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掌控句章,一世荣华
袁成、严明心中一颤。
这剧本不对啊!
“谢长史何出此言?!”
桓宝自然要为小弟出头。
虽然知道严成打着他的旗号,在句章为非作歹,可他有不得不出头的理由:若是连亲信都保不住,以后谁还敢依附于他。
见桓宝站出来,严明两人心中稍安。
“我也不想跟你们东拉西扯,将那赵三,带上来!”谢混朝堂外喝道。
顿时,蒯恩提着一名男子进入府堂。
在谢混口中说出赵三这个名字时,袁成、严明二人脸色大变,腿肚子都在打转。
待见到真人,两人直接瘫软在地。
很凑巧,正好与请愿的十几人,跪坐在一起。
桓宝、袁崧见他们这反应,心中一沉。
斜睨了地上一群人一眼后,谢混对赵三说道:“本官添为军府长史,不要怕,把你的遭遇,以及袁成、严明的恶行,告诉大家。看看这二人,是不是本长史说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赵三听到后,似找到了主心骨,原本萎靡的神情,陡然一变,目眦欲裂瞪着严明二人,恨声道:“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侵我家财、犯我妻妾、占我良田...”
随后,他向众人讲述了悲惨遭遇。
赵三与严明乃远房亲戚,严明幼时父母双亡,赵家薄有家产,赵父便将严明接至家中,抚养成人。
严明因无人管教,长歪了。
整日混迹于市,鸡鸣狗盗无所不为,赵父不忍他走上歪路,便托人给他谋了小吏差事,希望他能走上正路。
哪知严明抱上桓宝大腿,城中无人敢惹,赵父两月前又死了,严明更是无人能治。
白眼狼的他,居然将主意打到赵家身上。
联合袁成,不但把赵三祖宅侵占,还睡了他的妻妾,抢了他的百亩良田。
“畜生啊,真畜生!”
“当真是猪狗不如!”
“还万人请愿,我呸!”
“哼!这严明烂人一个,我早就知晓其事!”
...
待赵三声泪俱下诉说完,围观百姓无不痛骂严明二人。
甚至,有那喉咙痒的老妪,一口浓痰糊向严明、袁成。
两人想躲。
但被镣铐捆地死死的,只能含泪承受。
那些请愿的人,连忙躲开,皆唯恐避之不及。
“你二人还有什么话说,给你们机会辩解,不然本长史又要背上一个独断专权的罪名。”谢混意有所指地说道。
今日若是桓宝两人得逞,他必定要背上不识忠良、滥用职权的名声,辛苦经营的人设也会崩塌。
江左风华第一,自此也将成为笑话。
严明、袁成有心反驳,但人证就在现场,至于物证,只要按图索骥派人去查,便能证实。
两人张口无言,只能可怜兮兮地望向桓宝、袁崧。
桓宝脸黑如锅底,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很想一刀砍了这个狗东西。
忽然,他像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踌躇片刻后,低眉退至一旁,将堂中留给谢混。
看着桓宝突然转变,谢混心中晒然一笑。
复又将目光投向袁崧。
坐于堂上的袁崧尴尬一笑,屁股微微抬起,离开座位,然后弯腰示意谢混上坐...
...
自那日堂上压服桓宝、袁崧后,句章城便成了谢混一言堂。
桓宝之所以服软,其一是严明霸占的诸多田地,一半都献给了他,少说也有上千亩,谢混若真追究,述至谢琰甚至朝廷,他免官都是轻的。
官员将领收受田宅,确实是常事,但所收的是侵占而来的私田,还被摆在明面上,那就够喝一壶了。
毕竟,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只因不能见光。
见光,则死。
这点,谢混没有追着不放,暗示桓宝将田地还给赵三后,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其二,谢混乃长史,能代谢琰行事,又成功抵御孙恩,他不得不服。
袁崧就不必说了,典型的桥头草,欺软怕硬。
在谢混看来,此人若是被胡人俘虏,绝对成汉奸。
“主上,严明、袁成已被送去服徭役,不过我听监管的小吏说,两人似有恨色。要不...”
刘穆之将自己探知的信息,告诉谢混。
自那日,谢混默认桓宝施肉刑开始,刘穆之就明白一点,自己的主上,既有菩萨心肠,也有金刚霹雳手段。
决计不会让潜在威胁,存活于世。
不知不觉,刘穆之自己的心态,也在悄然改变。
“穆之,我很欣慰。去吧,隐蔽一点。”谢混对刘穆之的悟性很满意。
有才又贴心,这种人活该被重用。
许他一世荣华又如何?
“是!主上!”
待刘穆之领命而去,谢混取出一封家信。
是司马文露的。
小娇妻思念丈夫了。
卿卿夫君:
夫远行,妻夜涕零昼满襟,强欢笑。
君别离,妇春种花冬扫雪,盼人归。
我念君,卿左成家右立业,思入骨。
想今宵,望月如新日如故,自难忘。
你...
看完信后,谢混哭笑不得,小娇妻还整了花活。
想了想,执笔写下三个字——汝思吾。
随后将回信装好,命人送去京师。
...
会稽郡城,谢琰也在写家信。
不过不是写给京师,而是给堂侄谢方明。
谢琰正在践行谢混说的话。
募兵——不久前在三吴及临近郡县,都布告了招兵事宜。
抚慰——最近不但安抚将士,在徭役、税赋上,亦施有仁政,几郡士族皆大欢喜。
如今前来郡城应招的流民,络绎不绝,他要为即将组建的“谢家军”,培植将领。
谢方明便是很好的人选之一。
“峻儿,将此信送去交给你堂弟谢方明,让他来一趟。”
“除此之外,你再去你姑姑那里,替我探望一下她。如今她孤居会稽城外,平日里,你也要去多走动走动。”
谢琰将信递给谢峻,嘱咐道。
想到姑姑谢道韫如今情况,谢峻轻轻点头:“爹你放心吧,姑姑那里会我经常去。毕竟小时候,姑姑可疼我们三兄弟了。”
“嗯,知道就好。你姑姑是个苦命人,你姑父把她害惨了,唉。”
谢琰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峻没有应声。
这不是他一个小辈该评价的,不过心中也认同父亲说的话。
好好的城防士兵不安排,却拜神起乩,请鬼兵驻守各路要津,这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快去吧。早去早回,过几日,益寿也要回来一趟。”
谢琰说到谢混,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
幼子太给他长脸了,都不用他亲自出马,又大破孙恩。
朝廷那群老帮菜,还有琅琊王氏的人,想必都傻眼了吧。
等谢氏在三吴站稳脚跟,一定要让益寿回去,狠狠扇那王谧的脸!
谢峻刚抬脚走两步,又转身疑惑道:“父亲,堂兄如今还在守孝,您让他来,不太合适吧。”
闻言,谢琰笑道:“难得你能多动脑子。没事,你送去就行,只要方明看过为父的信,他一定会来。”
“哦。”
谢峻挠了挠头,实在想不通,旋即放弃。
谢琰淡淡一笑。
守孝期又怎样?
堂侄谢方明被孙恩杀父杀兄,身负血海深仇,肯定想找孙恩算账,只要知道能领兵讨伐孙贼,断然不会拒绝。
...
清晨拂晓,乌衣巷中,黄门侍郎王谧等候在一个拐角。
一名家奴匆匆回来禀报:“主上,外面没人,您快走吧。”
王谧闻言,迅速抬起脚步,穿过小巷。
他已经连续几日如此了,只因要躲避谢重。
不久前,会稽传来消息,孙恩聚众夜袭句章,谢混据城大破之,斩杀七千余众,仅伤残几百人。
令朝中一众想看谢氏笑话的人,闭上了嘴。
谢混仅仅去了三吴一月不到,便立此大功,若再来几次,将又是一个谢玄。
之前他嘲笑谢重时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非常怕遇到谢重。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咦?这不是王侍郎吗,你这偷偷摸摸的样子,是要去哪?”
听到背后这熟悉的声音,王谧忍不住心中一抖,强装镇定,头都不敢回:“本官要去西府,怎么,你谢长史管得那么宽?”
“这么早去西府,门朝哪边你可瞧得清?”
谢重毫不客气呛了一句,这王谧此前嘴脸,他可记得一清二楚,如今堂弟争气,可算让他逮着机会了。
听到谢重的话,王谧只感觉一股浓浓的恶意,于背后升腾,快速说道:“懒得跟你扯,本官先走一步!”
扔下这句话,王谧赶紧开溜,很快就消失在巷尾...
正准备火力全开的谢重,愣了愣,随即泛起冷笑,施施然跟了上去。
想甩掉他?
没门!
今日必须要教这狗东西知晓,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王谧乘坐牛车,赶至西府。
“王侍郎早!”
“早,王侍郎!”
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王谧矜持颔首。
这才对味嘛。
他王谧,可是琅琊王氏子弟,什么时候会受那等鸟气。
谢混不就打了一场胜仗吗?
战场之上,岂有常胜将军,指不定哪天兵败,就夭折了。
王谧越想越兴奋。
似乎已预见谢混战败身死,谢氏愁云惨淡的场景,竟情不自禁哼起小曲。
“谢长史早!”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招呼。
王谧一时没忍住,转头一看。
顿时傻眼。
这狗谢重,居然追到西府来了!
见王谧那目瞪口呆的样子,谢重心中暗爽。
他整了整衣冠,昂首挺胸,从王谧面前走过,经过其身前时,还冷哼了一声。
王谧脸上一黑。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府堂。
司马元显等人正在堂中议事,见谢重进来,皆是一怔。
这一大早的,谢重不去会稽王司马道子的东府值守,跑来他们西府做什么?
“谢长史,今日怎么有雅兴至我府上?”
年仅十九的司马元显,经过一年多的掌权,他已具备上位者气质。
谢重拱手一揖,道明来意:“见过殿下,臣今日是为请功而来!”
司马元显、张法顺、司马休之等人,目光一闪。
后面已进门的王谧,也有一瞬间惊愕,随即又了然。
显然,众人知道他要为谁请功。
“哈哈哈,不知是谁,居然能劳驾谢长史亲自出面?”司马元显明知故问。
谢重态度恭敬,再次一礼,口中所说,却毫不客气:“大破孙寇的谢混!”
司马元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原来是谢混。几日前,我已收到谢内史奏表,只是近日事务繁忙,忘记了。”
三吴之地是皇室重点关注的地方,司马元显也领着扬州刺史,他自然不会忘记。
此次谢琰在奏表中,详细讲述了谢混破寇的经过及功绩,请求任命谢混为句章太守。
只是如今谢琰已在那里,并都督八郡诸军事,谢混再做太守,有些超标了。
因此,司马元显才故意将其压下,打算拖一拖,后面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合理解决。
现在谢重亲自找上门来,便推脱不过了。
毕竟,谢混确实立了大功,又是谢氏子弟,没理由不赏。
司马元显当即下令:“王功曹,马上前去告知吏部,任命谢混都督句章郡诸军事,扬武将军,领句章太守,报尚书左仆射何澄审定。”
晋朝的刺史、太守如果不加将军号,既是无军权的体现,也是一种耻辱。
而且正常情况下,官员任命是由吏部初议,报尚书左仆射,再由尚书令审定。
不过半年前,尚书令王珣因病去职,职位一直空缺,尚书省便由尚书左仆射暂时代管。
王诞听到司马元显安排他去办理,脸上很不自然。
他出身琅琊王氏,而王谢两家的恩怨,人尽皆知。
现在命他去督办此事,王诞有理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才让司马元显给他上眼药。
王谧也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边上的张法顺、司马尚之、司马休之等,一众司马元显亲信,皆是神情莫名。
“是,殿下。”王诞只能领命而去。
谢重心情畅慰,嘴角都有点压不住,实在是司马元显这神之一笔,太爽了。
“多谢殿下,臣告退!”
他对司马元显一礼后,负手行至王谧身旁,站定。
既压着声音,又故意刚好让所有人都听得见:“年仅十九的郡太守,你琅琊王氏有吗?”
说完,一甩长袖,大笑离去。
王谧脸都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