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扬帆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所言不虚似的，潘只是随便招了招手，名叫奥利安娜的金发少女便缓步上前，仿佛一具任其摆布的美丽傀儡。
“要怎样才能让她恢复意识？你一定有办法。”
辛吉德急声问道，态度十分诚恳，身为一个父亲，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变成这副样子。
“方法的确是有的。”
潘不紧不慢地说道，却迟迟没有下文，目光重新落在辛吉德的脸上，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帮这个忙。
“只要奥利安娜能够恢复正常，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辛吉德掷地有声，毫不犹豫。
潘忽然笑了，仿佛正等着他说这句话似的：
“好，那我姑且相信你一次。你觉得这所学院怎么样？”
辛吉德微微一怔，似乎没明白话题为何会突然转到学院上，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直到此刻，辛吉德蓦然生出一种感觉，自己似乎被算计了。当日潘用自己的血助范德尔从狼人的状态恢复，也许是有意留下染有自身血液的手术刀，可他又如何得知自己定会铤而走险地用在奥利安娜身上？
一旁的金克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她的兴趣更多放在奥利安娜身上。辛吉德竟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女儿，着实令她感到意外。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潘开口道，“你和你的女儿接下来就留在这所学院，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教职，你可以随便教一些自己擅长的，考核期是半年。只要你能够在所带的班级学生中获得一半以上的好评，我就帮你的女儿解除血毒的后遗症。”
“就这么简单？”辛吉德有些难以置信。
“这可不简单。”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先试试看再说吧。至于这位奥利安娜小姐，以后让她留在泽丽身边，一起去照顾小孩子吧，对她恢复意识或许会有帮助。”
潘给出的条件实在算不上刁难，甚至可谓非常宽容，但是辛吉德依旧心存疑虑，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并没有完全相信。
他生性多疑，不习惯信任别人，但是看到潘和金克斯相继离开后，奥利安娜的瞳色恢复正常，少女呆板的表情中似乎多了一抹生动，清澈的目光追逐着林中一掠而过的飞鸟，见此，辛吉德在心里叹了口气。
“奥利安娜，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辛吉德只是下意识地随口一问，他知道女儿不会给予任何回应，她既不用睡觉，也不用吃饭，更不会感到疲劳，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
这个结果是辛吉德始料未及的，他已经竭尽全力，仍旧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他付出了一切，钻研多年，只为让女儿复活，然而，夙愿实现的现在，他却弄不清自己的女儿究竟算不算真的活着，抑或只是一具失去灵魂的傀儡？
此刻，更让辛吉德没想到的是，自奥利安娜苏醒后，竟然第一次对他的声音有了反应。只见少女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观察一块突然开口的石头。
辛吉德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这个学院，希望学生们会对化学课感兴趣。
在食堂用过午餐后，金克斯二人开始为明日的出发做准备。
潘发现金克斯一路上好像有些心事重重，以为她是放心不下范德尔，便提议将他一起带上。
“不用了。”金克斯幽幽说道，“你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了吗？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连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开心。他一直就是个与世无争的老好人，也很喜欢照顾孩子，现在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梦寐以求的幸福。”
“你说得没错。”潘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你刚才说自己身上的血毒……”金克斯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看来她适才一直担心的是这件事。
潘微微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反应让金克斯一脸疑惑。
“哈哈，我只是随口讲出来骗人的。辛吉德那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对付他只能用特别手段。”
看到少年笑得没心没肺，金克斯顿时拉下脸，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迈开大步，似乎不想再理他。
潘赶紧追了上去，柔声哄劝，想到金克斯如此担心自己，他倒是挺受用的，暗自偷乐。
两人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些细软和武器。
傍晚时分，泽丽等友人一同过来为他们饯行，众人欢闹了大半夜，略略驱散了即将分别的不舍。
次日一早，金克斯、潘和塞维卡告别了众人，海边已经停了一艘等待多时的大船，巨大的船帆上画着“祖安”的标志，图案是法杖与长剑相交，代表着两位新城创始人。
泽丽等人在岸上向三人挥手告别，眼眶泛红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扬帆起航后，潘和金克斯立在甲板上，等岸上的人影逐渐消失，再也看不见，才回身走入船舱，适才塞维卡悄悄对他们说，有好东西给他们看。
船上的水手和船员一共有五十人，相对于这艘大船，人数明显偏少，均是由塞维卡亲自挑选。一部分是常年出海讨生活的老水手，一部分是表现优异的年轻小伙子。
船员们唯一的相同点是，看到潘三人的时候都格外恭敬，他们心里都清楚，能够陪同出海的人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是一份无上的殊荣。
“这些是维克托昨夜派人送过来的。”塞维卡兴奋地开启箱子，她所谓的好东西原来是整整装满三大箱的金币。
金克斯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多闪闪发亮的黄金，险些被晃花了眼睛，忍不住伸手取出一枚金币，仔细打量，发现金币上镌刻着精美的纹路，还附有“祖安”二字。
“说不定，以后祖安金币会成为通行全世界的硬通货呢。”潘随口说道。
塞维卡捧起一把金币，不由咧嘴笑了起来。他们此行兼具着相当重大的使命，若能将祖安的名气打出去，和沿海国家顺利建交，互通贸易，对祖安的地位提升自是立竿见影。
“塞维卡，想不到你还会开船呢。”三人中，由塞维卡临时担任船长的职务，金克斯之前还以为会招募一位经验老道的船长同行，没想到塞维卡自告奋勇，决定自己上。
“嘿嘿，那你可小瞧我了。我当年第一次出海的时候，你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呢。”
金克斯瞪圆了眼睛，明显露出一副惊讶至极的表情，想不到塞维卡年幼时还有一段这样的经历。
心生好奇的金克斯还想多问一些详情，忽然注意到身旁的潘神色古怪，好像在努力憋笑的样子，再仔细一瞧塞维卡的反应，立时醒悟过来。
“好哇，你骗我！”金克斯生气地瞪着他们俩。
塞维卡顿时笑弯了腰，潘只能辛苦忍笑，不敢火上浇油，否则金克斯保准会把火气发在他身上。
“好啦，别生气，我带你们去船上四处参观一下。”片刻后，塞维卡恢复正经模样，带着他们熟悉一下船上的环境。
除了身为船长的塞维卡，金克斯和潘也各自有独立的房间，空间相当宽敞。随后，他们参观了一下普通船员的生活区，虽然环境比较简陋，但也算一应俱全。其他诸如食物、淡水、火药等等必需品也都悉数齐备，无可挑剔。
“比起其他的商船，咱们的待遇已经是最好的了，跑船可是一件辛苦活。”塞维卡介绍道。
金克斯深感同意，只要一想到常年在海上，既见不到家人，也缺乏娱乐，还随时可能面临可怕的风暴，一旦待久了，便如同坐牢，难免会生出厌倦情绪。
之后，三人回到甲板上，塞维卡亲自动手演示了一遍自己的掌舵技术，表示自己并不是吹嘘。
“嗯，还真有几分船长的架势。”潘微笑着说。
“哼，我瞧着更像是女海盗头子。”
金克斯忍不住揶揄道，看着塞维卡短时间内便和所有船员打成一片，其实金克斯也很为她高兴，只是嘴上不饶人。
“哎，你有没有发现，塞维卡现在活泼多了？我还记得她以前老是一扳着一张脸。”
说着，金克斯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冷若冰霜的表情，然后连自己都绷不住，展颜笑了起来，旋即发现潘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少女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偷瞄远处的其他人，发现他们都在和塞维卡吹牛聊天，没有注意这边，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和潘有过肌肤之亲后，她反而有些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
这些天在工作之余，她反复琢磨着和潘的关系，感觉有些东西变了，可又好像没变。
潘不在身边的时候，满脑子都会想着他，完全无法控制，甚至连给学生上课的时候都会走神。而且格外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仿佛生怕被人发现他们的秘密关系，这种莫名情绪总是让她心烦意乱，简直就像心怀不轨的小偷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关键是，这份心情她既不能对别人说，更不能让潘知道。情窦初开的少女丝毫没有相关方面的经验，只能独自苦恼，在情场这方面，她单纯地像个小女孩，却非常逞强，不愿示弱。
“我觉得，每个人都会改变的。”潘温润的嗓音伴随着海风飘入耳中，让金克斯不由抬起头，“只是每个人改变的方向不一样，就如塞维卡一样，我们也会随着经历更多而逐渐改变。金克斯，你没发现自己也有了变化吗？”
“我？”金克斯愣了一下，仿佛海面的朝阳有些刺眼似的，她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目光，发现自己的心跳蓦然开始加速，“没、没有吧，我感觉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对自己的回答不够自信。
“怎么会，变化很明显啊。”潘低头瞧着她的脸，好像对少女缺乏自觉颇感意外似的。
“不可能，那你倒是说说看。”金克斯仍在试图嘴硬，但已经预感到自己胜算渺茫，随时准备拔腿而逃。
“你没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漂亮了吗？”
金克斯呆住了，脸蛋瞬间变得通红，看到潘笑得如此灿烂，又羞又急的金克斯忍不住想使劲揍他。
不过，她预感到在甲板上打闹实在不成样子，让旁人瞧了笑话更是丢脸，于是只能愤愤地转身逃走。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发现自己依旧心绪难宁，就像从玻璃窗看到的海面，起伏不定。
为了今天的远行，她的确稍微打扮了一下，但是尽量避免显得太突兀。虽然行为很矛盾，但这正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
“没想到，你还特意带了书来学习啊。”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潘正站在金克斯身后，注意到房间角落的行李箱未曾合上，恰好露出夹在衣服里的一本书来，花里胡哨的粉色标题赫然写着《恋爱宝典》的字样，潘忍不住信手拿了起来。
他刚准备翻开，却见金克斯猛地朝他扑来，脸色通红地劈手将书夺了过来，急声解释道：
“这是泽丽昨晚硬塞进行李箱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潘愣愣地点了下头，金克斯胸口急剧起伏，竭力使自己恢复镇定，仿佛拿着一块烫手山芋，急着想彻底销毁，忽然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恼羞成怒地警告他：
“听好了，你以后不准乱碰我的东西，进我的房间之前必须先敲门，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擅自进来！”
“好的，遵守个人的隐私是应该的。”潘非常配合地应声答道。
他突然这么好说话，倒是让金克斯稍感意外，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书上，少女立刻将它藏到身后，再次严肃重申这本书和她没关系。
“嗯，我知道。”潘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我看你似乎不太想要，那能不能送给我研究一下？”
“不行！”金克斯严词拒绝，“这种书通篇都是胡言乱语，我立刻就把它丢到海里。”说着便向门外走去，态度十分坚决，完全不容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