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熊神厄孙
寒冰覆盖在视线所能看到的所有地方。
这又是什么地方？
莱昂想了许久也无法得到答案，呼气成霜，怀中的高等精灵长长睫毛已经凝结一层薄冰，脸色发白。
“喂！伊芙兰，醒醒！”他在高等精灵的脸颊轻轻拍打两下，恐怕她一时半会醒不了。
前面有一条光亮的路，莱昂不得不把昏迷的伊芙兰背起，再将狼皮披风重新裹上不让她掉下来，一手拿着精灵的法杖，一手握紧长剑，朝光亮的方向走去。
穿过道路，莱昂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似乎是一座开凿在高耸山体内的宏伟空间，自然的鬼斧神工，每一块岩石都被万般打磨，仿佛是一头巨型凶兽的洞窟。
冰雾被吹散，深邃而黯淡的空间内无风自起，似乎潜伏在暗中的东西苏醒了。
莱昂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走在一条悬空的冰桥上，下面就是望不到底的深渊，他毫不怀疑掉下去能摔个粉身碎骨。
无数道蓝色的雷霆随着一双冰蓝色的熊目睁开，迸溅出雷屑，白色的神火覆盖在它的毛皮上。
一头圣洁的巨熊，它那笼罩深邃冰晶与苍白色的火焰的头颅在莱昂的身前缓缓抬起，卷起的狂风横扫着冰窟内，将冰霜与岩石吹得一片狼藉，一股充满着狂暴、野蛮、力量、勇气、荣耀的意志降临了。
莱昂一时间忘记了呼吸，他瞳孔放大，凝视着这头神圣的巨兽，做了每个凡人面见神明下意识的举动。
他单膝跪下，崇敬地赞颂眼前之物的神名，“厄孙！！！”
“莱昂-冯-德雷克，沃尔克斯格勒的守护者，你为基斯里夫奉献了许多，做得很好。”厄孙的声音在莱昂的身前惊蛰般响起，它的声音中充满着赞许的意味。
“伟大熊神，是您指引我从古圣的通道中走出来。”
莱昂明白了过来，熊神两次拯救自己于危难当中，是对自己捍卫基斯里夫的嘉奖。
“存在于那片空间的一头混沌大魔已经注意到了你，你搅乱了它对凡世释放全新瘟疫的所有计划，这很好，那头混沌大魔也准备不惜代价抓住你和尖耳朵精灵。”
“我守护基斯里夫，不会坐视一个守护基斯里夫的英雄惨遭恶魔毒手。”厄孙缓缓说道。
“非常感谢您！”莱昂流露出感激之色。
古圣通道内的经历，宛如一场永不完结的梦魇，他实在不愿意再去回顾了。
不过，一直以西格玛之名浴血奋战的莱昂不免心中五味杂陈。
为什么？
为什么在危难关头是基斯里夫之神回应自己，帝国守护神反而无所作为？
真的如那道咆哮声音说的那样，西格玛抛弃了他的信徒，背叛了整个帝国？
莱昂陷入深思，他第一次对过去的自己为信仰所奉献的行为产生怀疑。
“你动摇了自己的信仰，西格玛之子，邪恶会趁虚而入。”巨大熊目看穿了凡人内心所想。
厄孙的目光转向了他背着的高等精灵，“先把她放下来吧，虽然我讨厌精灵，讨厌精灵神骄慢自大的性情。但远在人类崛起之前，凡世得以撑过数次混沌入侵全仰仗于精灵们的牺牲。”
莱昂照做，小心翼翼地放下伊芙兰，“她会昏迷不醒吗？”
“你不用担心，女精灵戴着的头冠蕴含某位精灵神的力量，她是被精灵神选中的佼佼者。”
厄孙话锋一转，“活下来是一回事，她苏醒后的实力也会大打折扣，作为涅槃的代价。看在她一直帮助你的份上，我破例帮助这个精灵一次。”
说完，一团白光从巨熊口中飞出，没入伊芙兰的体内。
昏迷中的高等精灵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然后趋于平静，像是熟睡似的。
“我替她感谢您，仁慈的熊神。”莱昂恭敬地鞠躬，表示了尊重。
“神明亦有自己的困境，我不能回答你信仰的神去了何方。但是我可以证明一点，你的神没有辜负所有人，双尾彗星一直在守护帝国。”厄孙的话语充满平静。
“秩序与混沌之间势如水火，不死不休。”
“整座凡世是一场混沌四神对我们的蹂躏游戏，它们远比你想象中更加强大，你见识过堕落混沌者的种种罪状，他们试图腐化堕落整个凡世，让所有人沦为混沌邪神的玩物。”
“众神也一直在奋起反击，他们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进行神与神的战斗，绝不可能抛弃信仰他们的凡人。”
“所以不必怨恨，西格玛之子，坚定你的信仰。”巨熊说。
“感谢您的劝告，基斯里夫的守护神，我明白了。”莱昂颔首道。
“智慧是凡人缺乏的品质，很高兴，你拥有智慧。”厄孙说着，圣洁熊躯化作一抹流光在冰桥上重新凝聚了一具实体。
熊神在凡世的化身出现在莱昂眼前。
正如厄孙神殿记录的那样，熊父是一个高大的野蛮男性满脸花白茂密的络腮胡须，他身高超过四米，头戴一顶冰晶王冠，赤裸着虬实魁梧的上身，身披一张熊皮披风，单手紧握一柄巨熊战斧。
粗犷、严苛、力量、不容侵犯的化身，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
他的存在，便是基斯里夫千年屹立的脊梁。
“年轻人，你的剑。”
熊父手一指，莱昂的佩剑就自行飘到了他的大手中，附魔剑身上的一道道符文如虹烛般亮起。
“唔———果然！”他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数百年前，有个未得到双尾彗星回应的帝国骑士，他质疑守护神的存在，质问堕落，最终抛弃信仰堕入邪神怀抱，成为混沌之子。他被邪神支配，再无自由。”
“而你不同。”这位活生生的神祇俯视着莱昂，“自你踏上基斯里夫的土地，我的目光就已注意到你与其他凡人的不同之处。”
“伟大的熊父，我不明白.....”莱昂惊讶于基斯里夫守护神的一早就关注自己。
“感到不解，对吗。”
“.....是。”他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何德何能得到一位神明的青睐。
“你的身上藏着秘密，莱昂-冯-德雷克。无论是你的魔法武器，亦或是你一直随身的———印记，”厄孙加重了语气，他的目光居然流露出一丝不解，继续说道，“与神选不同，你身上的印记更像是被选中的一道契约。”
熊父爽朗大笑，卖了个关子，“不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你感兴趣吗？”
困扰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梦境，他花费了数年时间苦苦寻求解惑方法。
如今，答案就在眼前！
“我想知道，熊神！”莱昂用力点头。
“那个被精灵神选中的女精灵，她已经告诉过你一些关于古圣的知识，坐下，沃尔克斯格勒的守护者，听我慢慢说。”厄孙凭空拽出一张灰熊皮，盘腿坐在熊皮上。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磨刀石，把巨熊战斧的斧刃对准上面，一边说，一边磨砺，“古圣做了很多事，他们活跃在凡世的时间太过久远，远到我也会遗忘的程度。在大陆分裂、混沌降临之前，这个世界属于古圣。这些古老的神灵将人类、精灵和矮人————创造出来，提升到了如今的智慧形态，并一定程度改变了世界的自然法则。”
莱昂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位神祇诉说远古的事迹，或许厄孙不是最古老的人类神明，但他一定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可以说，古圣是凡世几乎所有种族的造物主，而他们最杰出的作品，莫过于魔法史兰与蜥蜴人。”
“巨龙呢？它们也是被古圣创造出来的？”莱昂好奇问道。
“不，巨龙一族追溯到更久远的历史，在古圣与混沌降临之前，整座凡世都属于它们，这也包括龙魔、天空巨人、以及海洋内的超凡巨兽。”厄孙鼓起腮帮，饱含魔法寒霜的吐息吹掉了斧刃磨下来的点点碎屑。
“那些绿皮兽人也一直存在吗？”
“哼！这全都要怪古圣，这些冒失的家伙，他们在降临凡世的时候从天外一并带来了绿皮孢子，而且他们第一时间忙于建造存在两极的巨型传送门。”厄孙冷哼一声，“等到古圣们发现并派出蜥蜴人大军围剿它们的时候，绿皮兽人已经繁衍出一个恐怖的规模。”
“不久之后，混沌邪神破坏了两极传送门把腐化传播凡世，可他们倒好！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留下所有种族处于混沌的威胁之下！”
“听起来，古圣们做起事情非常冒失。”莱昂若有所思地点头。
能被基斯里夫熊神用到“恐怖”一词，兽人的规模可能远超现在的数量。
一次疏忽就酿成了无穷无尽的恶果。
不知道为什么，莱昂总觉得随身携带的那枚未知金色球体在滚动，似乎对熊神的话语产生不满。
“听我说完，年轻人。”厄孙继续磨砺战斧的斧刃，“如今，古圣的意志依然存在于所有不受混沌扰乱的地域，尽管很少有人能够觉察到他们给凡世带来的影响。除蜥蜴人之外，只有少数人能够适应古圣的指示，并非所有人都会响应他们的召唤。”
“这类群体，被称为‘神谕者’。”
终于，厄孙讲到了最重要的一点，莱昂坐直身子，聚精会神。
“我不清楚神谕者存在的意义，他们或许是古圣遗留下的，守护者。他们拥有未知的力量，一种专门克制混沌的力量。神谕者会遵循引向所谓的大计划，一些受到腐化的地方。”
“据我所知，数百年来，神谕者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往往现身于混沌浪潮最狂岚的时刻，一生与混沌作战，最近一次，要追溯到伟大圣战时期。”
“所以———您怀疑我是一个神谕者？”莱昂有所明悟。
“从过去的事迹判断，你很有可能是新的神谕者，仅是我的猜测。”熊父摇了摇头，“因为你太过于‘正常’，这很奇怪。”
“什么意思？”
“因为只有极少数神谕者能够理解困扰他们的幻觉的来源。其中原因，或许高位精灵神能解释一二。”厄孙缓缓说道。
“而大多数神谕者都是疯子，一群精神错乱的可怜人。这可能是因为凡人根本无法理解古圣的那种异域力量，也可能是因为古圣已经被彻底毁灭，以至于寻求真理的人，很可能会受到混乱的启示而陷入疯狂。”
“我自幼就被无穷无尽地噩梦困扰，无论什么方法治愈都不会好转，梦境总会出现一个浑身白光的———人。”莱昂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秘密，“而且，我在沃尔克斯格勒抵御诺斯卡人进攻的时候，他第一次直接出现，说我通过了一道考验。”
“嗯，这值得怀疑。”
化作人形的熊神停下来手中的活，那双充满威严的冰蓝色眼睛上下扫视着莱昂，试图找出一丝一毫的混沌腐化痕迹。
幸好，眼前的人类并没有任何被腐化的痕迹，他的灵魂当中一丝属于厄孙的雷霆还在窜动。
“你会慢慢成长的，年轻人，古圣青睐你的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你为守护基斯里夫做出的贡献，值得嘉奖！”厄孙站了起来，声如雷霆。
“在古圣通道内，你丢失了一把战斧？”
“是的。”莱昂下意识应道，他似乎知道了接下来熊神要做什么。
厄孙将手中附魔长剑还给了他，“这柄剑的工艺绝非出自精灵、矮人、人类三族工匠之手。虽然我也不理解剑身篆刻的符文，但它更适合对付混沌生物，即使剑刃锋利，也难以切开身披重甲的敌人。”
莱昂十分同意熊神的一针见血，有时他面对普通重甲的敌人，长剑确实用得力不从心。
化作人形的熊神握住战斧的斧柄，同时捏碎了附着在表面的坚固冰晶，露出战斧原本的模样。
寒光赫赫、古朴外表蕴含熊神之力。
“寒噬战斧，魔法武器，攻击可造成冰霜噬咬。”厄孙像一个出色铁匠在介绍引以为傲的作品，抛给了莱昂，“补偿你的损失！”
入手重量极重，彻骨寒气给掌心一阵灼痛，他感到电浆与冰霜肆虐在手臂上，鼻孔里充满了寒冷之气息。
莱昂用力握住这一神赐武器。
“该讲的都讲了，该给的也给了，现在是时候送你们离开。”厄孙重新化作巨熊的模样，仰天长啸。
天崩地裂地吼声引动魔法潮汐，莱昂只觉得睁不开双眼，抬起胳膊尽力去看。
一道强光笼罩了二人的身上。
下一秒，天旋地转。
等他睁开双眼的时候，远方群山那铅灰色的天空阴云密布，脚下的苔原草地沾满雨水，在走过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唯一的点缀是偶尔突出的岩石。
四下渺无人烟，但是莱昂依旧怀念这里的空气，“终于。”
他长舒一口气，思绪万千，“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