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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咱爸要进步

吃过晚饭,姐夫牛伟就回到了理发店。

机械厂的老少爷们儿多,剪头刮脸的也多,平时牛伟都得晚上再干会儿才能回家。

陈明源在外面跑了一天,打了一盆水准备洗把脸。

刚一弯腰,他就被脸盆里的那张脸吸引了。

高挺鼻梁薄嘴唇,大双眼皮长睫毛,水波映在桃花眼里,眼睛明亮又勾人。

他五官虽然柔和好看,可轮廓和发际线却又带着锋利,一双剑眉更是张扬了少年的明亮。

啧!

“都说儿子随妈,闺女随爹。这老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啊!”

陈明源摸着自己的脸,啧啧惊奇。

“咋的呢?”

陈蓉蓉此时也在臭美。

白天扎起来的大辫子披散下来,发丝儿形成了一缕一缕的“弯弯”,像是烫过一样。

最近厂里的小姑娘暗暗刮起了一股“波浪风”,都觉得弯弯的卷发时髦又好看,

但厂里毕竟还是个朴实严肃的地方,有些规矩不能随便破的。

哪怕自家姐夫就是工厂理发店的,陈蓉蓉也不敢去烫头。

只敢晚上散开自己的大辫子,披在后背上独自美一美。

“说你长得像咱爸呗!”陈明源笑呵呵在脸盆里投着毛巾,拧干擦了把脸。

“你才长得像咱爸呢!”陈蓉蓉翻了一个白眼。

“像我咋的了!”陈父顶着一张猪腰子脸走出了堂屋,“要真能像我还好了呢!”

陈父恨铁不成钢的看看陈明源,又转身瞧瞧陈蓉蓉,纳闷道:

“你披头散发的在这干啥呢!”

陈蓉蓉赶紧拿起桌子上的木梳,无比乖巧:“爸,我梳梳头。”

陈父皱了皱眉,转过身看向陈明源:“你呢?你这是又干啥呢?”

“我抹花露水呢,爸你别说,这味儿真香!”

陈明源手里拿着一瓶白天里大闺女送的花露水,一脸的新鲜。

这不是后世的六神花露水,而是机械厂给职工发的明星花露水。

味道闻起来像玫瑰香精和茉莉香精调过的,香味很冲,但瓶身却非常漂亮。

封面上,一个穿着舞衣旗袍、梳着精致发型的女孩羞涩的微笑,葱白圆润的小手上托着一盒彩色的花露水,旁边还写着“东方香奈儿”几个大字。

香!

真的非常香!

光看这封面的羞涩女孩,这花露水都香的甜人。

“哎呀哥!你花露水抹太多了,熏挺!”陈蓉蓉嫌弃的捂着鼻子,右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

“你当我跟你似的呢!”陈明源白了一眼陈蓉蓉。

“你哥肉嫩,要是不多涂点花露水,晚上容易挨蚊子咬。”

陈父听到这话,太阳穴旁边的血管跳了跳。

摇着蒲扇的手顿了顿,又摇两下,接着又顿了顿。

顿到最后,

陈父咬牙:“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说完,转身走回堂屋。

陈明源一脸困惑:“我这又做啥了?咱爸咋又生气了。”

陈蓉蓉凑到陈明源耳边,小声道:“我听姐父说,最近厂里空出一个车间主任的位置,咱爸的竞争对手都挺强劲,组织很为难。”

陈明源恍然大悟。

“我说咱爸今天脸拉的跟长白山似的,原来是要进步了。”

……

翌日一早。

温暖的阳光照耀在香喷喷的陈明源身上。

家里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就留下一个闲人在家。

难得消停。

喂完了家里的鸡,陈明源悠哉哉的晒着太阳,享受着上辈子从没享受过的幸福生活。

顺子走进陈家小院,瞧见陈明源的德行,乐道:“陈哥,一大早就晒脸呢?”

陈明源眼皮都没抬,骂道:“滚犊子,你才赛脸呢!”

听到旁边挪凳子的声音,

陈明源睁开眼,问道:“干啥来了?”

顺子瞧瞧左右,偷摸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塞到了陈明源的手里。

陈明源打开小包一看,里面竟然是20张大团结!

“上次卖粮的钱回来了。”顺子小声开口。

陈明源:“没被人瞧见吧?”

顺子:“放心陈哥,都按你说的办的,妥帖的很。”

“那就好。”陈明源将钱收好,感觉晒在脸上的阳光更灿烂了。

虽然他没有工作,但却有自己赚钱的门路。

两年前的自然灾害虽然过去,可是粮食的积存也见了底,尤其是省城的精粮供应也紧张起来。

而东北的冬天出门吐口唾沫落在地上就会结冰,狗窝里的狗呆一晚上都能冻死。

每到过冬前,都得缝制秋衣秋裤,棉袄棉裤,对布料的需求极大。

可偏生这个年代买什么东西都要票,粮要粮票,肉要肉票、布要布票。

陈明源在这中间瞧见了门路,便和顺子他们几个在省城和村里干起了中间贩子的营生。

起先,小打小闹。

后来做的越来越大,跑一次至少能赚个200多块钱。

在这个工厂工资普遍20、30元一月的年代,200块钱简直能说上一笔小额巨款。

只不过这钱虽然来得快,却不安全。

一旦被查到,

不止他废了,家里奔前途的老陈同志也得跟着受牵连。

“得找个光明正大的正经营生才行啊。”

陈明源拍着前兜里的大团结,脑袋里开始琢磨出路。

“陈哥,你寻思啥呢?”顺子凑过头:“是不是琢磨下次咱啥时候干呢?”

陈明源没好气:“你当那些精粮是肚子里的,说拉就拉啊!”

顺子“嘿嘿”地笑。

省里这边的销路勉强好说,他们各个都能跑腿儿干活。

可是村里细粮的货源却是陈明源一个人跑的。

除了陈明源,谁也不知道每次的细粮是从哪来的。

“这不是馋老饭馆的炖大鹅和酱货了么。”顺子摸了摸肚子:“成天吃工厂食堂的白菜茄子,也没个油水儿。”

陈明源这才寻思过味儿:“我说你今天怎么跑我这来了,合着是来找肉吃了。”

不过,陈明源也确实被说馋了。

昨儿拿回来的一饭盒子红烧肉,都被军军吃了。

他是一块都没吃着。

陈母、大姐和三妹还特意坐在一起开了一个小型会议,专门讨论这个包裹着小手绢的红烧肉饭盒是谁的。

夏天,厂里会给职工分发消暑的硫磺皂、花露水、茶叶。

家家户户都有。

收到这些礼物就跟上学的时候收到个铅笔橡皮差不多,并不稀奇。

可是红烧肉和小饼干却是要用票用钱买的。

那两个姑娘出手太大方了。

可是厂里的闺女实在太多,手绢上也没有绣名字,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送的。

尽管如此,

陈父陈母还是严格要求,陈明源如果再看见这两个姑娘,一定要把这些东西按票按钱还给人家。

“行!叫上福根他们,咱们中午吃大鹅去!”

顺子瞅着陈明源手里的手绢饭盒,眼睛里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不知道啥时候,我也能有小姑娘送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