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素水一一耶律大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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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惑乱人心

萧常哥皱了皱眉,他已经有些不耐烦,冷声道:“夏国主已经贬你为庶人,来人,送庶人梁氏上路。”

小梁太后盯着萧常哥,眼中血红,她冷笑道:“贬我为庶人?哈哈哈……”她吼道:“他敢不敢对着满朝文武宣布,贬我为庶人。他敢不敢向着大辽大宋朝廷发国书通告贬我为庶人?他敢不敢在死后,不把我以太后礼葬入他父亲的陵中?”忽然间她落下泪来:“可我又做错了什么,要有这么一个儿子,要受这样的羞辱?”

耶律大石看着她面临末日疯狂嚣叫,只觉得厌恶反感,然而看着她忽然落泪,明知道她咎由自取,心中也不禁恻然。便是其他辽兵,也不禁退后一步。

萧常哥不为所动:“你篡夺国政,挑衅大国,兵连祸结,民不聊生,罪该万死,也敢称无罪?”

小梁太后瞪着萧常哥,忽然间笑了,笑得疯狂。她道:“母后摄政天经地义,我有罪,那你们敢不敢去治述律平的罪,去治萧燕燕的罪,去治萧褥斤的罪?莫不是你们也敢去大宋治刘娥的罪,去治高滔滔的罪?便是我大夏,前有没藏太后,后有我姑母,都是摄政太后,那时候你们怎么没人出来说她们篡夺国政?”

她讲的前三个是大辽曾经的摄政太后,后两个是大宋曾经的摄政太后。

萧常哥脸色铁青,不予理会。

小梁太后冷笑:“说什么民不聊生,罪该万死?大夏哪次对大宋的挑衅,不是听从你们大辽的吩咐?我们的人死了多少人,多少人,你们是今天才晓得什么叫民不聊生啊?哼哼,无非就是我们不听吩咐了,有自己主意了,要为自己谋利了,所以就罪该万死了。”

萧常哥居高临高看着小梁太后,忽然笑了:“你东拉西扯,无非是不肯就死。你以为西夏还在你的手中,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

小梁太后脸色一变,不由地向外看了看,冷笑:“你大辽不过是借着我不备,有乾顺认贼作父引你们进来罢了。若我的人马一到,就算你们背后站着大辽,也是死路一条。

萧常哥问她:“你真的以为,我们能进来,只不过是乘你不备吗?”他轻蔑地一笑:“你到死还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你穷兵黩武,擅起战争,不顾我大辽好言相劝,挑衅大宋,平夏城一场败战,数十万党项男儿枉死。这兴庆城中,人人有丧,户户挂白,国人早就恨你入骨。否则的话,我们这一路行来,行止如何掩藏?我们在这里半天,竟无你的手下来救。梁氏,你的末日已到,不必枉自捣挣扎了。”说罢喝道:“还不执行你国主之命,送庶人梁氏上路。”

那内侍原本是奉了李乾顺之命来给他的生母送毒酒,然而小梁太后十数年积威尚在,那名内侍在同僚中也算得胆大,然而此时抖抖索索,竟是不能上前。

萧常哥皱眉挥手,几名辽兵上前按住小梁太后,将毒酒强灌进小梁太后的口中。

小梁太后拼命挣扎,却抵不过辽兵强力,直至一壶毒酒全部灌入她的腹中,小梁太后呕出一口黑血来,这才松开小梁太后。

小梁太后伏在地上,双目泣血:“呵呵,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太后,我没能够教出一个好儿子来。大夏的君王,让大夏沦落到让别人的兵马进入自己的皇宫,毒杀一国太后,悲哉哀哉……”她忽然看向萧常哥,阴恻恻地笑了:“可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你们的皇帝,又何曾不是杀妻杀子,教子杀母?”

萧常哥听得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皱眉:“你都要死了,还要胡说,不怕下地狱吗?”

小梁太后低声道:“帝王是伦常的基石,一国之君,不能守伦常,反而不择手段到用毁坏伦常的手段去达到目地。也必将反噬,自取灭亡——”她笑了,笑容诡异:“我在天上看着,看着乾顺怎么遭报应,看着你们——怎么遭报应——”

小梁太后死了,可那临死那诡异的笑,仍然挂在她的脸上。甚至到了离开西夏边境,令得耶律大石仍然是心头不宁。

萧常哥看着耶律大石这般,知这个少年单纯老实,未免被小梁太后话语影响,就叫了他来,问道:“大石,你是不是被梁氏的话术所影响,甚至在内心质疑起主上的旨意来?

耶律大石心中一凌,忙道:“我岂敢质疑主上的旨意。”他顿了顿,道:“只是我有一些不明白,大辽非得要这么做吗?以子杀母,终究是有违伦理。”

萧常哥摇摇头,他很看重这个年轻人。皇帝年老,耶律延禧离皇位越来越近了,他的女儿萧师姑生有贵子,很有可能成为将来的太子,甚至他的女儿也未必不能成为皇后。

耶律延禧身边的几个亲近伴读,萧奉先是王妃之兄,天然与他们家立场对立,他自然在其他伴读中寻找其他同盟。

耶律大石性情温厚,他也愿意这个年轻人更快成长。所以这次去西夏,是他有意挑中耶律大石同行的。

他说:“我比你痴长几岁,也见过一些前人的事。”他慢慢散着步,同大石说起当年耶律乙辛如何为祸,甚至临死之前,还能够说出许多惑乱人心的话来。

那年耶律延禧没听太傅的劝告,为了亲眼目睹仇人之死,偷偷地去怀州狱中看了耶律乙辛,不但没有消恨,反而大受刺激,回来后惊梦好久。

那时候,萧常哥就在他身边。

当耶律延禧质问他:“先皇后先太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害死他们?”

耶律乙辛却道:“我只不过是一把握在别人手中的刀而已。主上要杀的不是妻子,而后族。大辽自立国以来,君王始终不能完全握有权力,前有睿智皇后摄政几十年,后有法天太后祸乱朝纲。先皇继位之时,全赖诸舅之力,纵然与法天太后争权,也是倚仗着几个舅舅不和,拉拢到一部份力量支持。可我为什么有后来的权柄风光,却都是在重元之乱以后,以清查重元余党的名义,将这些年以来制掣皇权的力量,以各种的罪名一一铲除而得来的……”

他说:“我出身贫寒,小时候替人放羊,分明是狼拖走了羊,可主人却将我毒打一顿。呵呵,人要活着,就得当狼,不能当羊。我没有一个好家世,没有钱,没有生来就有的奴仆与部属为辅助,就算我才华比别人高,立功比别人多,脑子比别人聪明,做事比别人更努力,可功劳永远是别人的。任什么那些出身比我好的人,什么都不会,却可以轻轻松松永远压在我的头上……

他说:“我只能去做别人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主上需要一只得用的鹰犬,我就要主动上前当这只鹰犬。我要成为主上唯一信任的人,就要主动去得罪所有我得罪不起的人,把他们抓起来,把他们生来高贵的头按到泥地里。我没有妥协交易的退路,我只能替主上不断去咬人,让主上相信,我办的案子,绝对没有徇私的可能。这样的事,安份守已的人是干不了的,因为那些权贵们,杀死我们就像按死一只蚂蚁。只有把自己变成疯狗,变成野狼,变得残暴歹毒,才能够让人打心底畏惧我,不敢向我伸爪子……这就是皇权,至高无上,唯有一个声音。”

耶律大石听到这里,不禁怒道:“简直一派胡言!”

萧常哥看着他:“可你听的时候,依旧会受影响。”

耶律大石捂住脸,深深吸了口气,才放下:“我的确是被影响了。但是经此一事,我以后就会提高警惕了。”

萧常哥叹息道:“不怪你,能够攀上至高无限权力的人,无不是心智过人,惯能够颠倒黑白的人。很多人容易被他们的话术所迷惑。甚至进行无谓的自我反省。你只要想一想,如果我们不去做这件事情,任由梁氏横行,她甚至有可能会杀死乾顺,甚至她还会让战争再打很多年,到时候又要死成千上万的人。主上高瞻远瞩,本无干涉西夏之意,无奈这是夏主亲自相求,杀死小梁太后的,也是乾顺之人。况且这一切还是为了天下安宁。”

耶律大石深施一礼道:“多谢大人。”

萧常哥轻轻拍了拍耶律大石的肩头:“大石,你要记住成大业者,不拘小节。我们有时候做君王旨意的执行人,更是不能过于爱惜羽毛。”

耶律大石回到中京时依旧心情沉重,萧常哥的话经常回绕在他的耳边,影响着他的心神,甚至在与萧瑟瑟相约的时候,也不禁有些流露出来。

萧瑟瑟问他:“你怎么了?”

耶律大石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把这些日子的经历掩去重要关节略说了一下,道:“你说,我们插手此事,是否有坏伦常?常哥大人说,为君王做事,不能过于爱惜羽毛,对与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