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对不起

三四个可口小菜、岳父母亲切的关怀，李熏然却不能安心享受这恬淡的幸福时光。唯一的缺憾，就是妻子心事重重总在闪躲他的目光。她不怎么说话，低头数饭粒，不时被母亲数落“别总惦记减肥！好好吃饭。”抬头“哦”一声，夹一筷蔬菜送进嘴里怏怏的吃着。李熏然看看她，夹了一块炖牛肉放进她碗里，故作寻常的样子道“听妈说的，你得多吃点有营养的。”她抬起头对着父母和李熏然都笑笑，胡乱的说了句：“太胖了不好看。”

“胖瘦都好看。”岳父母在跟前，李熏然试探着看向她，刘佩颖却躲避过他的眼神，低头送进嘴一大口米饭。

刘父刘母对视一下，没有做声。饭桌上一时冷场。

“熏然呐？你们局下属的出入境管理局有人偷拍办证明星那事，怎么处理的？”

刘父先是干咳一声，紧接着与李熏然谈起了工作话题，打破了方才的冷场。

“哦，我不分管出入境管理局。但是这事我知道，准备开领导班子开会研究给个处分。”

李熏然一边说，一边给岳父酒杯里斟满了酒，“人家来办港澳通行证，那个小年轻借着工作机会用手机偷拍。听说照片传得很广，上了热搜。”

岳父岳母都认真听他讲着。与岳父碰了一下杯，轻抿一口，接着说道：“虽然那个明星没有投诉，但经纪人还有很多网友都发微博谴责办事员没有职业道德，社会影响很不好。关系到我们公安系统的声誉，局里就调查了，那小子竟然把照片卖给了公众号。这可是违反工作纪律的，至少一个行政记过。”

“处理就对了，这点职业精神都没有，是该好好教育。让我说，你们局教育管理也是有欠缺，是要负责任的。”刘父也是刚从领导位置上退下来，看问题自有角度。

“嗯，您说的对，这事过后，局里肯定紧抓工作纪律，处理决定本身也算是一种反面教育了。”

“是呀，以儆效尤。”刘父抿了一口酒，微微颔首。

和女婿聊天，每每融洽、投机，刘父欣赏这个年轻人骨子里的刚正和对世事的洞明睿智，也能聊聊球赛棋道，对长辈孝敬有加、乖巧懂事，这半个儿子，他是满意的。不过自己再满意，李熏然于他也是女婿，于他们家庭来讲，他存在的最主要的意义，便是带给女儿幸福------一生的幸福。早看出这次女儿回娘家，必定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李熏然一进门，女儿盛饭勺子脱手的瞬间，老人家更加明了几分。但年轻人的事做长辈的不好打听，只在吃着饭的功夫，眼里观察女儿女婿，做出了判断------他们之间的疙瘩，该是个挺大的疙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疙瘩，李熏然就快解开了。这显然不同于当年姚远背叛女儿那般的覆水难收，一切还尽在掌握之中。老人家知道，女婿今天的突然造访，当然不是来陪自己喝酒的！这是真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家是专程与老婆也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好来的。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年轻人能自己解决的事，刘父认为最正确的选择便是袖手旁观。

虽说岳母已经特赦般宣布“多喝点没事”，饮至微醺时，岳母已经给老伴投去蕴含着“你自觉点。”意义的眼神，刘父却装看不见。李熏然领会到岳母的心思，岳父身体确实不适合多饮，和岳母目光相对，便给岳父最后一次满杯，凑到跟前对岳父小声耳语道：“爸，我喝醉了小颖回家会罚我跪方便面。”说着对岳父挤挤眼：“您懂的。”将酒瓶盖子拧好后朗声道：“今天咱们到这里，改天我再陪您，细水长流嘛。”

岳父笑笑，耳语道：“有的东西会遗传，你也懂的。哦，以前是搓板。”也对李熏然挤挤眼。

“现在花样特别多。”

“这也与时俱进？”

这时李熏然没有再凑到岳父耳边，只眯着眼睛使劲儿点点头，随即翁婿俩默契相对大笑。

“爷俩当着我们的面咬耳朵，说我们坏话了吧？”刘母微抬下巴笑着道。

而刘佩颖，心不在焉，也知道在这样的氛围下，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不会扫了家人的兴，保持着微笑。

李熏然不时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有股暖意。

吃过饭，李熏然极力争取来了刷碗的差事，微醺的岳父笑眯眯地对女儿说：“托我闺女的福，我这一生大业，后继有人啦。”刘母吩咐女儿去帮女婿，自己去给老伴、女婿泡解酒功夫茶去了。厨房里，只余他们两人。

“你怎么来了？”刘佩颖压低了声音，“都说了不打扰他们。”

李熏然正在转着圈地冲洗一只碗，手里动作一停，故意大声道：“案子办得顺利，提前了好几天。也没顾得上给你买点什么。”没有勇气去凝视她的眸子，换用仅仅她能听见的声音说：“咱们的事一会儿关上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