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乾坤一掷
问道碑上，“《玄阴戮神策》第七重‘归墟引’之真解为何？”这行如同诅咒的古篆，在兵刃嗡鸣的哀嚎声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长老须发戟张，浑浊老眼爆射出骇人的精芒，枯槁的手掌已按在腰间一枚刻满符文的古玉上！
数名考官周身气劲勃发，如同绷紧的弓弦，只待一声令下，便要雷霆出手，将这胆敢触及宗门禁忌、引动九幽之问的“任玄”当场格杀！
空气凝固如万年玄冰！所有目光都死死钉在任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或者说，等待着他自证身份或自取灭亡的一瞬。
任玄脸上那抹洞悉命运的奇异微笑，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眼。他无视那足以将他撕碎的恐怖威压，嘴唇微动，一道无声的神念如涓涓溪流，却又带着不可置疑的意志，烙印向那禁忌的碑文——
嗡……
石碑微震，幽光骤然内敛！碑面上并未显现任何文字，而是诡异地显化出一幅模糊的、不断变幻的星象图！
星辰明灭，轨迹暗藏玄机，仿佛在阐述着某种与“归墟引”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深邃难明的至理！
“这……不是《玄阴戮神策》的真解！”一名见识广博的考官失声低呼，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这……这似是上古《星衍秘录》的残篇推演？！”
长老按在古玉上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惊怒未消，却多了几分惊疑不定。他死死盯着那变幻的星图，仿佛要从中看出眼前这青衣少年的根脚。
任玄引动的并非魔功真解，而是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推演能力，在《玄阴戮神策》的恐怖框架下，硬生生开辟出一条……似是而非、却又暗合天道的歧路？！
这比直接知晓魔功更令人心惊！这意味着此子对武道禁忌的理解和驾驭，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近乎妖孽的境界！
“七窍玲珑……竟至于斯？”长老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从未听闻七窍玲珑心能恐怖如斯！这已非天赋，而是……某种禁忌智慧的显化？
最终，问道碑光华尽敛，归于沉寂，那禁忌的问题连同星图一同消失。石碑评判未显结果，仿佛也被这超出认知的答案所迷惑。但任玄，已然通过了它的“叩问”。
广场上依旧死寂，但气氛已从纯粹的杀意，转变为一种混杂着恐惧、敬畏与无尽猜疑的复杂情绪。兵刃的嗡鸣渐息，但每个人心中的警钟却敲得更响。
任玄收回目光，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迎向长老审视的锐利目光，平静无波：“弟子作答已毕。”
长老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窥其魂。
半晌，才缓缓松开古玉，声音干涩地宣布：“文试……终了！任玄……通过！”
最后两个字，重若千钧，砸在每个人心头。
任玄在月满阁底层摸爬滚打的岁月，见识过三教九流，听过无数真假难辨的江湖秘闻、武道轶事。那些看似无用的碎片，在他那七窍玲珑心的推演熔炉中，早已被提炼、升华，化为应对这文试万千难题的基石。
他并非刻意为之，只是当问题出现，那浩瀚如烟海的知识碎片便自动汇聚、排列，化作最精准的答案。这份底蕴，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窥见。
文试最终结果揭晓，任玄之名高悬榜首，力压群英。然此次广场上再无震耳欲聋的欢呼，只有压抑的低语和复杂的目光。
榜首的荣耀，此刻被一层无形的、名为“禁忌”的阴影所笼罩。
任玄独立于众人视线交汇之处，面色如常，仿佛感受不到那无形的重压，惟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人能察的、对命运轨迹的了然。
……
横山武宗演武场。经前三轮残酷筛选，十八位精英如同历经淬火的利刃，锋芒初露。此刻，晨雾未散，肃杀之气已弥漫开来。
第四轮，武试！实战定乾坤！
执法长老立于高台，声如金铁交鸣：“武试规则，抽签定敌！只论胜负，点到为止……然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
“当——！”
一声沉闷的钟鸣，宣告着血腥试炼的开启！
抽签毕，对阵立显。
锵——！
一道清越的剑鸣率先撕裂沉寂！林风身形如电，已傲然立于中央擂台之上！
他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微微颤动，发出龙吟般的清音。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寒冰利刃，穿透人群，死死锁定在缓步走来的任玄身上！
“上来！”林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刻骨的轻蔑，“让我看看，你那颗七窍玲珑心，能否替你挡下我的剑锋！”
任玄步履沉稳，踏上擂台。面对淬体七重巅峰那如山如岳般的恐怖威压，他身形未有丝毫晃动，如一根扎根于风暴中心的青竹，韧而弥坚。
“淬体三重？”林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至极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蝼蚁也敢窥天？三招！若你能在三招之后，尚能站立于此，便算你赢！”
“嘶——！”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淬体三重对七重？三招之约？这已非比试，而是赤裸裸的碾压宣言！众人看向任玄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任玄深吸一口气，体内《冰心鉴》的心法自然流转，将外界一切杂音、压力尽数隔绝，眼神沉静如古井深潭：“‘爝火虽微，卒能燎野’。林师兄，请赐教！”
“不知死活！”林风眼中厉芒爆闪，再无废话！
流云剑法·云卷式！
剑光乍起！林风的身影骤然模糊，仿佛化作一缕无孔不入的流云，剑势轻灵飘忽，轨迹难寻，却又带着锁魂夺魄的森然寒意，瞬间笼罩任玄周身要害！剑气破空，发出细微却极其刺耳的嘶鸣！
来了！任玄瞳孔微缩！淬体七重巅峰的全力一击，速度快到他几乎无法捕捉！
凝冰步！
千钧一发之际，任玄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化作一片随风飘荡的雪花！
他没有硬撼，也来不及格挡，只能凭借这玄奥步法，在间不容发之际贴地疾旋、侧滑、拧身！
那凌厉的剑气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发梢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咦？”林风一剑落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店小二的身法，竟如此诡异灵动？远超淬体三重应有的水准！
“雕虫小技！”林风冷哼一声，剑势不收反进，手腕一抖，剑光分化！
流云剑法·连环式！
刹那间，一剑化三，三化九！九道剑影如同连绵不绝的云涛，层层叠叠，滚滚而来！
剑气不再是飘忽，而是带着江河奔腾般的汹涌大势，封死了任玄所有闪避的空间！这才是淬体七重真正的实力！
剑网如狱！
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如骤雨打芭蕉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任玄终于出剑！剑光并不宏大，却快得惊人，精准地格挡、点刺、卸力！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手臂剧震，虎口发麻，气血翻腾！
他的剑法，融合了横山武宗的根基与孟星魂传授的凌厉杀伐，更带着一种源自底层挣扎的狠辣与刁钻！竟在这绝境中，硬生生撕开了剑网一角！
“嗯？”林风眉头紧锁，攻势愈发狂暴！他认出了任玄剑法中某些熟悉的影子，那是……江湖中那位神出鬼没的杀手？！数日前还手无缚鸡之力的店小二，短短时日，竟得此真传？！这进境……简直妖孽！
“小子，你身上的秘密，不少啊！”林风剑势如狂风暴雨，步步紧逼，将任玄压制得不断后退，已至擂台边缘！“不过，到此为止了！”
任玄嘴角已溢出一丝殷红，每一次格挡都如同被巨锤轰击！他全凭“凝冰步”的玄妙与《冰心鉴》固守心神，才勉强支撑。然而，巨大的境界鸿沟，如同天堑横亘！
“凝冰步……不仅仅是逃避……”孟星魂那未尽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任玄濒临极限的心神中炸响！他体内《玄阴戮神策》那沉寂的、冰冷死寂的异种真气，在这生死压迫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似有苏醒迹象！
就在任玄被逼至擂台边缘，林风蓄势待发、准备发动绝杀一击的刹那——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并非来自擂台！而是从演武场深处，那代表着横山武宗核心传承的“藏书阁”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道粗大无比、裹挟着毁灭气息的暗紫色雷光，如同九幽魔龙般撕裂长空，悍然劈落在藏书阁之上！
咔嚓嚓——！
藏书阁顶端，那传承数百年的琉璃金顶，在无数道骇然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轰然炸裂！碎片如同死亡的流星，四散飞溅！
一股阴森、狂暴、充满了无尽毁灭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演武场！修为稍低的弟子，直接被这股气息冲击得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几欲瘫软！
“藏书阁！！”执法长老脸色狂变，失声惊呼，再也顾不上擂台上的比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剧变彻底吸引！
任玄和林风的动作，在这一刻同时凝固！
任玄眼中，七窍玲珑心疯狂运转，在那毁灭雷光与恐怖气息爆发的瞬间，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他灵魂都为之悸动的联系——那气息……竟与他体内那沉寂的《玄阴戮神策》真气……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