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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以全恩义
大宁楼内,宇文坚正和封弈下着围子,别看这小子年龄小,下手也没轻没重,宇文坚已经连输多盘。
眼见棋盘中又成死局,宇文坚投子认输,将腰间挂着的金龟解了下来。
“哝,你小子的战利品。”
封弈拿着金龟,投到了祖父怀里,扬着手里的金龟乐道:“赢了。”
一旁饮茶观棋的封释笑道:“世子心不在焉,平白失了一只金龟,岂不可惜。”
宇文坚摇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封公这是又做说客了。”
封释道:“世子既然知晓,又为何迟迟不肯?”
“李成堵在刺史府门前跪地请兵,这事在蓟城早已家喻户晓。”
宇文坚为封释倒上茶,继续道:“坚非不肯,实属无奈,就算写了信,王庭也不会同意出兵。
封公亦知,高句丽此次兵出神速,决心之坚世所罕见,各种纷杂的消息接连南来,一时间难辨真假,这也是刺史府久拖不决的原因之一。
我听枣台产说,明公已经联络东莱郡守,令其舟船出海,刺探半岛情形,封公还是再等一等吧。”
眼见宇文坚用实情推脱,封释摸了摸封弈的脑袋,遗憾道:“老朽打扰了。”
送走封释祖孙,宇文坚下令大宁楼闭门谢客,他自己心中也是涟漪难平。
大家都知道高句丽失去了制衡,但谁都没料到高句丽会如此的果断和迅速,根本不怕跟晋廷翻脸。
而李成的到来,让辽东两位主官的矛盾摆到了明面上,如今的局面是逼着王俊二选一,朝廷高官之间,真可谓矛盾重重。
王庭不可能没得到消息,而迟迟未见信来,其心不言而喻。
在这情形下,宇文坚只能当一双眼睛了。
大脑混乱下,辽东和乐浪便只能再苦一苦了。
好在辽西尚有两部鲜卑,有了辽东剧变警醒,慕容运和段涉复辰迅速统兵东防,算是在燕山北替幽州留下了最后的前进基地。
东北局势骤变,王俊受难,这是洛阳乐见的,不过为了不彻底激怒王俊,司马越将南援的幽州军放了回去。
夜幕下,蓟城的南门大开,祁弘等将鱼贯进城。
早起的宇文坚在院中打了一套拳热身,随后命人搬来靶子,准备训练弓箭。
忽而听到响动,见鲜于六引着一个疲惫大汉走了进来。
“祁大哥。”
祁弘扬了扬手中的酒坛,道:“宇文贤弟,这宫中御酒,特地给你留了一坛。”
“多谢。”
“楼上请,今日坚为祁大哥接风。”
两人上楼入座,鲜于六很快端上来一桌子菜。
祁弘喝了一杯,就止住了。
“大哥何时归蓟的?”
“昨夜。”
居然赶的如此急,宇文坚眉头一挑,祁弘的来意不言自明,叹道:“坚处怕是要让祁大哥失望了。”
“你小子连我的面子也不顾了?”
“唉。你也看到了,这都开春了,我还在蓟城转悠,王庭给我的差事可是辽河留守,再加上高句丽动兵这档子事,要是寻常,此时让我归部的信使都能踏破大宁楼的门槛。
但实际呢?我连一封信都没收到,王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就不能帮一帮哥哥我,这次明公要派我为帅。”
宇文坚的筷子停在空中,好心劝道:“此事大哥还是让于旁人吧。”
“你不看好此次东援?”
“幽州看似强壮,但辽东地形所限,补给轻易难行。
缓救倒是有几分胜算,但若是急救,怕是凶多吉少。
大哥,幽州上下会让你缓救吗?”
祁弘缓缓摇了摇头。
随即起身,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道:“贤弟的好意,为兄领了。
然弘深受明公之恩,岂能迎难而退,又添为朝廷将军,理当为朝廷分忧。
四郡皆是幽州百姓,弘为堂堂汉儿,又岂能坐视而观。
不瞒贤弟,这次来,是弘受明公之托,用昌黎郡守之位来说兄弟。
进门前我亦存犹疑,不想兄弟背离部族,而今敞开说话,心中再无郁结。”
说着祁弘拿着案上的酒壶再倒一杯,道:“这杯便当我的送行酒吧。”
瞧着一口闷干碗中酒的祁弘,转身就要走,宇文坚起身苦笑道:“祁大哥,坚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我可以接受昌黎郡守,做一个名义上的舞象郡守,以全恩义。”
“贤弟切莫强求。”
随即宇文坚郑声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明公可以用我宇文部的名号去诓高句丽,但我真正能调动的,只有麾下的大宁骑兵。”
祁弘弯腰抱拳,以致谢意。
宇文坚能带来多少骑兵并不是祁弘和王俊看重的,幽州麾下的胡部不缺骑兵,刺史府在乎的是宇文部的地理位置,只要高句丽知道燕公的世子和旗帜在晋军中,为了国内的安全,必然要分兵到辽河作守,这能极大调动高句丽在辽东的兵力。
得偿如愿的祁弘前脚刚走,不多时代旺便匆匆而来,道:“世子,刚刚我接连到士族通知,投资纺织的事和借贷的事都有了眉目,好似一时间铁公鸡都没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派人去查也没消息,只觉得源头可能在这了。”
面对长了心眼子的代旺,宇文坚道:“你照常跟他们做生意即可。”
得了准心的代旺来去匆匆,面对王俊撒来的几粒米,宇文坚并不在意,他伏案神思,踌躇几次才堪堪落笔,待桌上的墨迹干透,便唤来元俟奚,吩咐道:“这封信你快马送至王庭,随后直奔辽河大营,带着大宁骑南下昌黎等我。
辽河的防务交给呼延赤沙,都是王庭出身,节制剩余兵马自当无碍,要他当心高句丽人恼羞成怒。”
元俟奚扶胸道:“大王之事末将这就去办,但有一事不明,还望大王解惑。”
“但说无妨。”
“大王为什么要参加到这场不属于我们的争斗中去呢?大单于和王庭似乎都不赞成入局。”
“入局与否不在王庭,当年宇文部的先祖在辽河流域停下脚步时,我们就已经身在局中。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片土地上,最终剩下来的只能有一个,我希望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