丽莎白女王基于以下条款的授权：移民必须分享其腌制秘方，同时要接收至少三名大雅茅斯渔民加入其捕鱼队伍。[70]然而这种做法并没有取得所期待的效果。16世纪末英格兰投入在传统海洋渔业上的资本也严重不足，1614年整个英格兰只有两名商人还在投资本国的鲱鱼产业。[71]
英格兰政府面对荷兰的竞争无能为力。欧洲大陆时局的变化导致英格兰对荷兰抱有一定的同情，而此时海洋渔业对英格兰的重要程度也在不断下降，毛纺织业取代海洋渔业成为英格兰的“民族产业”。此外，由于荷兰在英格兰渔业市场的垄断地位，16世纪英格兰政府重整海洋渔业市场的一切努力，包括鼓励增加鱼产品捕捉量和消费量等，客观上反而更加刺激荷兰海洋渔业的成功。[72]
结语
16世纪大雅茅斯海洋渔业衰落为研究英格兰渔业的衰落提供了一个典型的实例，其所遇到的种种困难在这一时期英格兰各个渔港都有所体现，英格兰传统渔港的衰落轨迹或多或少都有着大雅茅斯的影子。[73]随着英格兰宗教改革的深入发展，圣公会取消了天主教教义中周五的斋戒日（不可食肉，但可食用鱼虾）传统，鱼类需求大减，客观上也加剧了以大雅茅斯为代表的海洋渔业城市的困境。[74]
毫无疑问的是，大雅茅斯海洋渔业衰落的重要原因首先在于自身的缺陷。渔业和商业完全被市政议会和行会所垄断，无论是从护航船队的雇用、鱼类品质的规定，以及鱼产品定价等，都由政府和行会规定。这种家长制的行会式垄断管理模式，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本土渔业产业的发展，但是也导致渔业和商业缺乏弹性，缺乏竞争力，易于僵化而缺乏创新。随着市政财政的破产，这种经营模式陷入混乱。
其次，大雅茅斯海洋渔业的衰落也有外部因素或国际国内大环境的影响。大雅茅斯海洋渔业腌制完全依赖于进口的精制盐，一旦进口中断，其鱼类的品质直线下降，在竞争中完全处于劣势，这也是16世纪的英格兰渔港共同面临的问题。由此可见，城市也好，国家也罢，经济发展必须是以保证资源安全为前提。
此外，国家主导下的荷兰海洋渔业爆炸性增长使得大雅茅斯小体量的海洋渔业根本无法与之竞争。而英格兰政府此时的不作为也进一步加剧了整个产业的困境。因此，国家必须在保证国家利益的前提下充分发展和保护本国的产业。
总而言之，中世纪辉煌一时的海洋渔业重镇大雅茅斯在16世纪末期彻底衰落。此后，英格兰海洋渔业主要作为贸易附属存在，海洋渔业不再是左右和衡量国家经济的重要指标。更为重要的是，16世纪之后英格兰国内产业中除了传统的农牧业，再也没有可以与新崛起的毛纺织业相匹敌的行业，毛纺织业彻底确定了英格兰近代早期的经济核心地位，英格兰走向“毛纺织业时代”。
Study of the Decline of English Marine Fisheries in the 16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Zhou Dongchen
Abstract：In the 15th century，marine fisheries had become one of the symbols of the English economic development，ranking first in production and sales in Europe. However，in the 16th century，the industrial pattern of European fisheries began to face major changes and adjustments. At this time，England’s marine fisheries began to lag behind European competitors in terms of internal management，external environment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and eventually were overtaken by the Netherlands. Although Great Yarmouth had been a major fishing town in England since the Middle Ages，it was undoubtedly one of the first traditional fishing ports in England to face the challenges in this period. 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put forward the problems and difficulties that the whole marine fisheries in England faced as well as the transformation and adjustment in this period through the study of the falls of Great Yarmouth fisheries.
Keywords：Marine Fisheries；Great Yarmouth；Netherlands；England
（执行编辑：吴婉惠）
[1] 作者周东辰，曲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
[2] 有关这一专题的国外研究成果较多，中文研究成果较少。代表性的成果主要有：A.M.Samuel，The Herring：Its Effect on the History of Britain，London：John Murray，1918；J.Travis Jenkins，The Herring and the Herring Fisheries，London：P.S.King and Son，1927；Peter Heath，“North Sea Fishing in the Fifteenth Century：The Scarborough Fleet，” Northern History，Vol.3（1968），pp.53-69；A.R.Michell，“The European Fisheries in Early Modern History，” in E.E.Rich and C.H.Wilson，eds.，The Cambridge Economic History of Europe from the Decline of the Roman Empire，Volume 5：The Economic Organization of Early Modern Europ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7，pp.133-184；C.Reid，N.Ashcroft and D.Starkey，England’s Sea Fisheries：The Commercial Sea Fisheries of England and Wales since 1300，London：Chatham，2000；Louis Sicking and Darlene Abreu-Ferreira，eds.，Beyond the Catch：Fisheries of the North Atlantic，the North Sea and the Baltic，900-1850，Leiden：Brill Academic Pub，2009；Maryanne Kowaleski，“The Expansion of the South-Western Fisheries in Late Medieval England，” The Economic History Review，New Series，Vol.53，No.3（Aug.，2000），pp.429-454.
[3] 大雅茅斯渔业研究的代表作主要有：A.R.Michell，The Port and Town of Great Yarmouth and Its Economic and Social Relationships with Its Neighbors on both Sides of the Seas，1550-1714：An Essay in the History of the North Sea’s Economy，Doctoral thesis，University of Cambridge，1978；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Albion：A Quarterly Journal Concerned with British Studies，Vol.9，No.1（Spring，1977），pp.40-60；David M.Dean，“Parliament，Privy Council，and Local Politics in Elizabethan England：The Yarmouth-Lowestoft Fishing Dispute，” Albion，Vol.22，No.1（Spring，1990），pp.39-64；F.W.Brooks，“The Cinq Ports’ Feud with Yarmouth in the Thirteenth Century，” The Mariner’s Mirror，Vol.19（1933）；N.J.Williams，The Maritime Trade of East Anglian Port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8.
[4] 关于大雅茅斯的简介可参见：“Great Yarmouth（Norfolk，East of England，United Kingdom）-Population Statistics，Charts，Map，Location，Weather and Web Information，” http：//www.citypopulation.de/php/uk-admin.php？adm2id=E07000145.
[5]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40；关于“自由民”和“自由市民”的最新论述详见姜启舟《中世纪晚期英格兰市民资格的变革与社会流动》，《世界历史》2018年第2期。
[6] Henry Manship，The History of Great Yarmouth，Charles John Palmer ed.，Great Yarmouth：L.A.Meall；London，J.R.Smith，1854，p.22.
[7] Henry Manship，The History of Great Yarmouth，p.32.
[8] Henry Manship，The History of Great Yarmouth，p.41.
[9] A.R.Saul，Great Yarmouth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A Study in Trade，Politics and Society，Doctoral thesis，University of Oxford，1975，p.11.
[10] Henry Swinden，The History and Antiquities of the Ancient Burgh of Great Yarmouth in the County of Norfolk：Collected from the Corporation Charters，Records，and Evidences，and Other the Most Authentic Materials，Norwich：Printed for the author by J.Crouse，1772，p.17.
[11] W.G.Hoskins and David Hey，Local History in England，Harlow：Longman，1959，p.238.
[12]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41.
[13] A.R.Saul，“Great Yarmouth and 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 Historical Research，Vol.LII，No.126（Nov.，1979），p.106.
[14] A.R.Saul，Great Yarmouth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A Study in Trade，Politics and Society，p.325.
[15] A.R.Saul，Great Yarmouth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A Study in Trade，Politics and Society，p.326.
[16] A.R.Saul，Great Yarmouth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A Study in Trade，Politics and Society，p.347.
[17] Reginald R.Sharpe（ed.），Calendar of Wills Proved and Enrolled in the Court of Husting，London，A.D.1258-A.D.1688，London：J.C.Francis 1889-90，Vol.A，Wills：150，162，279，304，317，355，500，613，Vol.B，Wills：54，198，205.
[18] Henry Swinden，The History and Antiquities of the Ancient Burgh of Great Yarmouth in the County of Norfolk：Collected from the Corporation Charters，Records，and Evidences，and Other the Most Authentic Materials，p.21.
[19] Henry Swinden，The History and Antiquities of the Ancient Burgh of Great Yarmouth in the County of Norfolk：Collected from the Corporation Charters，Records，and Evidences，and Other the Most Authentic Materials，p.191.
[20] A.R.Saul，“Great Yarmouth and 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 p.108.
[21] A.R.Saul，Great Yarmouth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A Study in Trade，Politics and Society，p.167.
[22] Henry Swinden，The History and Antiquities of the Ancient Burgh of Great Yarmouth in the County of Norfolk：Collected from the Corporation Charters，Records，and Evidences，and Other the Most Authentic Materials，p.170.
[23] A.R.Saul，“Great Yarmouth and the Hundred Years War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 p.108.
[24] Anthony Saul，“English Towns in the Late Middle Ages：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Journal of Medieval History，Vol.8，Issue 1（1982），p.78.
[25] G.V.Scammell，“Ship Owning in England，c.1450-1550，”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Historical Society，Vol.12（1962），p.108.
[26]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45.
[27] F.W.Brooks，“The Cinq Ports’ Feud with Yarmouth in the Thirteenth Century，” p.34.
[28] A.R.Saul，Great Yarmouth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A Study in Trade，Politics and Society，p.33.
[29] 王室和大雅茅斯的关系详见Henry Manship，The History of Great Yarmouth，Section II；Henry Swinden，The History and Antiquities of the Ancient Burgh of Great Yarmouth in the County of Norfolk：Collected from the Corporation Charters，Records，and Evidences，and Other the Most Authentic Materials，Chapter IV and V；议会和大雅茅斯的关系详见David M.Dean，“Parliament，Privy Council，and Local Politics in Elizabethan England：The Yarmouth-Lowestoft Fishing Dispute，” pp.39-64。
[30] N.J.Williams，The Maritime Trade of East Anglian Ports，p.197.
[31] Henry Swinden，The History and Antiquities of the Ancient Burgh of Great Yarmouth in the County of Norfolk：Collected from the Corporation Charters，Records，and Evidences，and Other the Most Authentic Materials，pp.20-66.
[32]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42.
[33] Registry of Shipping and Seaman：Central Register of Seaman：Seaman’s Records，BT 372/1565/3，R57458-R575596，The National Archives，Kew.
[34]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42.
[35]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175.
[36] N.J.Williams，The Maritime Trade of East Anglian Ports，p.5.
[37] J.S.Brewer eds.，Letters and Papers，Foreign and Domestic，Henry VIII，Volume 3，1519-1523，Henry VIII：June 1523，1-15，originally published by Her Majesty’s Stationery Office，London，1867，pp.1287-1303.
[38] N.J.Williams，The Maritime Trade of East Anglian Ports，p.42.
[39] J.S.Brewer eds.，Letters and Papers，Foreign and Domestic，Henry VIII，Volume 1，1509-1514，Henry VIII：October 1512，1-15，originally published by Her Majesty’s Stationery Office，London，1862，pp.648-657.
[40] 关于大雅茅斯的财政状况，可参见周东辰《百年战争与英国城市经济格局的演变：以大雅茅斯为例》，《新史学》2018年第21辑。
[41] J.S.Brewer ed.，Letters and Papers，Foreign and Domestic，Henry VIII，Volume 1，1509-1514，Henry VIII：October 1512，1-15，p.390.
[42] C.J.A.Steer，The Coastline of England and Wales，Cambridge：Cambridge Press，1946，p.57.
[43] James Gairdner and R.H.Brodie eds.，Letters and Papers，Foreign and Domestic，Henry VIII，Volume XX Part 1，January-July 1545，Henry VIII：June 1545，21-25，originally published by Her Majesty’s Stationery Office，London，1905，pp.484-499.
[44] Henry Swinden，The History and Antiquities of the Ancient Burgh of Great Yarmouth in the County of Norfolk：Collected from the Corporation Charters，Records，and Evidences，and Other the Most Authentic Materials，pp.395-401.
[45] Paul Rutledge，Great Yarmouth Assembly Minutes，1538-1545，Cambridge：Cambridge Press，1970，p.9.
[46] Henry Manship，The History of Great Yarmouth，p.135.
[47] Henry Swinden，The History and Antiquities of the Ancient Burgh of Great Yarmouth in the County of Norfolk：Collected from the Corporation Charters，Records，and Evidences，and Other the Most Authentic Materials，p.413.
[48] Henry Swinden，The History and Antiquities of the Ancient Burgh of Great Yarmouth in the County of Norfolk：Collected from the Corporation Charters，Records，and Evidences，and Other the Most Authentic Materials，pp.373-378.
[49] Edward Hughes，“England’s Monopoly of Salt.1563-1571，”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1925，p.23.
[50] J.Travis Jenkins，The Herring and the Herring Fisheries，pp.70-77.
[51]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44.
[52] Edward Hughes，“England’s Monopoly of Salt.1563-1571，” pp.20-28.
[53] A.R.Bridbury，England and the Salt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Oxford：Clarendon Press，1955，Chapters III-IV.
[54] Letters and Papers Described in the Published Calendar of State Papers，Domestic：Edward VI，Mary，and Elizabeth，SP 12/26，The National Archives，Kew.
[55]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57.
[56] N.J.Williams，The Maritime Trade of East Anglian Ports，pp.93-94.
[57]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57.
[58] N.J.Williams，The Maritime Trade of East Anglian Ports，p.204.
[59] Edward Hughes，Studies in Administration and Finance 1558-1825，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34，Chapter II，p.36.
[60] Edward Hughes，Studies in Administration and Finance 1558-1825，p.10.
[61] J.Travis Jenkins，The Herring and the Herring Fisheries，p.80；Louis Sicking and Darlene Abreu-Ferreira，eds.，Beyond the Catch：Fisheries of the North Atlantic，the North Sea and the Baltic，900-1850，pp.2-5.
[62] Beaujon，Anthony，The History of Dutch Sea Fisheries：Their Progress，Decline and Revival，Especially in Connection with the Legislation on Fisheries in Earlier and Later Times，London：William Clowes and Sons，Limited，1884，Part II.
[63] Richard W.Unger，Dutch Shipbuilding Before 1800：Ships and Guilds，Assen：Van Gorcum，1978，p.216.
[64]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58.
[65] Robert Tittler，“The English Fishing Industry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The Case of Great Yarmouth，” p.68.
[66] J.Travis Jenkins，The Herring and the Herring Fisheries，pp.70-77.
[67] E.Lipson，Economic History of England，London：A. and C.Black，1915，pp.147-150.
[68] John Dee，General and Rare Memorials Pertayning to the Perfect Arte of Navigation，Reprint edition，New York：Walter J Johnson，1968，pp.61-70；Robert Hitchcock，A Political Plat，London，1581；John Keymer，Observations upon the Dutch Fishing，London：Sir Edward Ford，1664；Tobias Gentleman，“England’s Way to Win Wealth，and to Employ Ships and Mariners，” in William Oldys and Edward Harley Earl of Oxford eds.，The Harleian Miscellany：or A Collection of Scarce，Curious，and Entertaining Pamphlets and Tracts，as well in Manuscripts as in Print，Found in the Late Earl of Oxford’s Library；Interspersed with Historical，Political and Critical Notes，Volume III，London：Printed for T.Osborne，1745，pp.378-391.
[69] J.Travis Jenkins，The Herring and the Herring Fisheries，p.72.
[70] J.Travis Jenkins，The Herring and the Herring Fisheries，p.79.
[71] J.Travis Jenkins，The Herring and the Herring Fisheries，p.84.
[72] William Cunningham，The Growth of English Industry and Commerce in Modern Times，Parts 1：The Mercantile Syst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25，p.8.
[73] 这一时期英格兰西南部德文郡及康沃尔郡的部分渔港有其特殊性，具体参见Maryanne Kowaleski，“The Expansion of the South-Western Fisheries in Late Medieval England，” The Economic History Review，New Series，Vol.53，No.3（Aug.，2000），pp.429-454。
[74] J.Travis Jenkins，The Herring and the Herring Fisheries，p.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