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朝阳城里宋朝杨
朝阳城上空原本虚幻的护城大阵在州主祁阳的全力施为下繁杂的阵纹化作实质,满城百姓纷纷抬头仰望,但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天空中的灵力漩涡渐渐平息,祁阳完成了大阵的修补,这次他甚至往其中加入了一丝浮游境的本命剑意,便是造化境的大妖袭来也能斩于城下。
楚城主本想相邀祁阳留下喝上一壶,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州主大人拿到那方帕子之后肉眼可见的心神不宁,楚城主紧赶慢赶,到达摘星楼时州主大人果然已经不见。
补完了阵,八方的城门也不再封闭,这座城又恢复了生机,楚城主在摘星楼上俯瞰,数万百姓商贾侠客在其间奔走,有进有出,络绎不绝。
西城门以外的入城道路上,那些等待了一个多时辰的行人排起一条极长的队伍。
杨嗣徽牵着马,谢词走在一旁,偶尔拿起腰间酒葫芦喝上一口,好不惬意。
老吕依旧驾着车跟在后头,杨嗣徽探起脑袋看了看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显得有些急躁。
“不愧是朝阳啊!”杨嗣徽感叹道。
他也去过家乡那座青棉城,远不及这座朝阳城的一丝繁华,那靠着诡异妖山的家乡小城,怎么和这南河州第二大城相提并论。
麻衣少年陡然看见江河广阔,天地浩大,抬头看见那座高逾千丈的辉煌城门,一时间心神激荡不止。
他抬头看去,那些平日里在云中高飞的修行者们,居然一一落下在自己的身后排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兄弟这是第一次来朝阳城吧。”谢词问道。
“世间大城繁华若此,仅仅第二城便已是如此震撼无比,真不知道那座南河城又是副什么光景。”杨嗣徽应道。
“我也没有去过南河城,传闻中说南河城占地颇广,涵盖了整片秀江平原,将世间最大的湖泊晴扬湖包裹其中,其中最大的建筑甚至赶上南海第一名城桑落的全数面积。”谢词眼神中透露出满满向往。
杨嗣徽简直无法想象那座城有多么庞大,在这一刻,他暗暗发誓,自己总有一天要看遍世间所有高山河流,在每座大城里都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的最后,还要去那无边无垠的四大海洋中闯上一闯。
“南河城啊,也就巴掌点大,两位小哥有机会还是得去中土看看那座神京城,那才叫一个震撼。”
杨嗣徽和谢词迎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在自己身前排队的一位中年男子。
谢词仔细端详这个穿着一身青衫,腰间插着一杆竹笛的中年男人,只见那个人回过头来,和谢词对视一眼。
顿时,谢词整个人往后倒退几步,险些跌倒,那个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为什么会有一种被人全数看透的感觉,还有这个人的眼睛,他竟然有一双青色的双瞳,那一眼分明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可是方才自己的剑心都险些破碎了。
“青州的剑修,竟然有这么大胆子来朝阳城晃荡。”青衫男子绕过了杨嗣徽,站到了谢词的身旁,在他的耳边低语。
谢词如临大敌,右手已经掐出了剑诀,戴在左手手腕上的剑琢泛着金光,随时准备出手。
“年轻人脾气暴躁,可是会吃大亏的。”
青衫男子的声音直接在谢词的心里响起,他果然看出了自己一行人的来历,这个人到底是谁,南河州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你不必紧张,青州和南河州的千年来的这些恩恩怨怨与我无关,我不会对你出手。”青衫男子走回到了杨嗣徽身前。
“我叫陈稚权,是一个读书人。”他的声音如沐春风,微笑着对杨嗣徽说。
陈稚权?这是何人?放眼南河州乃至整个修真界,有这么个人吗?组织记载的飞升境修士中有他的名字?总不可能凭空冒出个飞升境吧?谢词在脑海中迅速筛选自己知道的飞升境儒修,竟发现没有一个能对的上,还有那双诡异的青瞳,看了一眼连灵魂都在颤栗。
杨嗣徽面对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愣了愣神,随即又听见那个自称陈稚权的男人说道。
“这位小兄弟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修行?”陈稚权开门见山。
第二个了!杨嗣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魔力,这已经是这么些天来第二个想收自己为徒的人了。
难不成自己排队进个城都能遇见深山里的千年老神仙?杨嗣徽不信,反而警觉起来。
谢词挺身而出,挡在杨嗣徽身前,壮起胆子说道:“前辈,这位小兄弟已经是逐鹿山挑中的人。”
陈稚权大笑道:“拿逐鹿山压我吗?就算是陆筠亲自挑中的徒弟,我也是要争上一争。”
杨嗣徽这是第二次在别人口中听到陆筠这个名字了,他想起来了,难怪会觉得这两个字这么耳熟,那天在屋子里,那个古怪的年轻道士便是以这个名字介绍自己的。
原来他竟是逐鹿山的掌门人么?杨嗣徽一本正经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心想难道自己真不是个普通人?多年来一样的梦境难道也是暗示?
陈稚权抄起竹笛在杨嗣徽的眼前晃了晃:“小兄弟,当谁的徒弟要看你自己选择,即便是陆筠真人那样的大修行者,亦不能逼迫于你。”
“几天前在村子上,有个年轻道士示意我去逐鹿山拜师学艺,当时不知他便是你们口中的逐鹿掌门,如今我已知晓他是大陆上的最强者,请问前辈,又有什么优势收我为徒呢?”杨嗣徽这个人从小就很高傲,在他初出茅庐啥都不懂的时刻,他也可以是个潜心好学的少年郎,但他骨子里就是这般,既然搞清楚了状况,那他便要问问,想收我为徒?你有什么资格?
陈稚权并不生气,反而愈发欣赏眼前这个生来二境的麻衣少年:“陆筠学剑,杀力天下第一,自然是毋庸置疑,我是个读书人,不和他比这些。”
他说完这句,突然又摇摇头:“也罢也罢,年轻人心中都有个学剑的种子,今日初见是我太过心急,将来你若是觉得学剑没什么出息,大可去一趟中土神州,找一座白鹿书院,届时我的话依然奏效。”
青衫儒士扬起竹笛,忽地升起一阵清风,承着他的身体高高飞起,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一柄纯白色的剑,从剑柄到剑鞘,通体雪白。
只见那个中年人一手将剑负在身后,一手横过竹笛,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吹起一首曲子。
青衫玉剑曲悠扬。
阳光下,中年读书人丰神俊朗,翩翩若神仙临凡。再看时,已然是拨云见日,长飞而去。
他高喊:“昆仑祁阳,白鹿书院陈稚权,特来讨杯酒喝!”
杨嗣徽不得不承认,相比起之前见过的未来师父,远不及这个人半分潇洒,如此看来,竟是连相貌都差了几分。
“真是个奇怪的读书人。”杨嗣徽感叹道。
谢词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又高调离去的儒修依旧充满了戒心,白鹿书院他自然听说过,但是陈稚权这个名字,他敢相信,自己绝对是第一次听说,说不定会是那个老书院中藏着的深水王八,但是从年龄来看却又不像,神京城的读书人都有些怪癖,坚持相貌变化乃是时光变迁自然法则,从不动用法术加以掩饰。
“这些修为有成的大人物们,有些怪癖实属正常。”谢轻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杨嗣徽二人身边。
城门前排队的凡人或是修行者,因为时常出入朝阳城,对于这种飞天遁地的神通早已是见怪不怪,最开始还有些赞叹声,过了一会,便各自进城去了。
由于得到楚城主新颁布的规矩,城门的守卫取消了逐一检查身份的繁琐工作,一时间城门彻底打开,那扇巨大的城门一朝大开,眼前这些队伍就显得极为渺小。
过了大概一刻钟,杨嗣徽等人便走到了朝阳城巨大的牌匾之下。
杨嗣徽方才在远处看时,心里早就有了对这扇巨物的一点认知,但是等到自己站在城门前时,越发觉得自己渺小如沧海一粟。
谢词搂过杨嗣徽的肩膀,不等他在这体验大城市的震撼。
“杨兄弟,难得一起走一趟朝阳城,今晚大哥带你去吃点好的,绝对是你以前没有见识过的美味。”谢词在杨嗣徽耳边笑道。
“分明自己也才来过两次,倒像个本地人了。”谢轻出言拆台。
“谢师兄难得请客,轻轻师妹可莫要扫兴。”
说话的是萧慕晴,杨嗣徽没想到连这位也舍得下车了,这一路来,他只对这个女人丝毫不了解,除了昨夜和今晨出来说了两句话,她便一直坐在马车上。
“哈哈哈,看来萧师妹也想来分一杯羹。”
“师兄这话说的,原来只是想请这位杨小哥吃酒,倒是师妹自作多情了。”萧慕晴走上前来,纤细的手指在杨嗣徽的眼前擦过。
擦得杨嗣徽感觉自己身体酥酥麻麻的,随后谢词在自己肩上拍了一下,那种感觉这才消失。
谢词瞪了一眼萧慕晴,但是杨嗣徽在身后并未看见,谢轻走上前来:“大哥,其实我也想尝尝朝阳城的美味。”
那个爽朗的汉子连忙开口:“是大哥的不是,忘记了萧师妹和轻轻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是我不对,今晚都敞开肚子吃,我来买单就是。老吕,你也跟着一起。”
驾车的老吕头露出了只剩几颗牙齿的笑容:“我老头子吃不了咯,牙都没几颗了,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玩耍咯。”
“只是莫忘了明日赶到渡口就是。”操碎了心的老头开口嘱咐这几个玩心似箭的少年郎。
晚间,朝阳城摘星楼。
这座楼修建在朝阳城的中心地带,用地颇广,最高处建到了一百零八层,除去上三十六层被朝阳城府衙要去,用作大小官员以及城主处理城中大小事务,城主楚行云更是自建成以来就住在其中。下七十二层有的被富甲一方的巨富买去,有的被南河州有名的修真家族买下,以作修行之用。除去府衙独占的三十六层,其他人最多持有不过十层的使用权,余下的楼层则归于出资建造的珍宝阁大掌柜所有。
摘星楼修建在一片巨大的无名湖泊之间,建造之初,珍宝阁那位神秘的大掌柜以大神通从南海中搬来一座小型岛屿置于湖中以作地基之用,只有一座巨大的浮桥和岸上相连。从楼底向上看,这座宏伟的建筑直刺云中。
杨嗣徽一行四人走在浮桥上,水上清风幽幽,分外的惬意。
天色渐晚,城中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一瞬间,这座城又亮了起来,浮桥上来来往往的游客各自闲聊,满是烟尘生气。
“宋师弟,我们这摘星楼的朝歌醉可是一绝,来了朝阳城不喝上一口朝歌醉,就可算是白来一趟。”楚行云热情的介绍道。
“那今日可得好好跟师兄你大醉一场。”宋旬有些期待,说到底他如今一百二十三岁整,在修真界中算是非常年轻了,但这百年来一直在山中苦修,他少有这种少年姿态。
“楚师兄,除了这美酒,可还有什么美食佳肴之类的。”何师妹满心满眼都是美食。
“自然是有的,师弟师妹难得来我这朝阳城,师兄定让你们吃饱喝好。”楚行云说道。
“谢大哥,这就是摘星楼吗?果然壮观!”杨嗣徽一行人在宋旬身旁走过。
“南方第一名楼,自然壮观,说来我上次来朝阳时这座楼还未建成,这回也是第一次进去。”谢词说道。
楚行云看了一眼擦肩而过的几位少年,低声呢喃道:“一个毫无灵气运转气息的聚灵境?有趣有趣。”
宋旬顺着楚师兄的眼神望去,看到那个身穿麻布衣裳的少年,觉得他的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
他运转真气汇聚眼中,抬眸再一看,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你也发现那小子不对劲了?”楚行云用肩膀撞了撞宋旬,说道。
“不对劲?师兄此话怎讲?”宋旬疑惑道。
楚行云笑了笑,原来师弟未曾看出此人境界的诡异,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掌门师伯的亲传弟子如今只是个五境修士,“这个少年,极有可能是天生的聚灵之体。”
宋旬一惊,天生的聚灵之体!天下间还有如此怪异的体质?修真界数万年来何曾有过此等现象?即便是以肉身强大著称的妖族也没有如此强悍的体质吧?凡人不经过锻体强身,怎么可能承受天地灵气入体时带来的恐怖压力?不会暴体而亡吗?
楚行云看出了宋旬的疑惑,出口答疑道:“师弟可是疑惑世间怎会有此等体质存在?其实这种现象这一万年来有过两次,较为久远一些的就是如今被世人称为妖祖的奚云泽。”
“那另外一位呢?”宋旬很好奇。
楚行云卖了个关子,挤眉弄眼的朝着宋旬说道:“还有一位我们都非常熟悉,试问全天下能和妖祖奚云泽并肩的人能有几位?”
“千雲师祖!”宋旬几乎是脱口而出。
“没错,当年还叫陆祈安的祖师大人突然出现在修真界,以一身开天修为横压当世,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祖师是如何修炼的,也没人知道他师从何处,后来是创立逐鹿山,千雲祖师写下过一篇自传,里面清楚的记载了他生来二境的秘密。”
宋旬听完,顿时准备上前拦下那个少年,这等体质若是加入逐鹿山,那再出一个千雲真人都有可能,如今师父他老人家决定开山,那么自己这个当弟子的,应当为师父介绍一个好徒弟。
楚行云拦下正要上前的宋旬:“师弟你着什么急,你方才看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剑意?”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宋旬想起来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看他,紧接着听见楚行云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如今再看呢。”
宋旬再一次凝聚真气于眼眸,再看时,发现一股温柔若水有凌厉无匹的气势在其身上散发,“是若水剑意,原来师父早已见过他,如此说来,此人极有可能是我将来的小师弟,那我更得见一见他了。”
楚行云脑仁有些疼,这个师弟看上去老老实实,怎么做起事来如此执拗,只好再次开口劝道:“宋师弟,你可想过掌门师伯见了他为什么不直接将其带回逐鹿山?”
宋旬恍然大悟:“师父定是要考验他求道之心诚不诚!但是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位,从气息上看,不像是我们南河州的修士。”
楚行云嘴角带笑,看了一眼谢词:“外州修士游历南河,期间结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都是常有的事,咱们南河州又不比青州那个鬼地方,净干些排外的蠢事。”
杨嗣徽突然感觉有什么人在注视着自己,后脖颈凉飕飕的,回头一看,都是来往的行人。
虽有惊疑却并未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