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境逢龙
刑堂铁门闭合的闷响震落簌簌尘灰。苏毅被锁链悬吊在镇魂柱上，腕间玄铁镣铐刻满压制真气的符咒——这本该用来禁锢金丹期修士的刑具，此刻却困着个经脉尽毁的废人。
“你爹在剑冢最深处留了东西吧？“苏烈指尖燃起青阳真火，幽蓝火光照亮刑架凹槽里干涸的血痂，“当年他宁愿被万剑穿心也不肯交出《青阳剑谱》，你说这份硬气...你能继承几成？“
火焰舔舐过少年胸前的剑形胎记，皮肉焦糊味弥漫。苏毅咬破的舌尖滴下暗金血珠，落在刑堂地面的八卦阵眼时，整个大阵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悬在梁上的七盏锁魂灯剧烈摇晃，投在墙上的影子竟诡异地生出龙角。
“装神弄鬼！“苏烈并指成剑戳向苏毅气海穴，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如遭雷击。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青阳真气正被疯狂吞噬，仿佛在给某个苏醒的洪荒巨兽喂食。
黑暗在苏毅意识深处漫延。无数记忆碎片如流星划过：九重天阙上缠绕着锁链的巨龙、四分五裂的星辰道宫、还有四道纠缠着坠入虚空的辉光——青锋、玄火、星尘与虚空裂痕。
“吾乃...古帝...“
沙哑的低语让刑堂温度骤降。苏烈正要后退，却被突然睁眼的苏毅定在原地——那双瞳孔已化作鎏金竖瞳，细密的龙鳞纹路从眼角蔓至脖颈。
镇魂柱上的符咒接连爆燃。苏毅腕间的玄铁镣铐寸寸崩裂，残片悬浮在空中组成逆鳞状的阵列。苏烈想要呼喊，却发现喉咙被无形的龙威扼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染血的手指按上自己眉心。
五岁的苏毅在剑阁深处看见父亲与黑影对峙。
“毅儿记住，苏家剑冢镇压的不是宝剑...“苏清河将染血的玉佩塞入他怀中，“是龙怨。“
黑影的利爪穿透父亲胸膛时，一滴龙血溅入他胎记。
现实中的苏烈七窍开始渗血。他拼尽真气催动腰间保命玉符，苏家祖传的青阳剑罡勉强斩断龙威压制。正要逃向铁门时，身后传来金石碎裂的脆响——苏毅徒手捏碎了他全力劈出的青钢剑，龙鳞覆盖的指缝间迸溅的火星照亮刑堂。
“怪...怪物！“苏烈瘫坐在墙角，左手缺失的小指突然剧痛难忍。五年前剑冢暴动时，正是这道旧伤预警救了他一命。
悬于梁上的第七盏锁魂灯轰然炸裂。飞溅的灯油在空中凝成黑龙虚影，盘绕着没入苏毅天灵。少年周身浮现金色道纹，那些淤塞的经脉此刻如同干涸河床迎来山洪，疯狂吞噬着刑堂积蓄百年的煞气。
刑堂大门被剑气轰开时，苏毅正掐着苏烈的咽喉将他提起。踏入室内的家主苏震霆瞳孔骤缩——他佩剑上的镇魂珠正在龟裂，这是百丈内有上古凶灵苏醒的征兆。
“毅儿！“苏震霆的喝声暗含清心咒法，“放开你堂兄！“
龙瞳转动时带起气流漩涡。苏毅歪头打量这个名义上的伯父，记忆中浮现他继任家主那夜，剑冢深处传来的悲怆龙吟。舌尖残留的血腥味突然变得清甜——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咬破了苏烈的颈动脉。
演武场方向突然传来惊天巨响。众人回头望去，百丈高的测灵碑拦腰折断，断口处喷涌的黑雾凝成八爪龙影直冲云霄。林清雪伫立在废墟中，手中半块冰纹玉佩已布满裂痕，她蒙面的素纱被劲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颌处冰晶状的凰羽纹路。
“今日起，我住剑庐。“
苏毅沙哑的声线带着双重混响。当他松开手指任由苏烈瘫软在地时，刑堂地面浮现出绵延百丈的煞气。
刑堂内涌动的煞气如活物般扭曲，苏毅脚下的八卦阵纹寸寸崩裂。苏震霆的剑锋尚未出鞘，便被无形的龙威逼退三步，剑鞘上的青鸾浮雕竟发出哀鸣——这是苏家传承千年的灵剑第一次示弱。
“你不是苏毅。“苏震霆瞳孔收缩，指尖悄然捏碎传讯玉符，“阁下是何方神圣？“
少年喉间滚出低笑，鎏金竖瞳扫过刑堂四壁悬挂的刑具。那些浸透鲜血的钩爪、锁链突然震颤着脱离墙面，在空中熔炼成一柄缠绕黑焰的骨剑。“本座的名讳...“他屈指轻弹剑身，龙吟声震得梁柱簌簌落灰，“尔等蝼蚁也配知晓？“
从血泊中仰视的视野里，堂弟的身影与刑堂壁画中的黑龙重合。五年前剑冢暴动那夜，他在父亲密室见过同样的图腾——那幅被苏家列为禁忌的《囚龙图》。缺失的小指突然灼痛，当年正是这只手触碰了封印黑龙的石碑。
骨剑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中，苏震霆终于拔剑。青阳剑诀第九式“日照九州“携着磅礴剑意劈出，却在触及黑焰的瞬间分崩离析。更骇人的是，逸散的剑气竟被骨剑吞噬，反哺给持剑的少年。
“青阳剑意？“苏毅舔舐着剑锋上的真气残片，露出餍足又嫌恶的神情，“比起玄天剑意，不过是腐草荧光。“
刑堂穹顶突然炸开，一道冰蓝剑罡破空而至。林清雪踏着纷扬的霜花落地，手中残破的冰纹玉佩已化作三尺青锋。剑尖所指处，苏毅周身黑焰为之一滞——这是能冻结真气的“玄阴剑气“。
“清雪姑娘！“苏震霆又惊又喜，“快制住这邪祟...“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林清雪的蒙面素纱被剑气余波掀飞，露出左脸冰晶状的凰羽纹路。苏毅的骨剑突然发出痛苦颤鸣，黑焰中浮现出万千冰凰虚影，与龙影撕咬纠缠。
“原来是你...“苏毅眸中金芒暴涨，骨剑狠狠劈在冰凰剑罡交汇处。迸发的能量乱流中，两人唇角同时溢出血线——林清雪的是霜花状冰晶，苏毅的则是滚烫的金色血珠。
刑堂外传来连绵不断的爆响，十八尊剑俑齐齐转向中央。它们持剑的手臂机械抬起，剑尖汇聚的青光在苏家上空凝成巨型剑阵——这是苏家护族大阵“青冥戮仙阵“，上一次启动还是三百年前抵御魔潮。
“够了！“
苍老的喝声如暮鼓晨钟。神秘乞丐萧老拄着打狗棍踱入刑堂，浑浊的双眼盯着苏毅：“小子，再放纵下去，你娘留下的那缕神魂可就保不住了。“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入沸油。苏毅瞳孔骤缩，骨剑哐当坠地。那些翻涌的龙鳞纹路急速消退，露出少年苍白如纸的面容。他踉跄跪倒，呕出的金血在地面绘出残缺的星图。
当苏毅在萧老搀扶下走向剑庐时，整个苏家笼罩在诡谲的寂静中。林清雪拾起染血的蒙面纱，发现冰凰纹路已蔓延至颈侧——这是血脉觉醒加速的征兆。
而在地底千丈的剑冢最深处，一具缠绕九重锁链的青铜棺椁正在震动。棺盖上四个凹陷的印痕中，剑形凹槽亮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