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我这可以
“桓温反了算什么大事?”
陈现莫名其妙,带马文才进到院子里后,继续说道:
“他反不反的跟你有啥关系?桓温的对手是太原王氏和陈郡谢氏,你会稽一个小门小户,难道还能阻止得了?”
“再说了,你就算想投靠他也已经晚了。”
“人家早就定好了,废帝之后要让琅琊王司马昱登基。”
“难不成你还想去讨好司马昱啊?早干嘛去了!”
陈现一番话说完,原本焦躁不安的马文才突然愣在了原地。
是啊,这天下之事无论再大,自己又能插手几分?
自己之前那份“心急如焚”的姿态,倒真的是有些可笑了。
想来也是因为成日坐而论道,仿佛自己真是什么天纵奇才一般,这才失了方寸......
马文才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又意识到了眼前的“仙长”几句话中的分量。
废帝、司马昱登基、琅琊王、太原王氏......
他心中震撼,忍不住开口问道:
“仙长,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我没计算。”
陈现实话实说地回答。
其实他哪懂这些历史啊?
不过是在马文才来了以后,自己出于好奇专门去查了点有关的资料罢了。
而且他看资料的重点也不是什么门阀之争、不是什么桓温之乱,主要还是想了解了解东晋时期的风土人情。
这一看之下,本来他对马文才的那点好感,也是几乎烟消云散了。
作为剥削链顶端的家族,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都干了什么,可从百姓那里收上来的占粮食产出一半以上的税,可都是到了他们手里。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民膏民脂了,这简直就是在敲骨吸髓。
所以马文才越是热衷于“国家大事”,他也就越觉得可笑。
眼看对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姿态,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这副表现,说明你还没有真正开悟。”
“什么时候你眼里不是那些权臣、不是那些门阀贵族,能看到脚下受苦的老百姓的时候,再回来找我吧。”
“仙长!学生知错了!”
马文才砰地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学生也是一时心急,竟然忘了先生的教诲!”
“可学生此次回去,却是办了些实事的!”
“学生已经报请家父,求他免了荫户来年的租子,又想着桓温一反,时局必然动荡,已经备下了粮食,不日便会差人开棚施粥了!”
“......那倒确实还算做了点事情。”
陈现的语气总算缓和了一些,也不再对马文才怒目而视了。
其实他刚才都恨不得给马文才两巴掌了。
我靠,我这香茗在手,佳人在侧的,你不管不顾地冲进来跟我来这个?
有没有点眼力见!?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他也就是个小年轻。
这么大的事情,慌了也是情有可原。
算了。
想到这里,陈现摆摆手说道:
“既然你要说的都说完了,那就回去吧。”
“我这里没什么需要你做的,等你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再过来吧。”
马文才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摇头道:
“先生,学生能多留两日吗?”
“......你家里不还有事吗?说要回去退亲,总不至于这就商量好了吧?”
“学生确实已经办妥了!”
马文才赶紧抬头,正色道:
“婚娶之事虽然确实看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学生若是立志建功立业,家中父母也是不愿阻拦的。”
“我与家父说了,来年要参与会试,争取入朝为官。”
“不瞒先生说,学生本来确实纨绔,家父见学生要学好,自然是满心欢喜。”
“那娶亲之事,便就此搁下了。”
“想来那祝员外也不是死板之人,有了这态度,也该知道学生是何意思了。”
“到时候他为女儿另觅佳偶,便与学生无关了......”
“......你是真行。”
听完马文才的一番讲述,陈现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好家伙,你他么才回去一天啊!
这一天你办了多少事?
又是免租,又是施粥,又是会试,又是退婚的。
那小子把人家几个月的剧情都走完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效率还是挺高的......
这下陈现真没理由硬赶他走了,只好带着他进了大堂,示意他先坐下。
“来吧,小倩,给他倒杯茶。”
小倩闻言起身,马文才下意识地缩了缩,神情里似乎还有几分惊恐。
陈现眉头一皱,呵斥道:
“看你那样!”
“你以为这位是什么妖物?之前是吓唬你的,她可是一地城隍,正儿八经的地仙!”
“你能跟她坐在一起也算是你小子有福气了,还不知道珍惜?”
话音落下,马文才恍然大悟。
难怪!
就说仙长这种神仙人物怎么会豢养小鬼,搞半天是城隍!
女城隍,世所罕见啊!
可这等地仙,在仙长这里居然也只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
可见眼前的仙长,到底是有多了不得。
马文才的神情瞬间变得恭敬起来,他也不敢坐着了,等小倩端着茶杯过来时,他赶紧双手接过,连连道谢。
三人重新坐下,陈现开口问道: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学生还是想跟在先生身边,若能早晚请教,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在我这,那边的事情不管了?”
陈现反问道。
马文才踌躇片刻,回答道:
“家中的事务自然还是要管的----其实如先生之前教诲,学生也深感民生多艰,想要为百姓寻一条出路,却又无处可循。”
“这两日,学生正想向先生请教,或许以先生之才,能点醒学生一二......”
“这种事情只能靠你自己。”
陈现摆手道:
“你那个地方,我其实也并不熟悉。”
“百姓有何活路,我也并不知晓。”
“让我点醒你,你也是高看我了。”
“先生过谦了......”
马文才不敢端杯饮茶,只是恭敬地低着头,试探性地说道:
“我此前见先生这里也有那织机,可见先生对织造一道也是通的。”
“或许要帮扶百姓,这也是一条出路?”
“若是从农事入手太难,那若是以商赈农呢?”
这话一出口,陈现反倒是愣了。
嘿,这小子还真有几分见识!
他略微思索片刻,随即问道:
“你那时候的织造业,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织造业......这学生不知如何评判。”
“但若说手艺,应当是不差的。”
“至少先生这织机上的缂丝,我也见过不少......”
“啊?你们那时候就有缂丝了?”
陈现大惊。
马文才回答道:
“先生说笑了,缂丝本就是从殷商之时流传下来的,到学生所在的晋朝,已是百花齐放了。”
“先生此话,难道是说,此路确实行得通?”
陈现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不行。”
“在你那不行,但是要是在我这.....还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