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县令试探
叶年从床上醒了过来。
已经是正午了。
院子外没有动静,想来是孩子们都出去了。
胸口处搭着一只温润的胳膊。
他这一动,杨芸也就醒了过来,无力的捶打叶年一下:“夫君昨晚又纵欲过度,以后可不许了。”
说着,杨芸也有些奇怪,近日与夫君同房时,她明显感觉自己比往日更有精神了,就连皮肤都变得更白润了。
叶年坐直起来。
现在的居宁城,水很复杂。
逃犯、帝城来的官差....再加上昨夜自己杀的几号人。
逃犯,是一个导火索。
那些平日里埋藏着的恩怨,都在逃犯的到来以后,被点燃了。
豪门的恩怨,他和李美素的恩怨,就全部都在这逃犯的到来下被点燃。
表面上宁静的居宁城,暗地里已经开始涌动。
他走出门外,碰巧遇到一队丧葬的队伍。
一打听才知道。
昨夜,黄土摊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刘工头儿子刘苏的,尸首的外表整洁如初,但心脉却被一一的断裂。
尸首本来应该要被衙门暂时收录,用作调查。
可是耐不得刘工头集结了一大堆工友去闹事,最终把尸体给闹了回来。
叶年没有跟上那送葬的队伍,而是去了最近的花店,买了一个缅怀的花圈。
他带着花圈,去往了一处高高的黄土坡上,刘工头正用刀子,对着一颗石头上修修剪剪,上面写着:“吾儿刘苏,逝于崇武二十二年二月二。”
叶年上前,将花圈放上,轻轻的拍了拍刘工头的肩头:“老刘,别太伤心。”
刘工头还是沉默着,继续一笔一笔的为儿子刻下了许多字,直到石头上填满了字,显得不够好看了,他就将石头扔掉,又找来一块石头,在上面刻字...
如此往复三回,刘工头才将最后一颗石头,当做墓碑,插在土上。
他才回头,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原来是叶师傅,今日不上工么?”
“上工的事哪里有人命大。”
叶年叹气,他还顺路买了一壶酒,轻轻放在了刘工头面前。
刘工头打开酒壶头,冲儿子的墓碑前浇了一圈,方才道:“我儿刘苏,本应在四日之后参加县试,县试之后,无论考没考上,我都要给他盖一间大房。等三月初,我就要找城西的中药铺老板提亲,他闺女同我儿青梅竹马,是个好姑娘。再过五年,我儿便要取字了,我连他的字都想好了,叫青山。刘青山。”
刘工头一字一句的将儿子的未来,说了出来,他本期盼着孩子未来的每一个瞬间,可是,他却什么也见不到了。
叶年继续安慰着他,一直到了傍晚,丧葬的队伍都散光了,前来安慰刘工头的工人们也相继离开了,只剩下了刘工头与叶年。
“叶师傅,你也走吧。”
刘工头叹了口气:“谢谢你今天来这一趟,我心里好受很多。以后你家里要盖房子,就跟我讲一声,我带着兄弟们来帮忙。”
“多谢。”
叶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夜晚的道路并不昏暗,相反,灯火通明,每过五十步,便会有一根长长的灯柱,有两三人那么高。
灯柱上面,是一个灯罩,灯罩之内,是一块明黄色的矿石。
明黄色的矿石叫“黄明矿”,是城南挖矿队在矿洞中挖出的一种石头,白天的时候,它们可以吸收太阳的光泽,夜晚的时候,他们就会将吸收的光泽释放出去,照亮夜路。
这是吴远功绩之一,夜路不暗。
柱子很高,而且滑,一般人爬不上去,能爬上去的人都不会在意那么一块小小的黄明矿。
叶年忽的扭头,在他视线中,许许多多的黄明矿灯柱散发着光与热,在黑暗的映照下,犹如一盏盏明亮而持久的烟火。
灯柱四通八达,几乎遍布了居宁城中的每一处道路。
他顺着自己离开的方向看去,极强的目力隐约还能看见,刘工头正对着墓碑抱头痛哭。
叶年摇头,转身继续回家。
家门口。
二女儿叶新雪正站在门口。
当叶新雪看见叶年时,一路小跑过来,压低嗓子道:“爹,县令来了。”
虽说两家有亲事,可县令这等人物,却是轻易不会登门拜访的,而且,是从下午就来到这里,一直等到了晚上还不曾离开。
想必,有很重要的事情。
叶年闻言,也加快脚步,不多时,就见到餐桌上的县令。
县令自带了一双筷子,就是一双朴实无华的木头筷子,但筷子头比普通的筷子更粗大一些,筷子尾比普通的筷子要更细一些。
吴远笑了笑:“贤弟,我来蹭个饭,不会不乐意吧。”
“吴兄能来,合我心意。早知道,我便让内子去集市上买只鸡了。”
叶年也说着体面话。
几人就座后,吴远竟真的没说什么话,吃了两碗米,夹了一些肉吃。
吃过饭后,吴远也没有走。
所谓闻弦知雅意,叶年知道,他有话要讲,便同吴远一起走出门外,在外面散步消食。
“前两日,从帝城那逃过来一名逃犯,你们需多注意,就在昨日,居宁城中,死了十三个,失踪了七个。”
吴远讲道。
叶年佯装吃惊:“二十号人?这逃犯居然这么凶残?”
“不,不一定都是逃犯所为,更多意义上的,是富翁之间的报复,邻里之间的仇杀,不过是假借逃犯之名而已。”
吴远冷哼一声:“这等丑事,害的我在帝城来的官人面前丢脸,若非县试在即,我定将这些人全部找到,一个一个的在菜市口斩头!”
忽然,吴远话锋一转:“贤弟,你今日没去李美素的宅院里上工么?”
叶年心中凌然,知道对方还是怀疑到自己身上了。
仔细想想,李美素之死,的确自己嫌疑很大。
李家宅院中只死了两人,一人是李美素,一人是李美素的儿子李贵,其他的护卫,侍女却从没有察觉到,说明犯人非常熟悉李家宅院的地址。
仅此一条,就可以将嫌疑,定在叶年的身上。
同样的,死掉的白发佬,聋子脚,也都是在李家宅院到叶年家中的这段路上。
不过。
叶年知道,这仅仅只是怀疑而已。
他儿子即将要和县令的千金订婚,只要证据不够确凿,吴远就不会下手。
想到这。
叶年开始竭力的运转隐匿之术,将自己的气息不断地隐匿,藏匿到更深的地方。
“我出门时,见到刘工头正在办丧葬,想起他曾是我的一位主顾,便没去上工,陪着他到晚上。”
叶年解释起自己没有去上工的原因。
“吸~”
吴远深吸一口气,是他又一次施展了吞纳之术,将眼前人的各种气味都吸入鼻腔口腔之间。
叶年的身上有着酒气。
他喝了酒。
而且是同另一个人喝的,那人有口臭,不注重牙齿的健康。
有泪打湿了叶年的肩头。
一切如常。
叶年也所言非假,的确是跟着那刘工头的送葬队伍离开了。
吴远稍稍微的放下心来,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他来找叶年,其实并非是为了李美素之死而来。
像这种无头悬案,既然已经推给了逃犯,那又何必深究?
只是。
吴远需要知道,那个曾在他府前释放气势的八品武者是谁。
他也需要知道,那个杀死了李美素的神秘七品武者又是谁。
他怀疑叶年会是其中之一,于是借着查案的名头,便来试探叶年。
这一试探,发现对方确无什么问题。
“是了,是我最近太过担忧,居宁城如今也是帝城之外的第二经济大城,担任县令这十五年间,我开贸易,修港口。如今每日的城门口,都要涌进成百上千的乡镇人,藏着几个武者不被我知晓也不奇怪。”
吴远打消怀疑,正欲离开,忽然之间,他诞生了一个令他感到头皮发麻的想法。
他发现,叶年身上,那股本磅礴的气血不见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叶年,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而立之年,身强体壮,气血却稀疏平常,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可前些时日,叶年给他的感觉,却还是气血旺盛,精气充沛。
叶年竟没前些时日强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