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陈莞青拿手指着宫里带出的地图上,她早已圈出盐场位置,说:“这个盐场在郊外。你们看地图这里还标了一座山头。我调了宫里的档案,前些年在燕州任职的有位官员曾向朝廷汇报说东郊有百姓失踪,怀疑是山匪劫人。但这件事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卷宗没有记载。”
何溶川抄着手,“孟学士说的不错,我爹说好像当时朝廷里派人支援了燕州当地剿匪,后来把那个山头端了。山匪要么死,要么降。但据我所知,好景不长,东巷南坊每年还是会少人。”
“最近更是厉害。”
“可惜只是些穷苦人家罢了,就算闹到衙门里,也无济于事。”池淮序闭了闭眼,心里不禁感慨。
江逾白点点头,神色凝重,“的确如此。每个州的官虽说是朝廷委任。但地方上的各大家族扎根已久,每年推选上去的人也许会回到本地,最终陪他们演一场又一场的傀儡戏。”
“我记得,燕州有名的人家就俩。一个柳家,一个赫家。他们两家都是与外州有姻亲关系。”何溶川摸摸脑袋,但是他突然想不起来是那门姻亲了。
江逾白眉眼含笑,“姻亲自然是门当户对他们才愿意,如若在本州联姻,难不成让柳家与赫家结亲?”
陈莞青听着这个赫家觉得很熟悉,孟老爷子说过这个赫家不是“贺”,而是“赫”,是草原上赫连氏的“赫”。
燕州与草原接壤,草原上的王室首领赫连齐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特别是呈现衰弱之势的宋国和卫国。若要攻中原,首先便要占领宋国。
只是近来,赫连齐身体抱恙,不愿再施展雄心壮志,成日醉卧温柔乡,好不快活。他的几个儿子暂时也还算安分,
这样才给了宋国喘息的机会。
“诶,我们到那儿先去拜访燕州长史,让他给我们安排安排如何?”何溶川突然有点激动,他仿佛看到了到燕州之后,马上能大吃一顿。这些日子在路上,吃得差劲,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不可!”池淮序立马出声制止。他声音冷冽,虽然不算凶狠,但听起来有几分凝重。
何溶川有些不解,皱着眉头,透亮的眼睛盯着池淮序,“池淮序,你最近是不是成心和我作对?”
江逾白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挑眉,说:“诶,他就是这么想的,这下你终于看出来了吧。”
何溶川“哼”一声,把头撇向一边。何家和池家交好,池家此前蒸蒸日上,地位隐隐越过孟家,何家不上不下,但一直和池家站一边。
何溶川和池淮序不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何溶川小时候没怎么见过池淮序,只见过他哥,池闻竹。池淮序的爹会来事儿,说话总得先君青睐,官越做越大。但池淮序不一样,平日就寡言少语。
“何学士,长风堂做事向来是君上私下交代的,未过明面。我们若贸然见长史,之后查盐场恐生事端。”陈菀青也不拿何溶川开玩笑,倒是认真跟这个养尊处优的傻孩子解释。
何溶川还想辩解两句,“那…那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有当地官僚保驾护航,才不会吃亏不是?”
“你怎知这盐场和官府没有交集?我们要做的是拿到证据,让君上下的处置令合乎规矩。你也知道人生地不熟,到时候官府里万一有奸人把你卖了,你看看我们三个,是能打人还是能被人打?”陈莞青礼貌地笑笑。
陈菀青说完后,何溶川彻底老实了。他就安安静静地听其余三人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像只被顺了毛的大狗,趴在一边。
几人穿的都是常服,到了燕州,随便找了家小客栈住。飞鸿也跟着。
他们住的地方离盐场还是有一段距离,但是就在东巷附近。这一片乞丐多,每天面孔都有新的。春日里临近州县发大水,那些多是逃难来的难民。
没有田地,没有钱粮,只剩一副躯干。
客栈里,四人围在一起说话。观察了几日,的确发现街上乞丐会跟着某些人走,然后再也没出现。那些人和其他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只是多给了乞丐一些钱,说几句话,就把人带走了。
几人发现,那些新出现的难民们,有的甚至都没要钱,就跟人走。离开的方向正是盐场所在之处。
盐场要是缺人手,大可以光明正大找人干活。这下还能帮官府减轻赈灾的压力,何乐不为?但这样偷偷摸摸,倒是惹人怀疑。
要说是盐场不想发工钱,骗人进去做苦力,也不至于吧。这盐场是柳家经营的,柳家是先君钦点的皇商,专司这一带盐的供给。柳家对下人还算不错,钱财,是不缺的,不至于赖工钱。
既不是为了钱财本身,那就是这个盐场做的事工程量大,且不能让外人知晓。
“我们必须得想法子混进去,不然只在外面干等着,拿不到证据。”陈莞青的心里也在打鼓,这种事她没做过,但危险的感觉已经扑面而来。
“你疯啦?”何溶川惊得差点儿跳起来,“混进去?我们怕是出都出不来咯。”
“那我们怎么完成君上留下的任务?要是交不上去证据,也会落得掉脑袋的结局。”陈莞青面色严肃,她也知道难,但君王的脾气不是他们能揣测的,万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江逾白深深地看了看陈莞青,语气平和,仿佛在交谈闲事一般,“你想怎么做?”
江逾白收起平日里嬉皮笑脸,认认真真地询问陈莞青的想法。
“我们可以扮成乞丐,看谁能被带走。带走的人进去探消息,没被带走的去查官府,让飞鸿保护。”
陈莞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她一口气说完,等待着三人的回答。
“不是,那你就凭自己能逃出来?”何溶川急的眼睛都红了。
“如果我没猜错,燕州应该还有君上安插的暗卫在吧。飞鸿,我们替君上探案,能请各位相助吗?”
飞鸿本来一直站在一边听,结果陈莞青点了他的名字,说到:“孟学士,君上早已交待在下,燕州所有暗卫,在你们处理这件事需要帮助的时候,听凭调遣。”说完,便抱拳示意。
飞鸿递给四人每人一个黑色的哨笛,上面雕刻着雀羽的形状,栩栩如生,“这是雀哨,一吹我们能知晓要行动。我会和兄弟们埋伏在盐场周围。要逃时,吹响雀哨,我们便能相助。”
“不过,此事了结后,必须归还,劳烦各位。”
陈莞青心里才定下来些,“既如此,那我们的行动也能方便些。”
池淮序先前一直没说话,直到此刻,他说:“我没问题。”
江逾白紧接其后,“我也是。”
何溶川看两人都答应的如此干脆,也没办法,“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