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记之名剑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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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鸾水麋鹿

深秋时节的洛阳城外,草木枯黄,放眼望去,皆是肃杀的景象。洛水由秦岭山脉东侧蜿蜒向洛阳流淌,像一条巨蛇想要冲开束缚,挣扎着前行。

这时,一只麋鹿在洛水支流伊水浅滩处饮水,时不时地抬起头观望。突然从附近的树林里飞出一支利箭,正中这只麋鹿的臀部,麋鹿在一瞬间跳起之后又一头栽进了水里,随后挣扎着站起来向前方狂奔。

一彪人马从林子里奔腾而出,追逐这只麋鹿。为首的一个少年面如冠玉,眸子精光如电,身披白色貂裘大衣,腰悬利剑,英气逼人,一马当先追逐着那头中箭的麋鹿。

后面紧跟着的一名剑客,一袭短打青衣,尤为干练;腰悬利剑,足蹬一双牛皮青靴,身姿矫健。

那名剑客身后两旁的两位少年将军全副武装铠甲,一个面庞棱角分明,十分英武;另一个面相憨厚,膘肥体壮。后面簇拥着十几人同样全副铠甲,跟随着为首的那位少年。

那少年又张弓搭箭,同时又用脚在马肚子上狠踢两脚,那马吃痛向前狂奔。麋鹿中箭受伤,奔跑的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那少年在离麋鹿一箭之地之时拉满弓弦,随即一箭命中麋鹿的咽喉,麋鹿在地上翻滚几圈之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从脖子上汩汩流出……

“殿下好箭法”,旁边一位面相憨厚的年轻将军说道。

随后众人驱马向前,那位将军抢先一步下马,跑过去查看。此时麋鹿早已奄奄一息,这位将军抬起头憨笑着对众人说道:“托殿下的洪福,今天我们可以饱餐一顿了。”

众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那位憨厚的将军扛起麋鹿到小溪边,然后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开始整理麋鹿。几位将士也没闲着,从附近捡了些柴草,支起了火架。

那位身披貂裘的少年转过身望向洛阳城,不自觉的走向悬崖边,洛阳城的一切尽收眼底。另一位少年将军和那名青衣剑客也跟随了过去,三人看着洛阳城发呆。

一阵寒风袭来,少年的貂裘大衣随风飘扬。貂裘掩盖下的身姿显露无疑,虽不及青衣剑客挺拔,却也十分矫健。真可谓义气风发。

“太子殿下,天气冷了,去篝火旁取暖吧”,旁边的少年将军说道。

这位少年便是当今太子李贤。

旁边那位将军便是前朝胡国公秦叔宝的孙子秦锋;那个憨厚的将军便是尉迟刚,鄂国公尉迟恭的孙子。

至于那名青衣剑客,他的名字早已被世人忘记,只知道他的佩剑叫“雪痕”。

这时尉迟刚早已经把麋鹿架到了火架上,篝火烤着麋鹿,发出滋滋的声音。烤出的油滴到火上,令火势更加旺盛。

李贤和秦锋、雪痕三人回到篝火旁边坐着。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众将士垂涎欲滴。

尉迟刚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在麋鹿的肋间割下一块肉放到嘴里尝了尝,满足的说了一声“嗯,熟了”,脸上洋溢着憨厚的笑容,众人看了忍俊不禁。

尉迟刚把麋鹿的大腿这块割下来递给李贤道:“殿下,这块肉给你。”

李贤接过之后,也从腰间拔出匕首,这把匕首倒是比尉迟刚的精美一些。李贤割下一大块肉之后,便把剩下的递给了旁边的秦锋,说道:“秦二哥,我吃不了太多,剩下的这些给你吧。”

秦锋道:“多谢殿下。”

秦锋排行老二,大哥早夭,秦锋便是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官宦子弟当中年纪最大的,于是大家都称呼他为“秦二哥”。李贤虽身份特殊,但从小相熟,便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一位老者从远处缓缓而来。

老者旁边跟着两个童子。一个身上背着一把古筝;另一个则不知背的是什么东西,方方正正的。

三人径直朝着李贤等人而来,这让在旁的众人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就在三人距离李贤等人约摸两三丈距离之时,众人皆紧紧凝视着三人。唯独雪恨仍旧低头,左手却在暗处紧紧握住剑柄。

老者伸出右手,雪痕剑离鞘而出,剑柄向前,径直飞向老者。众人大吃一惊,就连雪痕也不得不正视这名老者。就凭这一手,雪痕已经自叹不如。

只见那老者紧紧握住雪痕剑,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剑身和剑刃,眼里竟泛起了泪光。倏忽间,泪光褪散,眼睛又射出炯炯光芒。这更让雪痕等内家高手叹服。如此出神入化的内家功夫,江湖上着实少见。

可见若是老者当真对李贤不利,雪痕尚能自保。若想护住李贤周全,当真十分艰难。于是众人便知老者并无恶意,不觉对其恭敬几分。

那老者将剑一横,前趋几步,略微躬身道:“未经许可,擅自拔剑,还请少侠莫怪,嘿嘿……”

雪痕起身,颜色缓和道:“前辈但请观瞻,无需如此客气。”说完也是双手接过宝剑,还剑入鞘。径自离开,牵着马饮水去了。

这时李贤恭敬地说道:“前辈莫怪,雪痕他性情孤僻,怠慢了前辈,还请前辈莫怪。”

老者哈哈笑道:“不打紧的。雪痕剑之事老朽也略知一二,说起来渊源颇深呐。”

李贤不禁有些疑问,说道:“哦,前辈快坐下说。”

众兵士腾出空位,刚好能给来这三人坐下。

老者不紧不慢的将背后的包袱取下,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两名童子也将行李褪下,靠着老者席地而坐。

李贤命兵士切下几块鹿肉分给三人,三人道声谢便大吃起来。

那老者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打开之后“咕咚咕咚”猛灌了两口,哈哈笑道:“过瘾,过瘾!”

李贤见老者吃饱喝足,微笑道:“前辈高姓大名?”

那老者摆摆手,笑道:“山野之人,俗名俗姓的,不足挂齿。嘿嘿……”

李贤见老者并不打算吐露来历,便也不强求。于是话锋一转,问道:“方才前辈说到雪痕剑,不知前辈与此剑究竟有何渊源?”

那老者又狂饮了两口酒,然后擦擦嘴,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把剑是当年无痕大师跟随李靖李卫公征讨DTZ时所铸。”接着便具言所述当年的景象……

李卫公当年大破DTZ,却无意中发现一块陨铁。从突厥降将口中得知,这是极北苦寒之地当中一块陨石提炼而来。无痕本就酷爱钻研一些铸剑的古籍,精通各种兵器铸造。于是便向李靖讨了来。

在追击DTZ残部之时,遇到大雪封山,大军三天三夜停驻不前,轮着番挖掘道路。无痕也是趁着这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铸了这把剑。

后来,道路通畅。李靖下令,兵分三路截击敌军。这无痕便被派到侯君集做开路先锋。凭借着这把雪痕宝剑,无痕一路势如破竹,屡立奇功。

在班师之际,由于无痕在这场战役中拔得头筹,李靖便在班师宴上对无痕大加赞赏。李靖听闻无痕立此奇功,雪痕宝剑功不可没,便向无痕借来观赏,对此剑赞不绝口!

李靖觉得剑铸成之时,刚好道路通畅,此剑当应一个“雪”字;剑呢,又是无痕所铸,又取“痕”字,于是才有了这把“雪痕”剑。

李靖为此剑命名,深得无痕赞赏。李靖还曾放言:“此剑当不逊于吴钩”。

吴钩乃是李靖的佩剑。得此评价,无痕不由得意气风发。

李贤听到这里不禁叹道:“没想到雪痕剑竟是如此来历。前辈对前朝之事如此熟悉,莫不是和无痕大师同为前朝将领?”

那老者嘿嘿说道:“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罢。嘿嘿,这吃饱喝足了,老朽也就该上路了。诸位公子、将军,咱们就此别过。”说完,便准备离开了。

李贤和秦锋、尉迟刚三人起身,目送老者和两名童子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李贤对众人说道:“我们也该走了。”众将士开始收拾行囊。李贤呼唤着雪痕。雪痕搓指成哨,将饮水的马儿召集回来。

众人翻身上马,开始洛阳城进发。

李贤对雪痕、秦锋和尉迟刚三人说道:“很久没有赛过马了,不如今天我们几个赛一场如何?”

雪痕和秦锋都知道李贤受到武后的压迫,压抑许久的郁闷无法释放,便乐得与其纵马狂奔;而尉迟刚则大大咧咧的,是无法感知李贤细腻的心思的。

李贤一马当先,雪痕紧随其后,秦锋和尉迟刚两人也不甘示弱,带领着一众将士拼命追赶。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李贤将众人远远甩在后面。

就在这时,李贤所乘之马右侧后方被一支飞镖击中,马臀血流如注向前狂奔。惊慌失措的李贤牢牢抓住缰绳。骏马一路向前狂奔,直到传入一片丛林之中消失不见。

那匹马在丛林深处一跃惊起,随即翻倒在地,同时将李贤摔落马下。李贤顿感不妙,落马之际,将马腹上自己的佩剑——紫薇剑紧紧握在手中,欲拔剑迎敌。

丛林深处,一道剑影划过,另一道剑影向着李贤直刺而来。剑锋划破空气,带着轻微的蜂鸣之声,响亮而清脆。

李贤转身作拔剑之状,横剑格挡。剑还未拔出,那柄刺向他的剑剑锋已到。剑尖刺中紫薇剑剑鞘,李贤向后退去。

李贤抵敌不住,后背撞上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体内顿时气血翻涌,咽喉涌出一口咸酸味。强忍压下,调运内息这才不至于当场吐血。随后站起,拔出佩剑准备迎敌。

不等李贤看清来人,此刻一黑一白两道剑影凝结的剑气便向李贤汹涌袭来。

李贤自知抵敌不过,却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侧身翻滚躲开。两道剑气将李贤身后的树干劈成三段,只留下最下面的一段,另两段早已飞出。

此时李贤借着刺客变招的空隙才看清刺客。

这名刺客是名女子。斗笠垂下黑色的纱帘,透过纱帘能看到女子还蒙着面纱。一袭短打黑衣将其玲珑浮凸的身材展露无余。手持双剑,一黑一白。

正是跟在武媚身旁寸步不离的剑姬无双。

当李贤得知刺客竟是母后派来的人之时根本来不及吃惊,因为不及李贤细想,无双的双剑便交替而来。

黑、白两股剑气笼罩着李贤,压的李贤喘不过气来。

两人交手三十余招,李贤便已招架不住。紫薇剑挑落空中,随后剑尖扎进土里。

无双右手倒持黑无双隐在背后,左手持白无双挺剑直指李贤咽喉要害。李贤面如死灰,一切都很平静,就连风都停了下来。

李贤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无双。你是我母后身边的那个剑姬。”

无双持剑的左手,微微晃动。

李贤似乎认清了现实,语气略显颓丧地说道:“无双姑娘,你动手吧。”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无双看着李贤棱角分明的脸庞,迟迟下不去手,渐渐的垂了下去。

可就在这时,一声马嘶未终,一道寒光乍现。那道寒光直刺无双后背心脏要害。

无双感到一股寒气袭来,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后仰。两把无双剑交叉于胸前,将雪痕剑架起,格挡这致命的一剑;同时右脚飞踢雪痕小腹。

雪痕同样以右脚格挡,借势翻转腾挪,向身后一旁的树干借力。

这一瞬间拆解数招,三剑齐鸣,迸发出的火花犹如绽放的秋菊。

两人在数招之间并未找到对方破绽,形成对峙局面。此刻李贤性命已不再受到无双的威胁。

无双此刻方才看清来人竟是雪痕。无双紧紧盯着雪痕剑,又凝视着雪痕,想要找出破绽。却不料根本无隙可乘。

一阵风吹来,吹开无双斗笠上的纱帘。

无双瞬间出击,一个箭步冲向雪痕。雪痕横剑格挡。无双左手白无双横扫雪痕腿腹。雪痕腾空翻转,挥剑横削无双面门。无双后仰躲过,又感到一股寒意袭来,斗笠被削成两瓣飞散开去,只剩下一条黑色的面纱。姣好的面容在面纱之下隐约可见。

随后二人又拆解数十招。

秦锋、尉迟刚二人已带领士兵赶到。秦锋看见二人正在缠斗,赫然发现与雪痕厮杀之人竟是剑姬无双。秦锋、尉迟刚二人立刻下马拥护在李贤身前。

雪痕与无双二人激战正酣。

雪痕变招雪落无痕。这一招犹如大雪漫天,剑如同鹅毛大雪随风向飘荡。看似迅疾,实则轻缓。慢中有快,快中有慢。而无双则用一招万川秋水,连绵不绝,犹如大河滔滔,迎击雪落无痕的万千变化。

这一回合两人使出浑身解数。不一会儿便已拆解数十招。此刻雪痕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绿豆大般的汗珠。而无双也是气息粗重,胸前起伏不定。

无双两把剑连续几个来回均攻向雪痕下盘。雪痕连续不断翻转向后腾挪,猛的一跃翻身,一招月满拦江兜头向无双砍去。无双又使出双刃擎天格挡这千钧力道。雪痕借势向无双身后跃去,又是一招回首望月。无双一个鹞子翻身,左手挥剑隔开,右手白无双,一个直刺,刺向雪痕左胁,被雪痕侧身躲过。

二人激战数个回合。仍旧平分秋色。这时在一旁的秦锋对尉迟刚说到:“刚弟,你来保护太子,让我来为雪痕助阵。”

说完便手持双锏加入了战团。

秦锋手持双锏,起手便是一招蛟龙入海。

秦锋是将门世家,这一招蛟龙入海使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瞬间瓦解了无双的守势。无双开始陷入被动局面。落于下风。

无双在抵住雪痕一波攻势之后,秦锋一锏攻过来,无双架剑格挡,虎口顿时震的酸麻难忍。

三人战作一团,无双却还能保持守势,足见其功力相当不凡。

雪痕与无双又交手乍合倏分之际,秦锋瞅准时机,一击命中白无双剑。这一击秦锋运足了内力,无双虎口酸麻难当,白无双剑脱手飞出。手中只剩一把剑的无双仍旧在和秦锋纠缠不休。

雪痕见到此情景,持剑在一旁观战。秦锋不顾雪痕,仍旧凝神迎敌。无双久战,力有不逮,已经疲于应付。就在秦锋右手锏将要击中无双左肩之时,被李贤喝止。这一锏若是击中,无双左肩恐怕要粉碎性骨折。

李贤在一旁有些不忍,淡淡的说道:“雪痕,秦二哥,放她走吧。”

无双紧紧凝视着李贤,眼神中带着一丝幽怨。

李贤看着无双,一副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轻风拂过吹起脸上的面纱,白皙的面容一转即逝。无双转身离开,走到被击落的佩剑旁五指张开,那把剑便像飘到手中似的,潇洒至极。这一手功夫令雪痕等人不免有些惊愕,倘若雪痕与其单挑,恐怕今天胜负仍未知晓。无双左右手同时挽了一个剑花归剑入鞘,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雪痕归剑入鞘,回到了坐骑旁翻身上马。秦锋走到李贤的佩剑旁捡起佩剑,当然没有无双那么高深的功力。转身双手恭敬的递给李贤。

经此奇遇,李贤惊魂未定。现在回过神来,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他还是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殿下,殿下?”秦锋关切的喊道。

“嗯?”李贤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说道:“哦,我们回城吧。”说完翻身上马,一行人往洛阳城赶去。

一路上,李贤沉默不语,雪痕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只有秦锋和尉迟刚偶尔打趣两句。

黄昏降临,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一行人身上,像是披了一层金纱。

秦锋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殿下,我似乎有一种感觉,那个无双好像并不是要来刺杀你的。”

“哦?”李贤脑袋里充满了疑问:“秦二哥为何如此说?”

秦锋道:“感觉!尤其是她离开时,不是失败的沮丧,更像是得到了某种答案的轻松。”

李贤看向雪痕,雪痕嘴角漏出一丝微笑,随即又消失不见,搞得李贤一头雾水。

隋炀帝大业元年,诏尚书令杨素、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京洛阳城,宇文恺在对洛阳城进行设计的时候,特别注意洛河点缀城区的作用,果断地改变了自魏晋单一宫制以来的左右对称都城布局,使这座城别具风韵,并把城池的各部分与天子联系在一起。

洛阳城中轴线北起邙山,穿过宫城、皇城、洛水上的天津桥,外郭城的定鼎门,往南一直延伸到龙门伊阙,这就是隋炀帝心中的中轴线,从此都城的中轴线包含了天地之间的呼应和互动,从一座城市的地标含义,成为了一个王城的龙脉所在。

这样,城池与周边自然环境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也突出了城池的气势。因此,唐人韦述说洛阳城“北据山麓,南望天阙,水木滋茂,川原形胜,自古都邑,莫有比也”。

洛阳城气势恢宏,富丽堂皇。虽比不上长安规模宏大,但也是大唐唯二的繁华城池。

天色将晚,兴盛的大唐在灯光里摇曳。还未夜禁时分,来往的洛阳百姓、商旅、官员以及巡逻的兵士络绎不绝。

李贤一行人于黄昏时分赶到了城里。刚一入城,李贤便让秦锋和尉迟刚带着兵士们回东宫了。自己却说要和雪痕在城内逛逛,夜禁了再回去。

城内坊间的小道上不便骑马,李贤和雪痕二人牵着马在坊间穿街过巷。

洛水由东向西横贯整个洛阳城。

李贤和雪痕逛着逛着便来到了洛水边。沿着洛水一路向东,便来到了庆延坊。

庆延坊在洛阳的最东边,靠近城墙根儿处。两个人走到了洛阳城的最边上,前面便没有了路。

二人准备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阵熟悉的笛声让李贤觉得熟悉。不觉便驻足听了一会儿。

一曲终了,李贤不觉心中有些疑问:道生?来洛阳了。

二人来到拐角处,门头写的“九仙阶”三个烫金大字。

二人前行进入九仙阶艺馆,门童走过来打声招呼,接过李贤和雪痕二人的马牵到后院去了。

李贤和雪痕二人进到艺馆里,一位中年美妇人,约摸三十岁年纪,身材略显丰满,快步迎上前来。

她是这个艺馆的掌柜,叫云娘,四邻八乡的街坊们都知道。而李贤也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

云娘略带微笑,用着娇莺般的腔调说道:“哎呦,两位贵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让云娘喜不自胜啊!两位贵公子有何要求?云娘管教满意。”

说完拍手召唤了一群姑娘。

那些姑娘们一拥而上,拉扯着李贤和雪痕。

李贤着急的接连说道:“哦,不不不!云娘,我刚刚听到一曲笛声,似是故人,不知云娘可否安排?”

那一群姑娘小声嘟囔:贵人竟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可真奇怪。

李贤也不搭话,任凭她们呓语。

云娘道:“哦呦,原来贵公子也是喜欢雅乐之人。来来来,公子上房请!云娘包您满意。”

说完,便拉着李贤去了上房。

旁边的一个堂倌,看着雪痕说道:“这位贵公子,您如何安排?”

雪痕轻声说道:“给我一大壶酒便可,这些姑娘就不必要了。”

堂倌应了声“得嘞”。去柜台拿了一壶酒,递给了雪痕。

雪痕拿了酒,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出了门去。

李贤来到了一间上房,在桌前静静的坐着。接着姑娘们便陆陆续续上了一些酒菜。

李贤恭敬的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今天来是为了一位故人。”

李贤静静的等待着。

随后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李贤看见来人正是赵道生,心里激动不已,大步迎上前去。

而那名叫赵道生的男子,看见来人是李贤,也激动的迎上前去,两人相拥而泣。

云娘知他们是久别重逢,便识趣的关上门,悄默声的离开了。

赵道生从小便被突厥人掳了去,当做奴隶伺候突厥人,在此期间还学会了胡旋舞。

突厥灭亡,赵道生得以返回大唐。十六岁的他靠着胡旋舞和乐技,一时名满长安,颇得李贤赏识。

后来李贤当上太子,来到了洛阳,两人便没了联系。直到今天李贤偶然来此,二人才得以相见。

房间里二人互诉离情别绪,赵道生侍奉李贤饮酒。

待李贤酒足饭饱,赵道生说道:“殿下,让道生为您跳一遍胡旋舞吧。”

胡旋舞,经西域传入中原的旋转性民间舞,简称胡舞,也是唐代盛行的舞蹈之一。此舞的传入,主要来自西域的康国、史国和米国等。

胡旋舞节拍鲜明奔腾欢快,多旋转蹬踏,故名胡旋舞。伴奏音乐以打击乐为主,与它快速的节奏、刚劲的风格相适应的。

赵道生风笛吹奏一曲未终,便挥袖起舞。

赵道生从小生的皮肤白皙,面皮白净。点上红装,美貌胜似女子。

由于他是男子,跳起来一些需要力道的舞姿,跳起来比女子还要好看。艺馆的姑娘都是跟着他学起了胡旋舞。才撑起了亭洛艺馆的生意。

只见他扭身旋转婀娜多姿,仿佛天上的仙女一般。

李贤用筷子敲打着桌面为其伴奏。兴致浓厚之时,起身一起与赵道生共舞。

李贤从赵道生手中接过横笛,吹奏起来,在房间里相伴而舞。不时欢声笑语已令李贤将那场刺杀带来的惊吓忘却九霄云外。

艺馆的屋脊之上,雪痕独坐饮酒。

从下面房间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并不能打扰到他的清净。

已经夜禁了。

坊间的官道上,金吾卫来回巡逻,防止有人犯夜。

一道黑影在房顶间来回穿梭,极其轻巧。金吾卫并不能捕捉到他的一丝声息。

那道黑影停留在雪痕落座的屋脊之上,静静的坐下来。

两人一阵沉默。

雪痕又饮了一口酒,随后将酒壶递过去,说道:“喝酒吗?”

那黑影说道:“无双从不贪恋杯中之物。”

雪痕将酒壶拿过去,自顾自的饮了。

放下酒壶,雪痕说道:“从我们入城之时起,你便跟在后面。究竟意欲何为?”

无双反讥道:“你有家室吗?还明知故问。”

雪痕沉默不语。无双的话令他想起一些往事。虽过了很久,但还是在雪痕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无双并没有感受到他心态上的变化。

雪痕下了一口酒,恢复平静。淡淡的说道:“你选择的不是爱,而是可以吞噬生命的深渊。”

无双并不能体会雪痕这句话的含义,但是联想到李贤的高贵而自己的卑微似乎又一知半解。

无双不服气的答道:“那又怎样?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认了。”

雪痕听到这句话后,不觉沉思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劝告无双。基于自己的经历还是基于他们地位的悬殊;是基于李贤的处境,还是基于李贤的为人。

总之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劝告都是对的。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屋脊之上。听着下面的欢歌笑语。有李贤和赵道生的,也有其他客人和艺馆的姑娘们的。

约丑时末,无双又静悄悄的离开了。

只剩雪痕一人在那儿静静的等到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