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藏家
粗鲁的喝骂声响起，将索伦踩倒在地的正是刚才喂他黑面包的那个独眼海盗。
短暂的惊惧过后，一种名为怒火的情绪开始在索伦的心中逐渐发酵，在这股怒气的加持下，索伦的心脏跳动速度开始逐渐加快，一丝丝诡秘的纹路开始在他隐藏在衣物下的皮肤上游走，而后逐渐汇聚至手心处。
索伦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贵族。
作为一名龙裔术士，他掌握的力量足以轻易杀死一整个由凡俗之人建立的佣兵小队。
尽管这种力量已在逃离洛伦的追杀时被消耗得所剩无几，又在饥寒交迫的境况下大为缩水，但仍足以瞬间杀死这个正踩着自己头颅的卑劣海盗。
他此前之所以一直选择隐忍，只是为了暗自积蓄力量，而后再去尝试逃离这艘船。
可面对着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与羞辱，潜藏在索伦血液中的魔龙之血也不可避免地开始一点点沸腾，杀戮的冲动与欲望开始短暂接管索伦的心智。
每一个龙裔术士都是危险的代名词，尤其是在他们的情绪变得格外激动的时候。
要知道，源自血脉的力量为他们带来的可不仅是强大的实力……
但很快，索伦的眼神便再度恢复了清明。
他并没有选择爆发内心的怒火，而是将其生生填入自己的心里，发酵成最为浓重的恨意。
终有一日，他会亲自将此人踩在脚下，而后让个混蛋亲身经历这世上最为可怖的死亡与刑罚。
而为了活到那一天，他只能选择隐忍。
锋利的刀刃离索伦的眼球越来越近，但前进的速度却逐渐变慢，独眼海盗似乎是想玩点变态的游戏，准备以游戏的心态剜下索伦的眼球，顺便欣赏索伦痛哭求饶时的丑态。
但索伦却一声不吭，只是强逼着自己睁眼看向越来越近的刀刃，双眼一眨也不眨。
因为实力不济而无力救回的族人、在兄长的追杀下仓惶逃窜时的恐惧，还有被粗鄙之人踩住头颅挖掉眼睛的疼痛与耻辱……
他要记下今天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永远。
可就在独眼海盗的刀刃即将触碰到索伦的眼睛之时，一个温和而绅士的声音突然在舱口处响起。
“停手，哈纳尔，我对这位先生带来的收藏很感兴趣，所以我需要和他聊一聊……嗯，就现在。”
……
坦白说，在没有亲眼见到这艘船的船长波利斯之时，索伦对其仍旧保留有对于几乎所有海盗船长都通用的刻板印象——独目、脏兮兮的络腮胡、肥胖而不失健硕的身躯，还有那机灵中带着凶残与狡猾的眼神。
对于一位近日里靠着一手召唤海妖的奇异术法而在附近海域声名鹊起的海盗船长而言，外界会有这样的传言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但在亲眼看着这位传闻中凶狠残暴的海盗船船长波利斯亲手帮自己解开绑缚在身上的绳索后，索伦的心中却突然出现了一种近乎荒谬的错觉。
无论是干净到与这艘船格格不入的外表，还是从各种细节中透露出的绅士做派，都让索伦有一种眼前之人乃是某位在贵族晚宴时出场的大人物的错觉。
若非索伦看到了方才咄咄逼人的独目海盗在面对此人时眼中流露出的真切恐惧，他几乎完全忘了眼前这位绅士便是这艘海盗船如假包换的船长——邪眼波利斯。
没错，相比起杀人如喝水的海盗船船长，波利斯显然更像是一位温文尔雅的海军统帅——出身自贵族世家，满腹经纶，谈吐高雅。
但索伦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伸出手，在独眼海盗阴郁的目光中握住了波利斯戴着洁白手套的手，缓缓站起。
“你可以称呼我为……【船长】，邪魔之眼波利斯则是我更广为人知的名号，但我更希望你使用【收藏家】这个称谓。”
波利斯的声音一如其外表一般温和而清澈，但在索伦听到波利斯的话语之后，心中却陡然一沉。
波利斯所说的话并非只是客套，同时也是在向索伦声明自己的实力，让其放弃一些不必要的幻想。
毕竟，能在三条风格迥异的途径上都有着非凡造诣的波利斯，其实力显然要远远高于仅在【血之魔典】上初步掌握【始祖魔龙】途径的索伦。
得益于良好的出身与丰富的学识，索伦对于此方世界的超凡体系有着极深的了解。
在万物的起源，世界之树枯萎之后，初生的生灵与古老造物用世界之树最为靠近地面的树根制成了两大原初魔典——【元素魔典】与【血之魔典】。
这两大原初魔典中分别记载着七条通过掌控元素与五条通过提升血脉来升华生命层次，以成就神祇之位的途径，每条途径都拥有九个由弱至强的独特序列，唯有一步步攀升方可登神。
最初的元素七神与五大始祖由此诞生。
但稀缺的神位与对永生的渴望并没有让这场登神的盛宴就此结束。
在众生愿力与欲念的合力之下，他们用世界树的枝干铸就了四大先天魔典——【命运魔典】、【圣灵魔典】、【死灵魔典】与【欲之魔典】。
更多的途径与神位旋即诞生，诸神并起的黄金时代就此拉开帷幕。
可随着时光流逝，岁月荏苒，那个属于诸神的时代注定落寞。
诸神黄昏之后，残缺的神明与苟延残喘的古兽纷纷销声匿迹，只余下极少数自视甚高的古老存在依旧霸占着这个新生的世界。
但属于神明的时代已然落寞，在屠龙者贝恩杀死占据着世界树残骸的黑龙并建立起辉煌的帝国之后，属于各大新生种族的白银时代就此到来。
不甘于成神的途径被那些古老的存在所掌控，借助帝国皇帝与各大新生种族的领导者的力量，利用世界树的枝叶缔造出了四大后天魔典——【海之魔典】、【炼金魔典】、【战争魔典】、【律之魔典】。
自此，长久以来，大陆的中心便一直处于沐浴龙血后的贝恩与其身后的术士家族建立的帝国的铁血统治之下。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依靠袭承自先祖的血脉之力统治帝国的术士家族开始逐渐落寞——就连皇族贝恩也不例外。
血脉在稀释，力量在消退……
最终，腐朽落后的帝国被新兴的圣庭与魔法师联手推翻，并在其遗址上建立起了七个全新的国度。
持久的战乱得以平息、肆虐的瘟疫得到控制……
白银时代就此落幕，崭新的青铜时代从此到来，但已经没有多余的世界树残骸来为这个时代创造新的神明了，十大魔典已是这个世界上超凡力量的绝唱。
也正因此，索伦才对波利斯所掌控的力量感到惊骇莫名。
无论是【海之魔典】中位于【潮汐之主】途径中第四序列的【船长】，亦或是【欲之魔典】中位于【贪婪】途径第四序列的【收藏家】，还是【血之魔典】中实力强横的【古妖术士】途径，都是普通超凡者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以武力反抗的念头被生生掐灭，索伦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前自顾自地朝着船舱内走去的波利斯，无声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