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2章 渔夫
清晨四时,南港口的灰湾村,老麦克拉开窗门,此时天还未亮,太阳仍胆怯地藏在灰白的云层之后,亮度还不如岸边照明的灯塔。
他深吸口气,咸湿而又刺骨的海风令他打了一哆嗦,老麦克快速关窗,并未点燃油灯,而是凭着记忆摸到了床边的鲸鱼皮裤,这条裤子已经有些年头,表面被岁月打磨得十分光滑。
“咳,呸!婆娘?今早的饭呢!难道你想让我饿着肚子下海捕鱼不成?”呼喊并未得到回应,或许她去鱼市了?
时间不早,他也不再耽搁,干脆抓起吊在绳索上的鲈鱼干咬在嘴里,正要走出门去,脚下踩到什么传来黏腻的质感。
“海神在上,这些天杀的老鼠,地狱的魔鬼!”老麦克咒骂着抬脚将老鼠的尸体踢出门外,这时他看见了渔民们并没有出海捕鱼,而是三五成群,站在各家门外交谈着什么。
“什么,怎么了!嘿,你们的渔船都漏水了吗?”
没人给予回应,老麦克挠了挠脑袋,这时他注意到了房屋中间的空地上堆起了不少老鼠的尸体,还有几个年轻人正往上堆积稻草,泼上少许鱼油准备焚烧。
“怎么了,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还是没人回应,渔民们只是向他投来怜悯的目光,这让老麦克更加摸不着头脑。
“那个,艾琳家向教廷检举了你的妻子。”人群当中不知是谁发了声。
欧文-汉萨尔忍受不了这份沉默,焦急地喊了一声便缩回了农舍,他的父母愤怒地职责着他近乎愚蠢的善心,同时将他死死地护在身后。
“他们平时不是这样的。”小欧文咕哝一句,同时快速将地上属于老鼠的脓血擦干,一边心里默念:“埃尔德大人说要时刻保持清洁和通风,嗯,清洁和通风!”
简短的讯息使老麦克并没反应过来,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与自己妻子不对付的泼妇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蠢事。
“你们一定是都中风了。”老麦克高呼道,随即准备不再多管他们,摆了摆手就走向自己停靠在岸边的渔船。
老实说,今天的海风感觉怪怪的,他有些疑惑地昂起脑袋,空气中多了些奇怪的味道,有点像是煎鱼饼,老麦克左顾右盼,注意到了不远处海岸边的光芒,那是火焰。
那股火焰比焚烧老鼠堆的要高许多,平日只有村里的丰收日才会举行这样规模篝火晚会,忽然间,他想起了先前某人的提醒,脑中想到一些令他不安,害怕的可能性。
老麦克今年已经五十七岁,曾经当过海兵,但是在某一次任务中受了伤,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儿他是在四十三岁时碰见的现任妻子。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了,没人会要一个生不了孩子的男人。”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老麦克的妻子并不漂亮,长得十分敦实,但却有与外貌相符的德行,她老实又耐劳,干活时从不会抱怨,即便被鱼胆汁溅进嘴里她也只会用笑容表达尴尬。
在某一天,他的妻子站在杂货铺前,盯着一件破旧的狸皮大衣出了神,那时候,老麦克不知为何,很想为她买下这件与之并不衬配的衣服,那是他这辈子头一次想为别人花钱。
而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足够的铜币买下那件衣服,但他们却在杂货铺前定了终生。
“呼,哈,呼,等等,大人们!”这个老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位穿着红白紧身衣的教廷成员接待了他,并询问他的名字。
“麦克,叫我麦克就好,大人。”某种肉类烧焦的气味令他感觉不适,这里聚集很多的人,有穿铠甲的骑士,有穿道袍的信徒,也有渔民,市民。
他看见了七团火柱,十四位骑士,一名信徒。
嘈杂的声音和不间断的尖叫令他感觉不安,或许她是去鱼市了呢,老麦克试图说服自己。
“哦,让我瞧瞧。“信徒查看起手中的名册,“你来晚了。”
他指着七个火刑架中的一个说道,狂暴的火焰中只能看见一团焦黑的影子,矮小,又纤细,就像那堆高的老鼠尸体那般。
七个火柱在他眼中只剩下了一个,十四个骑士中有两个向他走来,而信徒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啊,什,什么?不好意思,我,我没明白,是不是弄错了,我叫麦克,以前当过兵。”
问题没有得到回应,沉默在今日宪哥格外稀松平常,下一秒,两位骑士便架着自己往后走去,老麦克只感觉脑袋嗡嗡的叫,但却意外的没有愤怒,也有没悲伤,心脏仍在跳动,一如往常。
他只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他看到了自己从军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了杂货铺前朝他傻笑的妻子,不知怎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纹着独角兽的短剑,他回到了当年打海盗的时候。
......
“叩叩叩。”
“请进。”
卡麦隆-西尔弗的办公室在他死后换了一副装修风格,取消了那些冠冕堂皇的饰品,墙上只挂了一颗巨大的野猪头颅标本,那头野兽的嘴里又含着一颗老人的头颅,它来自那位宣判卡麦隆-西尔弗死讯的牧师。
“老爷,这是今天的审判报告。”曾服务于卡麦隆-西尔弗的老管家抱着一大叠羊皮文件走了进来,灰野猪点了点头,将它们接了过来。
“南港口发生了一起暴动,一个当过兵的老渔民抢了一把短剑,伤到了火神教廷的信徒,但他并未着甲,同时年岁过大,老得几乎连剑都挥不动了,所以我们的人很快就将他制服并斩首示众。”
老管家并未提起暴动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他的老爷不想听,也不在乎。
“嗯,是奥罗拉家族指使的?雷纳德-西尔弗看着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想只是寻常冲突。”老管家斟酌片刻后轻声说道。
“哦。”雷纳德-西尔弗点了点头,看都不看就把剩余的羊皮纸扔进了垃圾桶中,陶瓷制的垃圾桶中,像这样厚重的名册还有三摞,而这也仅仅只是四天的量。
“你刚刚提到了南港口?”雷纳德-西尔弗沉思片刻,“我记得那里已经荒废很久了,至少在我回来之前。”
“您记得不错。”老管家在来前就已经调查过相关情报,“有个叫查普林-托德的商人花重金给它重新翻新过了,并经营着简单的海外生意,恕我直言,这明显是笔赔钱生意。”
“这个小商人曾经在菲尔普斯-查尔-索德里名下的矿山,也就是郊外山区的兰多矿井当过多年的管理职位,目前经营有一家酒庄。”
“有趣。”灰野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们对海上贸易的垄断需要更加彻底,去派人和这个什么托德交涉,花点钱将港口收购下来,嗯,我允许五个点的溢价,红胡子那边的交涉如何?”
老管家听到这个名字后有些局促,下意识地左顾右盼,犹豫片刻后说道。
“那群野蛮人,并不同意您的提案,说要再分走劫掠的三成利润,货物和货币分别计算,这根本是狮子大开口。”
“同意他们。”
“可...”
“照我说的做吧,我们必须立马巩固海上贸易的地位,哪怕付出极大代价,那些鼠目寸光的海盗,想要什么就拿去吧。”
“奥罗拉家的那个小杂种可不会坐以待毙,相信我,这场游戏只能有一个赢家,与家族的传承相比,利润?你的命?我的命?以及我那个蠢儿子的命,都不值一提。”
雷纳德-西尔弗微微抬头,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老管家,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
“我们已经站在了命运的路口,我有预感,战争就快到了,比你与我,生与死,更为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