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乱魄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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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若水

“若是李真人不肯就此放手,那小子只好冒犯了。”宋旬说道。

李掌律仿佛听到了巨大的笑话,不由得嘴角翘起,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宋小友这是要和本座动手吗?”

“不愧是逐鹿山,到底是陆真人的弟子,胆子都是这般大,也都是这样的目中无人。”

宋旬持剑在手,也不多言,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全然不怕眼前这个比自己多修了四百多年的长辈。他定然是不敢杀自己的,既然如此有这样一位造化境的剑道宗师道法大家当做陪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不愿意靠着师门威名行走天下,但是既然身份摆出来了用一用又有何妨呢?自己也不是个迂腐的人。

“我还有一问。”李掌律说道。

“前辈请讲。”宋旬应道。

“陆掌门这是有意重新开山?”

“师父的意思我们不知道。”

李掌律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孩子,眼神中带着一丝赞赏,“真想动手?”

宋旬的飞剑上剑光在吞吐,他答道:“愿意一试。”

“那好吧,你如今是什么境界。”按理来说宋旬的境界在自己眼中有似透明,但是逐鹿山之人向来不能以常理论之,当年陆筠尚在登峰六境时便能一剑破海,剑元充沛到令破风九境修士都自惭形秽,这才有此一问。

“道树初成。”宋旬如实回答,因为没有掩盖的必要。

按照大陆上常见的修行境界,从初境的引气入体到丹田聚灵,就可以腾云驾雾,剑修者剑果初生,埋种于体内蕴养道树,宋旬已经是第五境的修士。

李掌律推算宋旬的年龄最多一百左右,前四境因为是打造根骨的基础境界,世间门派向来不允弟子一味求快,所以一百多岁的五境修士是极为罕见的,不愧是那个人的大弟子,天赋当真不俗,只是不知道剑术练的如何。

“那本座就将修为压制在第五境,也不算欺负小辈。若是能逼我出剑一次,就算你赢,如何?”李掌律摊手笑道。

“给我滚到城外去打。”柳宜的声音在城中回荡。

宋旬挠了挠头发,支支吾吾的说:“这个,小师姑脾气不太好。”

李掌律表示理解,当年他们那一代人在世间游历的时候就数柳宜脾气最燥,偏偏陆筠他们都很惯着她,现在到桑落来当城主了,几百年来脾气不减反增。

宋旬自然也听说过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师姑的故事,也不敢忤逆,两人相视笑了笑,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酒楼,而后拔地而起。

李掌律到底是造化境的大修行者,眨眼间身影已至城门外了,宋旬则是差上许多,踏云而去纵是仙家手段,速度上却是慢了一筹。

云中,

李掌律负手站在空中,一袭青衫无风自动,他一身真气暴涨,充盈在天空之下,而后又立刻骤减,恐怖的威压随之缩减,直到减到五境修为方才停止。

宋旬拔剑而出,银白色的剑光吞吐,展示着利剑的锋芒,他手指擦过剑身,凌厉的剑气随之攀升,体内的真气走过了四肢百骸,最后在小臂处截流。

桑落城外多水,有一条天然的大河绕城一圈,当年第一任城主在周边种下了一圈圈柳树,枝头低垂,随风摇曳。随着宋旬那一剑蓄势而出,地上绿柳昂然挺立,柳枝朝天而起。

有风来,天地自生,自地面席卷而上,卷起了铺天盖地的柳叶,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这便是这一剑之势。

“扶柳峰的垂叶剑法,威力虽强,却不适合你。”李掌律中气十足,那漫天的绿叶和呼啸的狂风声势浩大,却始终冲不进这个男人身前三尺。

看起来这股柳叶随风飘摇杂乱无章,但这是剑法,起势于自然的扶柳峰真剑,那些柳叶每一片都是一道剑气,在天地中游荡,虽然杂乱,但其实殊途同归。宋旬指剑向天,那道龙卷猛地拉长,上接苍天,下接大地,随着风的变化,那些叶子在其间拼凑,终于有了剑的模样。

“原以为你只是会些垂叶剑的皮毛,没想到竟有此等造诣,我越来越好奇等会你使出那个人的剑法是什么场面。”李掌律看着远处正在凝结的剑意,有些欣赏又有些眼红,他低声说:“当年我们处处比不过你,现在连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如此么,到底还是输了啊.......”

那把剑终于现出了本相,由万千柳叶凝聚而成的巨剑在天空之中散发着夺目的剑光,气势之大像是要把天给划开。

“李真人小心了!”宋旬大叫出声,他自然不担心眼前这个成名多年的大修行者会在自己一剑下受伤,但是既然出剑,那就一定是一往无前,如果出剑之前就想着自己一定不能取胜,那么一开始就该缩着鞘滚开!

这是他作为逐鹿山大弟子的骄傲。

宋旬的手猛地劈下,随后那携带着山海巨力,又有自然伟力加持的巨剑狠狠向着李掌律砸去。这一剑的威力浩大无比,取材于南方第一名城外的绿柳,那些柳树日日夜夜受到神树的影响,自不一般,这是地利。

巨剑悍然劈向了李掌律身前的护体罡气,在远方只能看到一股无形的气墙抵御着气势磅礴的柳叶剑,气墙很小,但是却反过来压迫着那把剑,柳叶剑在压迫下猛然颤抖,似要解体。

李掌律摇了摇头,看来这小子还是没学到垂叶剑的精髓,当年他跟扶柳峰主问剑多次,对于这套剑法了解甚多,若只是借势,这才是第一层,逐鹿山的几套真剑,玄妙之处远不止于此。

就当他以为那道柳叶剑即将在自己的震慑下崩溃之时,他感觉到了淡淡的水汽,虽然只有一点点。那是树叶中残留的水分,如今被宋旬剥离出来,用作破防的利器,水汽无形,无孔不入。

这便是垂叶剑法的破罡式。

那万千水汽从四面八方涌进屏障之中,和外面的巨剑交相辉映,如狂风一般嘶吼的磅礴剑意将李掌律的身体全部覆盖,和他身上外泄的灵气厮杀,蒸腾的迷雾中,有四散的黄沙,漫天的碎叶,又被垂叶的残势包裹,在空中形成一个硕大的水球。

李掌律低喝一声,依旧未曾出剑,只是灵力震荡之间,水球应声爆裂。

砰的一声,宋旬再也支撑不住垂叶剑法的攻势,被震荡后的余波卷出去数百米。

这一剑,终究还是不够让他出手。

“垂叶剑法练的不错,但想来你修炼的应当不是拂柳心法,若是想我出剑,还需拿出主修功法的相应剑法才是。”

宋旬长出一口气,体内真气稍稍平复。

“若是需要时间调息,我可以等你。”李掌律笑着说。

宋旬调整了一下气息,收剑入鞘,对着李掌律抱剑行礼,“多谢前辈,小子这就要出第二剑了。”

“到底是年轻气盛,那好吧,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第二剑。”李掌律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其实就像是李掌律说的那样,宋旬修炼的的确不是扶柳峰的拂柳心法,他对于垂叶剑法的修炼也只到第二层而已,之所以出那一剑是因为这是他除了主修剑法之外练得最好的一剑,这也是宋旬在被掌门收做弟子之前练得最好的,后来由于心法原因放弃了修炼这门剑法,因为,他有了更好的。

现在他要拿出这门剑法了,可以说是这片大陆首屈一指的绝世剑法,自己又有名师指导,宋旬对自己接下来的出剑有着十足的自信。

李掌律看着宋旬的神态,猜出了一些,逐鹿山掌门陆筠真人有一套独门剑法威震天下,脱胎于秋水心决的若水剑诀,八百年间未逢敌手,要是出这一剑,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但是自己是云梦山的掌律,天下间首屈一指的造化境强者,即便是为了公平把修为压制在道树阶段,宋旬要是想逼自己出手,那这一剑就要有越过这第五境的威力。

宋旬再一次拔剑,这一次和方才不同,没有那么强大的气息和天地联动,剑气像是古井无波,很平淡,手中的凌冽长锋恰似一泓江水流出鞘来。

下一刻,宋旬的身影从空中消失,随后,李掌律的周围出现了数百道蓝白色的剑痕,其间似有水流波动。

当宋旬身形再次出现的时候,可以看到在他手腕上有一圈圈水流沿着手臂向上延伸,而这股水流连接着手中的长剑,他出现在李掌律的头顶上,剑尖向下,其身若流星,似惊雷一闪。

宋旬在千米高空急速向下俯冲,方才留下的数百剑痕在这一瞬动了,都很简单的向着李掌律飞去,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变化,它们只是一味的快,因为它们都很锋利。

“若水剑诀,只此而已了么,只是这般,还是不值得我出剑。”李掌律摆了摆手,迎面走向了这数百道疾驰的剑。

那些剑痕落在他的道身,就像砸到了金属上,溅射着浓郁的火光。水和火,以这样的形式相融。

李掌律双指夹住了宋旬的剑,稍一用力,灵气化风向天嘶吼而去,吹的宋旬脸颊生痛。

长剑在这一阵风中扭曲,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正在缓缓崩裂。宋旬咳出一口鲜血,左手也搭上剑柄。

“如果这就是你的底牌,那那只小猫本座就带走了。”李掌律轻蔑的笑了笑。

宋旬发自内心的想,这老家伙忒不要脸,高了自己六个大境界,逼他出剑谈何容易,师父他老人家说的果然没错,云梦山的人都是些没脸皮的家伙。

“城主,不出面帮帮您的小师侄?”说话的是桑落城神木阁的苏长老。

柳宜将木杖靠在树下,翻身一跃躺在了火桑树的宽大的枝杈上,有些犯困的打了个哈欠:“年轻人想打,那不就让他松松筋骨,师兄宣布封山以来这些小辈们历练太少了,造化境的陪练可不好找,且让他玩玩。”

“至于那只小妖,师兄想要,难道云梦山还能在我手上抢走不是?”

苏长老悻悻的笑了笑,伸出大拇指:“城主威武。”

“在我看来,我逐鹿山的人未必会输,更何况他是我师兄的大徒弟,一定不会输给云梦山的老家伙。”柳宜摘了片叶子,拿在手里给自己扇着风。

苏长老心想您倒是信心十足,对面是谁!大陆上首屈一指的飞升五境大修行者诶,一个小小道树阶段的小子,怎么赢?拿命赢啊。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李掌律的预料,那把剑并未在他的灵力风暴中崩碎,他反倒在里面感觉到了一股更为凌厉的剑意。十分熟悉,居然令他有点心悸。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往事,在那个人的剑下,连血液都停滞了,那个名叫陆筠的年轻人,第一次下山,带着一柄特殊的剑,用着一套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剑法,在他不可一世的击败自己之后留下的那句,“这招叫心如止水,是我根据若水剑诀改进的止水剑法的第一式,还不错吧。”

“居然连这招都学会了,有意思!”李掌律手中凭空出现一柄通体血红的剑。

是的,他要出剑了,并非是宋旬这一剑能够威胁到他,只是这招心如止水激起了他的战意,当年自己败在这一剑之下,心如死灰刻苦修炼,却发现自己再也追不上那个人的背影,后来自己成了云梦山的掌律,那个人成了逐鹿山的掌门,他也失去了向他问剑的资格,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小小心结,如今能够再次对上这招,他又如何能不激动呢。

李掌律甚至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热起来了,甚至想起了年轻时仗剑除魔的时刻。

“来战!”他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