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地下角斗场
颠簸而摇晃，如同在水中飘荡。
眼前黑沉沉的，意识模糊，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
当从无尽厮杀的梦境中挣扎着抽离时，楚渝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好像身处一个车厢内，四周是粗糙的木板、茅草，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汗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潮湿和腐败气味。
身下传来的颠簸感提醒着他，车正处于移动状态，而他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半死不活地躺在茅草堆内，一身修为好似都丧失，灵力在体内运转格外艰难。
每一丝灵力的滑动，在破碎的经脉中都会带起阵阵抽痛，就连蹙眉的动作都带来痛感，几乎无法动弹
透过头顶车棚缝隙，隐隐可见临近傍晚的天色，黄昏落照在顶棚镀上一层金边。
“怎么回事……”
与闫十三的搏斗飞速于脑海中闪过，停留在对方神识自爆的那一刻。
周身传来的剧痛告诉楚渝一个事实：他还活着，但伤得很重，很重。
怎么会活下来？
心脏处那祭坛一派静默，显示着一切都与它无关。
但楚渝却想起，在自己被阎十三与鬼魂内外夹击之时，是它卷着自己身躯躲进养鬼池里。
莫非，在阎十三的自爆攻势中能活下来，也是因为它的保护？
传说中一些法宝有灵，会在危机时刻护主……
楚渝心中复杂，即便还活着，也几乎丧失全部修为和力气，近乎奄奄一息的状态。
耳畔忽而传来一阵交谈声。
“你是因为什么被抓上车？”
“逃债。”不远处传来老者的叹息。
“唉，我也一样，商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都一样。”
楚渝尝试挪动了下身子，剧痛使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胳膊好像被什么压住了，传来阵阵麻木酸痛之感。
他吃力地转头，原来压住他胳膊的是一个中年人的大腿。
余光扫见自己破碎衣衫下透出的焦黑皮肉，丝毫不见原先的白皙，显示着被灼烧的痕迹。
楚渝费力地抽动出胳膊，身边那中年人察觉到响动，抬了抬腿，看了他一眼，“醒了？”
对方脸色灰败，一身破烂麻衣，浑身散发着腥臭的酒气，眼神似醉非醉，就连说这句话时好似也是醉中呓语。
楚渝警惕看向他。
中年虽压了他胳膊一路，但似乎也没什么恶意，看向楚渝的目光中露出怜悯，醉醺醺道：“被烧成这样还能活下来，不容易。”
除楚渝和中年之外，狭小空间或坐或卧着数个凡人，拥挤在一处。
其中一个是如他一般年岁的少年，也有一位面目沧桑皱纹密布的老者，还有一个颇有姿色的三十多岁少妇。
他们无一不是目露绝望，眼神空洞，仿佛已经洞彻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其中那少妇看了楚渝一眼，便皱眉厌恶地移开目光。
无怪乎她做出这种姿态，实在是楚渝此时样貌过于凄惨，整个人干瘪消瘦如似黑炭，丑陋不堪，让她生理性不适。
“这是......去哪？”当此话问出口时，楚渝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几乎不能听。
位于他左侧的少年，大腿根处好似被截断，只剩一条独腿，截断处露出猩红中透着青紫的血肉与骨头，触目惊心，身下一滩凝固了的鲜血，楚渝嗅到的血腥味原来就是从他身上传出。
那少年支着另一条腿，不断急促地喘着气，像是一头舔舐伤口的幼兽。
他死气沉沉地转头，告诉了楚渝答案，“地下角斗场。”
楚渝微微一怔。
地下角斗场，位于白鹤城地下钱庄附近，这里以死斗，给观众血腥刺激的体验，也算是极北三城的休闲娱乐场地之一，只是对于角斗者就极其残酷了。
上了赛场，只见生死，只有胜利才能活下去，否则就是死。
来角斗的人，要么是对自己的实力分外自信，试图在这里搏命赚取巨额银两或修炼资源，要么就是被逼走投无路……
地下角斗场隶属聚海商行，若有人欠地下钱庄的银两久不归还，被商行追踪到后，若发现对方口袋中财物资源足够还债，往往会杀人夺宝...…
若口袋中银两不足以偿还，那便以命偿，商行势力会将人抓到地下角斗场，作为参战者进行死斗，牟取入场观赏的观众利润……正如这一车人一样。
通过其他人言论，楚渝得知这少年在上一场死斗中失败倒下，工作人员以为他死了，便将他抛尸到白鹤城西荒无人烟的乱葬岗。
谁知刚到乱葬岗时，发现他气息还未断绝，于是又将他扔上牛车，准备送回角斗场进行下一场死斗。
没办法，谁让他欠债不还？将死之人也不放过，可见聚海商行对待欠债者的残忍。
大家都知道，这少年已然必死，不必奢求在下一场战斗中胜利，因为他受伤太重，失去一条腿，显然即将要给对手送人头......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命运，空洞的眼神藏着悲哀。
对面老者闻言诧异看向楚渝，“不是，你都坐上车了，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那断腿少年沉默片刻，“你是被抛尸人在乱葬岗中捡到的，他们发现你虽昏迷，但也没死，就把你和我一并带上车了。”
楚渝眉头紧锁，也就是说，闫十三自爆之后……饲鬼袋崩塌，而他却出现在乱葬岗？
他沉默片刻，“我并未欠债不还，没有随意将我送去决斗的道理。”
“如果赛场临时缺人，随便找个人补上也不稀奇，尤其是你这种无人收尸、被丢在乱葬岗马上快要死了的，肯定无亲无故，即便死了也无人问津，倒不如让你死在角斗场上，还能给他们赚些利润……”
总之就是草芥人命罢了。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怜悯，“外面都是护送的人，你即便想逃，也逃不了，有口难辩。”
楚渝能够在车外感受到数道炼气高层修士的气息，想必便是押送他们的人了，不由默然。
的确逃不得，不提他伤势沉重，即便全盛时期，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身体内部、外表传来的剧痛，使他冷汗涔涔，思考十分费力，楚渝尽力地思索着对策，却只觉每个念头转动都很缓慢。
心头不由苦笑，虽然活了下来，却遇到这种无妄之灾……
众人不停谈论着角斗场相关话题，像是为了缓解紧张、惊慌，以交谈分散注意力。
“听说了没，炼气五层以上修士赛，最近出了个连胜三十三场的美人，长得那叫一个妖娆水灵。”
那醉汉中年笑呵呵道，一车人里唯独他显得最随意，似乎不将生死放在眼里。
“好像她背景很深，不知为何要来这种地方跟亡命之徒搏斗……”
“别想了，人家毕竟是修士，怎么选择，不是咱们这些凡人能想象的。”那面容沧桑的老者摇头道。
“好像最近凡人赛里也出了个挺厉害的武道宗师，一手腿功神乎其神，几日内便打上凡榜前五，恐怕炼气一层的修士老爷都不是他对手。”
“我也听说了，好像他胳膊是残了还是怎么的？”
“按这种连胜的架势，再打几场，就要对上凡榜榜首邱一曲了吧……”
老者叹息，“邱一曲是什么人？能以凡人之躯，比肩炼气三层的修士老爷，霸榜凡榜十年，一旦对上，那练腿的必死无疑。”
楚渝正闭目极力运转灵力，试图疗伤，同时思索着如何与外面护送之人表明身份，放他离开此地。
毕竟他现在全然丧失战力，伤重之下，随便一个凡人都可以杀死他，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的状态，自然无法上场决斗。
然而听见众人言论后，楚渝忽然有些心感不妙，蓦然睁眼。
“你们说的那练腿宗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