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类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各类疾病不断的“攻击”人类。且大多疾病，发病毫无征兆。更有甚者，精神类疾病，越来越多的患者以“自由”为口号，将精神极度膨胀和放大，好的坏的，或者根本无好无坏的所有情形，都被极度扩散且似乎具有着比曾经任何传染性病毒都强得传染能力。

疾病向来对人类是无差别攻击。无论贫贱富贵，无论高洁或低俗，无论邪恶或善良，人类引以为傲的数学和无所不能的大数据，在这一疾病面前显得可笑滑稽。

但是，这些，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都是看不到的。

他们还是一样的为吃为穿为活命而奔波操劳，为了获得一瞬的幸福开心而不遗余力的倾尽毕生。这就是蝼蚁的生活，也是每一个有实体的存在所追求和茫然的。

孙宏力本不是个有追求的人。但师傅临走前交代给他的事情，他一直都很努力得在做。他的师祖一玄和尚因为这天道不公，追着天道去讨要说法。师傅止清法师则本本分分守着这世间，一面等一面盼，最终因为实在熬不住等待，便追着师祖的脚步而去。止清法师临走前，增对他说：

这世间的事，因为天道混乱而人心乱，心乱则神乱。可怎么让神乱的人恢复清明，到底是没个办法。甚至，谁是清明谁是混乱，也难说清。只盼你有朝一日能有个更好的所得。为师这一去，便只算离了这一处，天道是乱是清，我也去瞧瞧。

所以，孙宏力明知自己本事没有师傅的一半，依然兢兢业业，他想，师傅期望我的所得，也许是对这世间的一份责任。他知道，他的师傅爱极了这世间，而师祖则恨透了这里。所以，当师祖追着天道而去时，师傅是心心念念，有朝一日能等回师祖他老人家的。谁知，师祖一去，上百年未回。

如今，他每每回到这里，也是带着满满的期待。不管怎样，师傅该是会给他一些信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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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进来的一群人，压抑着心里翻腾。这里已经空白了二十几年。他每年在这里等，都是一场空。

孙思见他家老头儿满脸说不清的情绪，只能先开口问：“爸，您怎么会在这儿？这儿是哪儿？”

这怕是一群人都想问的。还有，这老人是孙思的爸爸？

孙宏力略微点头，表示他听到了，但没有回答。他先是扫视了众人，然后，眼光定定看向方晓明和何从还像是绑在一起似的胳膊。他看见了木木。

孙宏力几乎想拉过木木问个清楚，但碍于那么多人在，他忍了几秒，才像个摆架子的家长一样，不答反问：“你怎么又在这儿？”

众人里，齐哲和他的两个室友，以及何家老人是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任何事。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更是连回神的功夫都还没有。付鲲鹏是个啥都不当真的主，你要问他？他肯定说，对啊，看到了呀，那又怎么样？何启发和方大同从昨天晚上就是只听了个一知半解，犹在梦中。孙思虽是个懂行的，也只是不惊奇而已，他还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方晓明和何从嘛，啥都知道，但其实又啥都不知道。

众人一时居然对这个问题都不好回答。孙思也是想了半天才说：“有点儿复杂。”

孙宏力想也知道，他们必定是经历了些常人不太能接触到的情况。不然，但凭他们这些人的能力，怎么可能进到这里来。

“里面有间石厅，大家进来先稍微休息下吧。”孙宏力领着往深处走了大约几十米才看到一处更加平整宽敞、遮风避雨的石室。让人完全想不到的是，这山崖看着陡峭且厚实，实在想不到，伸到这么深的位置，石室居然有处能漏进天光，光若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进到这里，孙思简单给大家相互介绍了一下，又说了为什么要去北门山，和刚才的经历，他略去了昨晚林大师房间里的事，只说刚才的事有点儿邪性。

何家两个老人也是活久见，从来还没经历过这种诡异的事。此刻，听着孙思这么说，心里都念起了“阿弥陀佛”，还说“亏了孙思这小伙子机灵，不然大家估计命都保不住。”

孙宏力此刻其实不太想知道他儿子有多机智勇敢，他更想仔细看看那两个孩子。于是话题一转：“就是为了这个小朋友看病才去的吗？”

方晓明没想到自己被点名，他不自觉转了下身体，与何从相连的胳膊带起来一些才意识到不太正常，忍着动作，他点点头。

孙宏力状似悠闲的踱步到他俩跟前，伸手探到木木的周身，脸上惊喜交加，几欲流泪。如果说他等这二十几年，已经快等得绝望，那么他的师傅等了百多年，那该是怎么样的心情？然而，此刻，他从木木那里，知道师傅很好，不仅很好，感觉是愉悦的。他该是追上了师祖吧。

方大同察言观色，经过之前的一番波折，在这种情形下见到这位孙老，想着该也是位高人。他眼见着孙宏力这位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想了半天，还是称呼“大师”吧。

“孙大师，您能瞧出我家这俩孩子有什么吗？”他脸上有点儿担心，又不好直接说。一是怕吓到何家老人，又怕别的孩子听了会胡思乱想。

“有什么？”孙宏力转身看到满脸担忧的方大同，微微笑了一下，“别担心。没大事。”他活了没有两百也有一百五十几年了，对于常人家庭里要是有个怪病、怪事的，那种害怕和担心，他很懂。

不过，眼下这个情形，他实在没法展开手脚弄个清楚。

“各位刚才怕是都受了惊吓。别怕，这里也是属于北门山山脉的。不过，因为是穿山才能过来，一般人是找不到那条小路的。刚才，怕是你们路不熟，走错路却误打误撞开进来的。”

“可刚才车都飞起来了。”付鲲鹏觉得很好玩儿，他还想听听为啥车能飞。

“那哪里是飞呀！”孙宏力耐心的解释道，“这里山脉大多都是层叠在一起，很多地方，由于山谷太深，从没人去过，但天养天成了很多山外不常见的情形。比如，刚才你们过来，很可能是山谷泛上来的气流推着车身不受车轮控制，才误打误撞的转到这里来了。”

他说完，还很是担心的说：“亏了你们到这里了，不然，到了别的地方，还真未必有人能找到你们。这周围，几乎是没人来的。”

“那您在这里是为什么？”愣头儿青付鲲鹏又绕回起先打架都想问的事上来。

“这个嘛，我是老神仙嘛。”孙宏力毫不客气的自己给自己冠了头衔，然后又实话实说，“我以前有个老伙计，是个专门爱野外采风、猎奇的人。他最先找到这个地方。后来，他就把这当个后花园。”

“哎呦，我说孩子们，你们可别学他，这地方不太好来的。很危险。”

孙宏力话都快编不下去了。孙思看着老头不太想透露太多，干脆接话：“那王叔也没跟我提过，敢情自己藏着呢。”他又转移话题问，“那我们能出去么？车怎么办？王叔开车来过么？”

“我想想，该是能出去。不过，这路我都是捡着天气好自己全当个锻炼身体来的。你们嘛，可能有点儿费劲儿。让我想想怎么下去才好。”他说的跟真的一样，别人也没法往别处想。毕竟，普通人想象力有限。

他说着想想，就仿佛真的在想。然后，指挥大家说：“你们还是按照来时的样子，进车里吧。不过，我来开吧。怕我指引起来麻烦，很危险的，还不如我直接开出去。”

大家听到很危险，都谨慎起来。因为刚才的事，本就惊魂未定，想想也知道，出去的时候，肯定也跟来时差不多。

本来应该艰难寻找信号呼叫救援的传统求救方式，这么一来，又带着几分赌命的刺激。谁也不敢也提不出别的意见。

等孙宏力坐到驾驶席的时候，大家心又都颤了颤，除了孙思，没有一个人觉得孙宏力会开车。

“我就是平时不开，手生。”他解释道，“不过，开没问题的。”

“那要不还是我来开，您给我指路得了。”何启发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技术。

“这里山路可奇怪嘞。稍微一不注意就完蛋喽。”孙宏力说得很轻松，“不过，别担心，我虽然不常开车，但我慢慢开，路你没我熟。有些路段，气流很大，你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开能躲开，哪个方向该迎着它开。”这话倒是有那么几分科学道理。

众人不再多说，紧张又安静的等着开出这片诡异的地方。

可能是山间夜色来的早些，此时，低垂的夜幕，似乎就刚刚好罩在每个山尖尖之上。风穿越密林，带起层层涟漪般的树影，竟然真的无从判断风向。

孙宏力像模像样的打着汽车，山石微颤，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直直射向虚空的山崖间，仿佛争不过这无边的黑暗，一瞬间又缩短了很多，眼前灼人眼的强光，使得车上的人完全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一声低沉的风鸣自山谷传来，仿佛大地深处某个隐秘机关被悄然触动。随即，车体缓缓移动，众人心里明白这片巨石之外毫无出路，可清晰的震颤感，像是坐在飞机上。

汽车引擎的轰鸣，仿佛也被夜色吃掉，又像是耳鸣，外界的声音统统变小，直至完全听不见。车身无声滑行，也不知向着哪个方向，来时的下坠感此时倒是没再出现。

孙宏力专心握着方向盘，仿佛也很紧张，他完全不在有心思跟谁交流的样子，大家也就更加紧张，连呼吸都刻意放的很缓，生怕一点点，都会让车身不稳。

车子仿佛是调转了好几次方向，直到车灯对面能照见一部分山石，隐约看见是路两旁的景色了，孙宏力才沉沉松了口气。夜色笼罩，没人发现车后的山体竟在无声中合拢，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