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圣笛与冬之号角

“哈萨尔矿城的产业带来的是火药、炸药技术的飞跃进步，一百年前，王城东方的火山里发现了烈性爆炸物‘圣笛’的主要原料，让其从最新的幻想变成了最新的发明。圣笛的使命是送人去见真神，圣火久久不灭，在水中也能长燃。”

——布莱顿，酒馆会话

“……‘圣笛’？”亚里深吸一口气。

通古斯大爆炸——

杀死数万民众的不是恶龙，而是圣笛。近百年来这个名字都被尘封在巨龙的阴影之下，他们也只能在启程之后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名字让他印象深刻，仅仅两个字便让他想起布莱顿父亲曾描绘过的那一天，爆炸席卷全城，火焰将一切焚毁……

但二者相隔整个世界，甚至还跨越了五十年的时间——圣笛应该已经在通古斯城彻底消失……也不该是一座塔。

“我不明白。”亚里定了定神，用手抵住下巴，“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不。有的。”扎卡里伸手一探，从战士腰间拿下龙晶匕首，“这个就是。”

“龙晶？”亚里不解皱眉。

“黑曜石。”

扎卡里接着问，“你知道天然黑曜石的来源是哪里吗？”

亚里摇摇头。

“……是火山。火山岩浆骤然冷却，形成的黑色物质就是黑曜石。而圣笛的主要原料……”

“——也来自火山。”亚里喃喃接过话。

一些信息串了起来——扎卡里一百年前盘踞着东边的火山，而布姆赞帝国冒着承龙怒火的风险也要开采原料……以生产“圣笛”。

“也许你并不知道——在布姆赞以外，绝大多数国家仍把黑曜石称为‘龙晶’。巨龙生性怕冷，喜热，所以常出现在火山周围，甚至可能筑巢——这一行为被许多学者解读为，熔岩给我们带来了力量和魔法。因此，富有魔法价值、且通常出现在巨龙出没环境的黑曜石常被认为蕴含着与‘龙’同源的力量。”

“布姆赞帝国是最早宣称‘龙晶’与‘龙’无关的国家之一，对黑曜石的研究之深，是其它国家远远不及的……包括将黑曜石用作能量源的尝试……不过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他们无法精细控制其中的‘能量’，反倒是粗暴将之用于‘爆炸’一事上的研究，颇受投资方的喜爱。”

顿了顿，扎卡里又继续说，

“我读过‘圣笛’的设计图。准确来说，‘圣笛’是批量生产可储存爆炸物的装置，只要将‘能量’置入，就可转化为可储存的烈性爆炸物——‘圣火’……通古斯当时囤积的，准确来说，应该被称为‘圣火’……不过这也无关紧要，毕竟连负责人都不知道准确的名字。我事后找到的设计图，是‘圣笛’开发中的一个版本。那学者为了向情妇炫耀，虽然丢了自己一家的性命，却使得这份设计图留了下来。”

“你们称呼为‘拉赫洛的荣光’的，实际上是那份设计图的改造版……我无法完全理解那份设计图，所以在可信范围内进行了修改——

“首先，加大了体积，增添了许多无意义的组件，正如你们见到的那样，许多部件的损毁，并没有影响主要功能；

“其次，去除了‘圣火’的压缩、固化和填充功能，产生的火焰会像你们见过的那样绽放出来；

“再有，原设计图并没有提及‘能量源’是什么，以何种形态输入……所以我下令搜集了许多宝石、金属、及其它素材，统统放进来进行测试，输入端因此变得很庞大。”

扎卡里说着，比了比王冠的形状，“修改了这么多，我并没有把握，能将它成功启动，所以只能跟你们说这是假的。在过来前，我已经把你们触发两次的反馈收到了。大体上的功能没有偏差，但意外的收获有两个。”

“一是龙晶。”扎卡里弹了弹黑曜石匕首，“……我们原初世界的黑曜石与龙的魔力并无关系，龙是龙，黑曜石是黑曜石——但意外的是，这里不一样。虽然细微，但这里的龙晶似乎确实能与某种能量源相通……那种能量的特征我们也见识过——梅丽珊卓的火魔法。就像我们用魔法素材来固化和帮助使用魔网一样，他们也会用各种形式使用他们自己的魔力源……不知是不是巧合，‘圣笛’能将龙晶联系着的能量逐渐引导出来，而不是像通古斯那样，一次性消耗干净。这意味着……”

扎卡里明显地沉吟了少许，然后才说道：“……自动式法阵的最大难题——能量来源，也许可以解决了。通过对火魔法的研究，或许可以将两个世界的魔法混合自动化。而我们正好有熟悉火魔法的梅丽珊卓。”

“……自动化……”亚里回想起对峙无面之王时，那滔天的烈焰和漫天的魔法。现代魔法的瓶颈之一就在于施法间隙，纵使有天大的本领，本来也要承受三秒的空白。

“我的想象力有些匮乏……”亚里坦诚说，“但您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因为困难就摆在我们面前。”扎卡里说，“我们虽然知道了‘火魔法并不是依靠个人的魔力释放’这一件事，但同时也知道——异鬼们的‘魔法’同样有可能遵守这个规则。我们已经确定对方可以使用魔法……数量亦不容小觑。”

“那第二件收获呢？”

“第二件事是，‘圣笛’可以增幅我们的魔法。”扎卡里说，

“因为龙晶联系着能量源，所以我对于出力的设计低于它的实际产出……多余的部分并没有变成‘圣火’，而是逸散成了可以让我们吸收的魔力元素。你的那一发爆裂魔法，本来应该没有那么强力，对吧？就是因为整合了那些逸散能量。给我一些时间——我说过，‘圣笛’本身并没有这么庞大，给我一些时间，简化掉不必要的部分……也许我们可以实现单人携带。”

我们要使用它吗？

亚里不自觉地感觉到一阵呕吐感和厌恶感，但理智将这一部分压制了下去。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分散守军？”亚里问，“在他们掩护下，进行研究和开发，不好么？”

扎卡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注视着亚里的眼睛。

“扎卡里先生。”亚里同样回以视线，“……我知道您有您自己的考量。但我们……不，我，我还是希望，您能多告诉我们一些实情……您究竟在担心什么？敌人是什么？……我对现状有些受够了。扎卡里先生，虽然这话是我听来的——相信我们，不论如何，我们会为自己的命运负责，您可以驱使我们战斗。”

“我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扎卡里只是说，但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确实没有把事情说得很明白。好吧，我相信你们的成长。”

亚里大喜，可笑容还没消失，便听到长城下一声长长的号角。

来自北方。

扎卡里拉住了他的手。

亚里朝声音的地方望去——巨人尸鬼吹奏着一个巨大的号角……而后大地微微颤抖起来……森林的地面开始龟裂，庞大的冰霜巨人从地底爬起。

“……号角？”亚里怔住。这便是死去的巨人曾提到过的号角吗？

梅丽珊卓曾说，会摧毁长城的冬之号角？

“并不是。”扎卡里说，“冬之号角并不是靠人力奏响的。”

那位巨人尸鬼再度捧起一个号角，那是一个破旧、惨败，平平无奇的号角。

“冬之号角，要由北境的冬风所唤起，号角声与冬天齐至。”

扎卡里说。

冬天——

亚里意识到不对劲，向地平线眺望——茫茫黑夜里，只有地平线露出一弧白光。冬晨应该来了，但太阳并没有升起。

另一声凄美的号角响起——亚里感觉脚下一空，向下俯视，看到的是正在分崩瓦解的冰之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