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见龙在峰（下）

牙魁恍然，立即张弓搭箭，把铁弓拉得圆满，一箭射中，便似有断骨之声传来，竟将鸠犲的翅膀射断了，如此，鸠犲便再也扑腾不了了。随着鸠犲的痛叫之声，牙魁又满弓射出一箭，这一箭竟能穿破鸠犲兽皮，射中兽腹。霎时间，鸠犲接连惨叫，声音尖锐刺耳，庞大的躯体也因肚腹中箭而站立不稳。

见状，猎云便左右招手，猎手们会意，一齐出来，将鸠犲团团围住，其中一半的猎手取出瓦罐，不停的往鸠犲身上砸去，一阵噼里啪啦，瓦罐中的燃油布满了鸠犲全身。猎云便再下令，另一半猎手便即射出火箭将油点燃。霎时火光冲天，鸠犲被熊熊烈火包围燃烧，惨叫不断，似怒吼，更似哀嚎。

看着鸠犲在火中嘶吼惨叫，行猎众人却都显得平静。这样的场面对他们而言早就见惯不惊了。牙魁却有些不忍，他虽是猎人，手上多有血腥，但从未用这样的残忍的方式。这对一个生命而言，太过痛苦，尽管鸠犲是一头异兽。

这时，猎云走到牙魁身旁，说道：“我们行猎的本职就是猎杀异兽，保护一方平民不受异兽灾害。这鸠犲之前出没于乡间村落，杀了村民，也袭击了牲畜，给本就贫困的北境民众造成了灾害。它对我们而言，可不会心生怜悯啊！”

“或许，这也就是人与异兽的差别吧。”牙魁淡然道：“我想除了你们行猎，怕也没有谁愿意面对异兽了！”牙魁淡然道。

这句话也算是牙魁对行猎的认可了。在北境，尤其是寒年，异兽出没，伤人害畜，行猎虽吃着城主府的俸禄，但除了他们，也当真再没有人会主动招惹异兽，更何况是猎杀它们。

火色燃尽，鸠犲一身焦黑，奄奄一息瘫倒在地，竟还未被烧死，可见其着实顽强。但行猎不会让这异兽活下去，于是猎云上前，抬起一把大斧，对着它的兽颈接连砍了五六下，才将其头颅斩下。

牙魁也是长了见识。行猎的技巧很是实用，可比他徒手杀熊轻松得多。实际上，行猎这次能不伤一人就猎杀了鸠犲，完全靠的是牙魁的那两箭之力。若无牙魁，行猎众人即便能猎杀了鸠犲，怕也是死伤大半。

之后，猎手们休息了半刻，便开始收工。他们用口袋包住鸠犲头颅用以交差，接着收拢地上的夹子装进猎箱，又拔掉鸠犲尸体上的箭矢以备后用。就这时，突地一阵狂风袭来，风声中夹带着兽鸣。这声嚎叫，竟如鹰虎合鸣，苍劲而高昂。他们顿时感到惊慌，这声音绝对是异兽！随即立即放下手头的事物，迅速跑去那洞中隐藏躲避。

“牙魁，”猎云接连喊了两声，“快躲起来！”

牙魁这才警醒，但已来不及了。那兽来得太快，从空中而落，霎时飞雪四溅，狂风乱舞，那蜿蜒而巨大的身躯挡住整个洞口，震耳欲聋的兽吼震撼整座雪峰。

情急之下，牙魁一奔十步，恰见一块岩石，便即刻躲到石后。待情绪稍稍平复，他悄悄地探出头来，但见这兽比鸠犲大得太多，雪色之下，其身形如蟒，白鳞如玉，长角如晶，虽无足，却有十数丈长，背上生翼，竟有四双。

此非是异兽，乃是雪龙，龙食异兽，十年一现。

在华洛国北境，非但只有冬夏两季，而且每隔十年，便会出现一个寒年。所谓寒年，便是一整年都是冬季。雪龙则在寒年出没，捕食异兽，而后藏于山野，再难现身。今年北境的冬季来得太早，大雪很快就覆盖了整个北境，正是十年一度的寒年。

雪龙早已发现有人，但它对人并无兴趣，只对那边的石头发出一声咆哮，便将头伸向鸠犲的尸身，嗅了两下，便撕扯着咬食起来。

先前行猎众人猎杀鸠犲用的是火攻，气味传出甚远，而雪龙刚好飞过此间，闻着味儿便下来饱餐了一顿。片刻不到，雪龙已经将鸠犲吃得只剩骨架，便自扑腾四双羽翼，飞往云层。

洞中的猎手们以为牙魁被其所害，出洞来，看见牙魁从岩石后走出，纷纷感叹，又见异兽鸠犲只剩下血迹斑斑的骨架，又都惊惧不已。

猎云问牙魁道：“那异兽没伤你？”

“那不是异兽，”牙魁回道：“是一头白龙。”

闻言，众人一阵心惊。

猎云叹了口气，缓缓道：“龙以异兽为食，并无伤人之意。不过，今年这白玉山可不太平了。龙降世，寒年至，这山里怕是有很多异兽出没，不然也招不来龙。”

牙魁也叹息，“难怪我们今年很难捕猎，几次进山都没有收获，怕是山里的野兽为了躲避异兽，都躲起来了。”

“是啊！城里的老者也常说，龙总是在大灾之年出现，北境人一致认为，那是不祥的征兆。寒年到了，不知又有多少人冻饿而死！”

之后，众人就在山洞里过了夜。次日一早，猎云信守诺言，给了牙魁两千钱。牙魁也不推辞，收下钱揣好。在寒年里，没有什么比钱更管用，即便寒年物价高涨，两千钱也足以让他家平稳度过。

“牙魁兄弟，”之前与牙魁比拼箭术的壮汉喊道，“要不你留在我们行猎吧？在这里，虽然凶险了些，但至少不会为生计发愁。我们首领也很欣赏你啊！”

牙魁也有此意，若在以前，有这机会，他肯定会留下来，但现在他已有妻子，皮铃也有孕在身，心里有了牵挂，自然不会离开村子，便直言谢绝。

猎云也知牙魁是个珍爱妻子的汉子，也不强言挽留，便做告别，许是后日有缘，还能相遇。

牙魁回到村里，已过中午。村口的紫花都已凋敝，枯萎的花束上搭着厚厚的一层白雪。皮铃站在雪地里，寒风把她的小脸吹的通红，好在她穿的熊皮大衣很是暖和，才没被冻坏了。她做好了饭后，就一直在这里等牙魁。

牙魁的内心充满感激和怜爱，急忙跑上去，将皮铃抱起，温和的说道：“不是让大哥给你带话了嘛，我今天肯定会回来的，你还出门来等我。”

皮铃傲娇的撇过脸，不满的说道：“我才不是等你，我就是来摘点紫花熬汤喝。”

“那可不行，村老说过，孕妇不能喝紫花汤，对孩子不好。”

“哼！你不是关心我，是在乎你的娃。”说着，便要从牙魁怀里挣脱下来。

牙魁却越抱越紧，任皮铃闹个不停，他就是不放。就这样，他抱着皮铃回到家中。家里收拾得很整齐，桌上有菜色面团，火上炖着山芋汤。他早就饿了，便放下皮铃，卸下猎具，抓起菜团吃起来。皮铃则给他舀上一碗芋汤。

“我都没说你，又是空手而归，我哥他们还带回来肉干，你带回来什么了？”皮铃没好气的说道。

牙魁指了指那把铁弓，又从怀里掏出一袋钱，说道：“我帮他们打猎，他们送给我一把弓，还有这些钱。”为了不让皮铃担心，他并未言明是捕杀异兽，至于见过龙这一节，更是不敢说了。

皮铃拿着钱，掂了掂，顿时开心了，“这么多呢！分出一半来，给我爹娘都送一点。过两日，我们去古阿的集市，买些粮食回来，要是没涨价的话，这个寒年应该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