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80章 就此止步
我撑起身,吐出一口血,笑了。
“你说得对。”
“可你呢?你已经不是你了。”
“你连你自己是谁……都还记得吗?”
那句话一出口,她神情猛然一滞。
可就在我们魂力第二次欲交锋之际——
“够了。”
一道极淡的声音,从我们头顶幽然落下。
像雪片,又像刀。
两道身影之间,一缕银丝从虚空裂出。
泠渊的手,从黑雾中伸出。
她没有落地,只是指尖一点,天地——静了。
我眼前一花,魂纹像是被冰封。
瑶音那边更剧烈,她肩头的骨花直接被震碎,身影顿时踉跄退后三步,魂衣也在这一击下破了一道口子,血自嘴角蜿蜒。
我看她。
她看我。
谁都没说话。
泠渊这才走下镜塔,脚步轻得像不曾存在,却一眼压住了我们。
“你们忘了,这是谁的梦?”她低声道。
“你们以为你们是主角,其实你们都还只是被选中的……线。”
“线若交缠,梦会崩。”
“它……可不喜欢裂缝。”
话未落,镜月之顶猛然发出一声尖啸!
我猛然抬头,看见那原本裂开的晶核,忽然爆出无数魂丝,像受惊的海胆,刺出数百条血线!
泠渊手势不变,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抬袖,那些魂线便被定在半空,像是扯住了天网中的蛛脚,纷纷断裂。
“你们再碰,它就真疯了。”她冷冷道。
我低头,看着掌中那枚已半碎的骨环,它在发颤。
那不是惧。
而是失落。
晶核摇摆间,竟开始内缩。
它在逃。
它在躲。
它不愿被谁“夺”。
我忽然明白了。
“它从不选。”
“它……只是等。”
泠渊点头:“你终于懂了。”
“你们互斥,它便放弃。”
“它不是印。”
“它是梦的化身。梦,不分谁是第一。”
“它只要,完整。”
我咬着牙,血从指缝中流出。
不服。
可我却无力再追。
我望向瑶音,她此刻也站定,魂息极度不稳,那道暗源线开始在她魂脉中疯狂倒灌,像是某种被激怒的神识正在强行占据她的身体。
她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眼神空白。
下一刻,她突然——跪了。
不是真跪,而是魂体自行剥落。
我一惊,想要上前,被泠渊拦住。
“她快撑不住了。”
“她那一缕‘自我’,正在被暗源彻底吞噬。”
“你若去,会一起被拉进去。”
我狠狠咬牙,拳头握到发青。
可泠渊却看着我说:“你若想成为归印者,就必须明白一件事。”
“最终的那一步——必须是自己走完。”
“无魂可助,无印可牵。”
我闭上眼。
体内的蛇纹与凤息仍在交战,血脉依旧焦灼如焚。
可我知道,我不能再看瑶音。
也不能再等晶核回应。
我要走那一步。
我要让“它”,无法再摇摆。
我缓缓起身,手指一抹掌心,血在骨环中融化成一道符。
“九九。”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是哭,不是吼,是认。
“你不需要它选你。”
“你——就是印。”
泠渊一怔。
晶核,震了。
一股如同命脉颤动的波痕,自镜塔之巅骤然坠落。
它没说话。
但我明白。
它等我,等得够久了。
我一步步走入塔心。
那是一座由魂影与镜裂构筑的古殿,塔壁内嵌着成千上万的面孔,全是失败者留下的“我”。
每走一步,便有一张脸随风碎去。
魂光化印,骨环成铭。
塔心中,那枚晶核,终于——落下。
而这一次,它不再分魂,不再摇摆。
晶核落下,魂光如潮。
我以为那一刻将是“归印”的终章,却没想到——
塔心深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到无法分辨来源的“咔哒”。
像是某种封印——断裂了。
紧接着,浮岛开始震动。
不是轻颤,是裂动。
脚下的地层,仿佛某种被吸干魂力的尸体,开始干裂剥落,黑雾从每一道缝隙中渗出,裹挟着浓稠的魂液,缓缓向上翻腾。
我抬头,塔顶已无法看清。
所有魂光正在逆流,向着岛心中心的黑渊——坠落!
“镜月终印被扯进去了!”我怒吼,魂脉绷紧。
“不是被扯。”泠渊不知何时站到我身边,望着那扭曲如蛇口般张开的岛核,“是它自己要沉。”
“印觉已碎,梦不再维持。”
“镜月的梦——结束了。”
她的语气淡得仿佛只是在讲一个失控的仪式流程,可我听见自己骨头在发冷。
“那我们呢?!”我咬牙,看着四周升起的魂潮。
“若你想死在梦里,那就留下。”她瞥我一眼。
“但若你想抵达‘它’真正开始的地方……就得走。”
“归源初门,尚未闭合。”
那四个字像刀一样划进我耳中。
我猛地抬头,却见她手指指向浮岛边缘,那本应通往深渊的尽头,竟亮起一道极细的裂光——
宛若一道仍未彻底合拢的天缝。
“那是它——第一次投影到魂界的‘起源口’。”泠渊说。
“你若能穿过它,就能抵达‘初印之所生’。”
“再晚一步,岛沉印碎,梦与界断。”
“所有归印之人——皆成烬土。”
我还没来得及动,一道身影突然倒在我面前。
是她。
是瑶音。
她魂体破裂,额角的暗源魂链早已崩断,一道血印自眉心垂落,眼神却恢复了清明。
“我输了。”她说,声音细得像风里的灰。
“我承不下它。”
“也没你……那么倔。”
我没说话,蹲下身,一把拉住她手臂,扯过她就走。
“走得动就别废话。”
“再吭声,我真把你扔下去。”
她却抬眼望我,唇角泛起一点苦笑:“你还恨我吗?”
我脚步顿住。
魂风将我们衣角卷起,岛下已经传来第一波崩塌声响,像万魂哭嚎。
我低声道:“我没空恨你。”
“但若你再敢把自己交出去一次……”
我侧头,看着她:“我真会斩你。”
她点头,没再说话。
魂塔后方,泠渊已立在裂缝前,那道归源初门像一道竖立的虚影,浮在风中,时亮时灭。
“进去的人必须魂识完整。”她警告我。
“你魂已断半链,印也未全合,进去后会被初源撕裂意识。”
“你若信自己还能守住‘我’,就走。”
“否则,就此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