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波耶贵族的内堡庄园
室外气温非常低了，呼气成冰，不少人戴着滑稽的狗皮帽子，捂住耳朵。
沿着塞普里奇通往波耶内堡的主路，足够四匹骏马并驾齐驱，一支队伍缓慢行进，街道两边的城镇居民避让开道路，纷纷跪拜。
“是领主大人！”
“愿冬之神庇佑您，尊敬的波耶！”
“莎莉娜赐予您慈悲。”
队伍为首的正是当地波耶贵族乌多领主，又被尊称为红须领主，他朝领民们扬了扬马鞭，十分亲和。
波耶身后的忠诚哥萨战士追随左右，在队伍末端，隔了几个身位的距离，英俊男人和一个美人骑着厚鬃骏马，他们肩并肩行走在街道上。
六十人披甲哥萨分成了三部分，一支往城镇西面的军营负责押送被惩罚者，约莫四十人也是数量最多的一支，匆忙赶往城镇北面下城区的难民营地。
最后一支跟随领主返回内堡庄园，二人还是被“请到”当地波耶领主的内堡庄园。
“蛮不讲理的波耶，心腹狭隘的波耶，贪婪的波耶....”维妮娅一直在小声咒骂，她的措辞无所不用其极，夹杂不少基斯里夫特色词汇，像个长须矮人一样絮絮叨叨。
莱昂听不懂，但是他看得出身边秘警小姐很生气。
“明明清楚是狡猾牧首挑事，手下精锐众多，不去绑了那个该死家伙，找我们做什么？”
“缩头乌龟，对领地内的腐化视而不见，迂腐无用！”
越骂越生气，维妮娅突然扭头看向莱昂，“我说的对不对？”
“嗯。”一句不平不仄的回应。
“你也觉得这个波耶蛮不讲理，对不对？”
“嗯。”
“很差劲对不对？”
“嗯。”
莱昂漫不经心地点头，生气的女人还是顺着她，尽量别搭理的好。
他目光放在乌多-兹德拉科夫身上，对红须波耶了解不多，但是方方面面总算是知道。
东方州边境城镇的军事波耶，一个名副其实的军功贵族。
原是南方州某波耶的次子，年少参军，追随沙皇鏖战数年，也造就乌多-兹德拉科夫在对抗诺斯卡与库尔干人的战场上颇有威名，战功赫赫。
一次行军过程中，他单枪匹马仅靠战斧击败一头威胁沙皇御驾的人马兽，将其斩首，献给沙皇，遂得到弗拉基米尔三世赏识，获封塞普里奇镇，成为一名边境军事波耶。
实力不容小觑，与自己大致持平都是白银中阶。
莱昂自幼接受过黑玫瑰骑士团骑士训练，加之天赋不俗，才达到如今实力，而投身军伍的波耶，他的经历颇为传奇。
没过多久，穿过竖立三米高巨熊雕像的广场，哥萨副官拍马上前，对着围墙内喊道，“小崽子们，放下吊桥，波耶老爷回来了！”
一连串机械与铁链的声响，吱嘎吱嘎。
波耶内堡的吊桥逐渐放下，将里面的一切都展示给外来者。
一座有着洋葱头圆顶的壮观建筑，四周还有几座螺旋塔楼，正面的三米高橡木大门洞开，又大又长的大厅率先映入眼帘。
令莱昂吃惊的是，在庄园宅邸的旁边，厚重的围墙内，有围栏围起的训练场地、军械库、内堡守卫们居住的营房与角斗场，还有一座大型马厩。
“亲爱的爸爸！”一个穿着青蓝相间基斯里夫贵族长裙的红发姑娘从大门内跑出，柔美面容看上去二十出头，正值美丽韶华。
她双手矜持提裙，动作天鹅般轻巧舒缓，在其身后，一排背后装饰羽翼的翼骑兵正仪式般地，向领主展示着他们的武器，齐声欢迎道，“波耶老爷！”
“哈哈哈~~~”波耶立刻翻身下马，他笑声粗犷，张开双臂，将女儿紧紧抱在自己强壮的胸前，然后又把她举高高，像哄孩子一样不停地旋转，在脸颊上各亲一下。
“欢迎回家，爸爸，感谢达兹，你一路平安吗？”红发姑娘行了贴面礼，咯咯笑着。
“嗯，一路顺利，护送难民南下而已，他们走了，城镇才会安定一段时间。”红胡子波耶笑道。
他把女儿轻轻放下，手指身后，“有客人，薇薇卡，替我招待他们一段时间，很多急事等着我去处理。”
红发姑娘双手附后，歪着小脑袋向前倾，甜甜一笑道，“没问题爸爸，做个交易，晚上可以陪我溜马么？”
“当然，一言为定。”
父女俩暂时分别，乌多领主带着副官等人进入大厅，。
翼骑兵散去，仅剩为数不多的几人，而波耶之女走到莱昂与维妮娅面前，点缀小雀斑的圆润脸蛋富有热情，她略微屈膝，标准的基斯里夫贵族女性礼节，一双金黄色眼睛好奇地在二人身上徘徊，“请随我来，客人们。”
莱昂微笑也鞠了一躬，以表尊敬，而维妮娅则表现平淡，没有将对波耶的心生不满转移。
移步偏厅，落座后，二人打量起内部的装饰。
石木结构的建筑内壁用红白相间粉刷，整体环境偏向于实用与独立，可以看出是专门待人接物的地方。
壁炉正在为整个屋子源源不断供给暖风，原木地板铺满了兽皮充作地毯，正对门的墙壁上交叉挂着两把长柄战斧，顶上则是各种猎物的标本，狼首、鹿角、灰熊头。
武器架上放置一张老旧被精心保养的乌果尔战弓，以及一面绘有塞普里奇标志“日光与城堡”的等身大盾，展示建筑主人的尚武性情。
“勇士们，一路护卫爸爸辛苦了，你们也请休息去吧。”薇薇卡示意让守卫离开，笑容像冬日暖阳，阳光璀璨。
面对波耶之女的柔和目光，两名哥萨战士举止无措，其中一位看了眼坐下的两人，低声提醒道，“小姐，他们非常危险，您的安全非常重要，请让我们留下吧。”
波耶之女静静摇头，她执意要仆人们离开。
见拗不过，守卫颔首遵命，“我们就待在门外，小姐。”
角落里，几个负责服侍的女仆也随后从偏门离开，从外面轻轻带上门。
薇薇卡提起火炉架上的一提陶壶，又端来了一盘酥脆糕点。
她亲自为两个人烫过一遍杯盏，陶壶内，四五片晾干后的金杜卡特花瓣在热水浸泡下，渐渐舒展开，加入一点金黄蜂蜜，搅拌均匀，房间弥漫起一股清淡花香和蜂蜜味道，“不好意思，客人们，父亲他很注重领内政务，希望别介意。”
“我们有时间等，小姐。”莱昂很客气地回应道，维妮娅微微点头算是有所表示了。
“请不要拘束，叫我薇薇卡就好。”波耶之女含蓄地笑了笑。
富有涵养的寥寥几句，便让人心底蒙生好感，莱昂心想着，或许乌多波耶在当地一定威望得益于他的好女儿。
“庄园花圃里种了些金杜卡特花，这些是我一朵一朵精挑细选出来，许多来拜访父亲的客人们都爱喝。”薇薇卡给两个杯子倒满温热的花茶，递给二人。
火盆炙烤莱昂勾起嘴角，一位实权军事波耶的女儿亲手制作，谁又敢说不好喝呢，于是他们都接过杯盏。
努恩城内的名媛士绅都爱喝下午茶，莱昂再不喜欢，多多少少也有所接触。
手捧杯子，转手，扭腕，撇清茶汤，有模有样的浅饮几口，一股蜂蜜的香甜混合花香扑鼻。
莱昂眯起眼睛，感受温热液体流入腹部，暖意传至四肢百骸，余味又萦绕在喉间，暖胃舒心。
“很好喝。”莱昂睁开了眼，给出一个中肯评价。
薇薇卡满意笑笑，用期待的目光同样看向维妮娅，后者也表示赞同，似乎她的怨气被花茶的清香冲散。
“喜欢就好。”波耶之女倒满了三杯，她笑容不变，率先向莱昂主动发问，“英俊的先生，我猜你来自帝国，不知道是哪位选帝侯的城市？”
“莱昂，我的名字莱昂-冯-德雷克，我的家族侍奉于威森领选帝侯，薇薇卡小姐。”莱昂回答道，没什么可隐瞒的。
“遥远的地方，我很喜欢努恩城，帮助基斯里夫复国的虔诚者陛下就是出身于威森领。”
莱昂应声说道，“马格努斯陛下是威森领的骄傲，我们自诩是他的孩子。”
“真好呀，听说威森领人都追求崇高艺术，旧世界的艺术家们都荟聚城市各大歌剧院，创作动人诗篇和话剧。”波耶之女美丽灵动的眼珠微微一转，神情愉快，“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那座城市。”
“现在南边正在打仗，将来您会有很多机会。”莱昂点头回应道，“话说回来，薇薇卡小姐，我的一位好友，你或许会感兴趣。”
“哦？”波耶之女有些好奇，同坐在一张长椅的维妮娅也瞥向莱昂。
“我们在帝国大学认识，他是一位很有前途的诗人，名叫菲利克斯，”
英俊男人讲起了曾经一位好友，面带微笑，“他写过几十首诗歌，打算有朝一日，能将自己所有作品编纂成一本诗集。”
“我欣赏有才华的人，他们的优美语句能记录下生活的细节。”薇薇卡手捧香腮，反复呢喃这一名字，“菲利克斯，菲利克斯.....谢谢你的介绍，莱昂先生。”
“漂亮的姐姐，请尝尝这块糕点，用坚果仁和黄油做成，莎莉娜牧师说对头发护理效果比较好哦。”
“啊....好的，谢谢你波耶小姐。”
“漂亮姐姐，我有名字的呀。”
“啊，薇薇卡小姐。”
莱昂见维妮娅动作局促，咧嘴笑了起来，回复他的是一道白眼，桌子下面，黑色高筒靴踩在他脚面上，用力碾了两下，被踩者吃痛哼声。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哥萨战士敲门而入，“小姐，波耶老爷请两位客人上楼见面。”
哥萨侧过身邀请道，“两位请随我来。”
“很高兴能认识两位，你们还有正事要忙。”波耶之女起身，笑容明媚，“刚巧，父亲的马厩里前些天诞下了三匹小马驹，我要去照看它们的母亲。”
“回见，莱昂先生，维妮娅姐姐。”
“回见。”
在上楼过程中，莱昂注意到了奥尔多赫小姐寡言少语，“怎么了，你好像兴致不高。”
“我在想，薇薇卡小姐，性格温顺，怡人大方，她究竟是不是乌多波耶亲生的。”维妮娅的直言不讳让负责引路的哥萨身形一顿，险些踩空。
“我觉得一定是。”莱昂好笑地看着女秘警那鄙夷的样子，解释道，“表面粗犷的家伙往往心思细腻，他只是不会在细枝末节上面斤斤计较，这一点，父女俩很像。”
她冷哼道，“你很懂人？”
“当然，你一定没去过努恩，在那里能见到各种怪胎。”
两个人上了楼，来到波耶处理公务的地方。
房门半掩，房间的陈设很简单，木地板铺着一张白熊皮，墙上挂着一副古怪油画，森林主题，画中所展示的场景只有树，树林，森林，似乎一双双眼睛潜伏在树后的阴影，时时刻刻盯着外来者，
松木材质的长桌，塞普里奇波耶乌多-兹德拉科夫就坐在桌后宽大靠椅上，他一身戎装未脱，似乎正在头痛多日积压的领地政务。
基斯里夫的社会等级制度森严，但并不完善，从下到上，第一级最卑微的奴隶群体，一般多为农奴、佃户，挖矿奴工，忍受折磨，主人掌管一切生杀权利，牲畜般随意打杀。
再往上第二级，地位稍高一些，拥有自己土地的自耕农，塞普里奇城外的巴迪一家就属于自耕农范畴，一座农庄，靠种地谋生，向波耶缴税纳粮，战乱时候得到波耶军队的军事庇护，受领主征召。
第三级，城镇居民或大城居民，手工艺者、工匠、商人，佣兵以及职业士兵，又被称为哥萨，他们享有权益，也居住于更加安全的城镇。
第四级，低级贵族阿塔曼、德鲁日纳，前者更多为称号性质，村庄村长或城镇执政官都有拥有阿塔曼头衔，而德鲁日纳适用于戈斯波达人，乌果尔人很少获封，地位等同于帝国爵位里的男爵。
再往上，便是波耶贵族、行省盖特曼、州境王公，皇室，一层压着一层，但又相互独立，彼此分庭抗礼。
地方波耶听命于沙皇，但是沙皇无权管辖波耶治下领地，独立自治，颁布薪税，而乌多-兹德拉科夫既是阿塔曼，又是塞普里奇军事波耶，全权掌握领土事务。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请进，客人们，波耶老爷正在等候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