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王妃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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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迟来一步

“二少爷您不知道吗,四小姐啊,她嫁人了。”

大婶说完这句话,从堂屋走出来的米二夫人大声呵斥“曲婶!”

米二夫人天生的大嗓门,再加上着急脱口,声音又扭曲尖锐,这尖锐的声音不仅震住了曲婶,也让米二少爷看了过去。

米二夫人知道这件事不能让儿子参和进来,虽然不清楚以前那么听话的儿子为什么变得如此孤傲,还和米四关系亲近了起来,儿子在岭南书院求学,将来是要考状元的,夫人自然也是要名门淑女,米四这样的身份配不上儿子。

今次她只要阻止儿子知道这件事,那边的婚事木已成舟,日子一久,他自然会忘了她。

两人眼神瞬间交替了片刻,曲婶自知说错了话,神情忐忑端着衣服跑着离开“我先去晾衣裳。”

米二夫人也转身准备离去,期望刚才自己声音够大,掩盖了那句嫁人了,可米二少爷不是聋的,他听的很清楚。

“母亲,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米二少爷站在那里,语气坚毅不容反驳的质问。

米二夫人感觉心脏突突突的响起来,儿子浑身散发的压迫感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

米二夫人无奈向他走来,苦口婆心的小声劝导,她也怕惊动屋里的老夫人。

“儿啊,你年纪还小,等你考取功名以后,什么大家千金都是能娶得的,可千万别犯糊涂,可千万别拿四丫头的事和家里人闹…”

二夫人其实心里没底,儿子心思深沉,之前百般维护那个丫头,可别为了那个丫头闹事才好,毕竟这事是老太太开口办的,要是儿子和老太太闹像什么话。

米老太太一贯偏疼米四老爷,米大爷是掌家之人,即便没有米老太太的偏爱,也是有底气的,也不像米三爷娶了富家媳妇,也是有钱财傍身,他们这一房希望都在儿子身上,他要考上功名,才能改变二房在米府的尴尬境地。

“母亲不说是想儿子亲自去问祖母吗?”

二少爷不为所动,他心里预感很不好,那丫头出事了,那种被人一棍子打懵却看不清是谁的感觉十分难受。

“你们母子杵在那里做什么,让客人看笑话了。”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扶着米老太太从堂屋出来,身后还跟着米府一家老少,老太太见到米二少爷脸色就阴沉了几分,前几日祠堂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日又亲眼见到米四衣衫不整和米二少爷抱在一处,这两个小辈简直忤逆不孝。

和米老太太在里屋一起出来的村里的老人家见场面不对,赶紧告辞。

米二夫人赶紧和客人赔笑道别,以此想证明此处无事发生,可她的笑带着勉强,骗不了他人。

客人全都离开了米家院子,米二夫人站在儿子面前,试图挡住两人的视线,可她矮胖的身体根本挡不住身长的米二少爷。

“母亲陪着客人聊了一天该累了吧,我送您回去休息。”

米二夫人打圆场准备先忽悠走一个人阻止这场争吵。

米二少爷却没有如米二夫人所愿,往前挪了几步,对上的是米老太太,米老太太当惯了大家长,自然也不能让这个孙子破了她的威严,所以她怒气冲冲的看着面前的孙子。

“我离家半月不到,回来只是关心关心四妹去处,嫁人?什么正经婚事不需要三媒六聘,怎得几日人就不在家了?”

祖母冷哼了一声,身旁跟着的老大和大夫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老二倒是想管儿子别和母亲冲撞,可看看一旁无奈的夫人,他事事听夫人的话,夫人都无可奈何,他也有心无力。

“你关心妹妹没什么错,可你大伯和三叔家的孩子才是你弟弟妹妹,那才是你该关心的血亲,那狐媚子给你下了什么迷药把你迷的五迷三道的敢来指责我老婆子,你在书院读的书就是教你这么对待长辈的吗?”

“你们不把她当家人,何必留住她,如今草率把她送走,可是她自愿的?”

“我们米家供她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小姐规格来的,她来米府前过的什么日子,食不果腹的乡下丫头,爹死了娘不疼的,我们自认没有对不起她,再说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四躺在那里不能动弹,我这个祖母做主还会亏待了她不成。”

“她在哪里?”

米二少爷不想和她理论了,这件事好像就是讲不通,如果能找到她,即便拜过天地,她若是不愿意,他就带她走,这世上铺满了各种条条框框,他本是生在这些条条框框之外的人,但看到有人被这些规则碾压践踏过,他会去理解并且试图挽救。

米老太太见他油盐不进,只能撒泼卖浑,一面呵斥几个儿子媳妇不孝顺,一面说这个家容不下她一个老太婆,两个儿子和媳妇只能劝,场面一片混乱。

米二少爷看着眼前的闹剧,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荒唐,他不是米二少爷,他是望都城内亲王府的世子,亲王府人口简单,祖母慈爱,父亲严厉,他们向来和他讲道理,有时候道理不通了,他能用自己的想法去讲道理的时候,祖母和父亲都是尊重他的,如今这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他生来尊崇,身边的人从未忤逆过他,王府长辈们教他需要怜悯弱小,从前他不懂什么是弱小疾苦,应当如何怜悯,如今在这,他却连一个孤苦女子都无力护住,有种无力回天的挫败感。

他转身准备离开米家小院,秦疆就在附近,让附近待命的暗卫去查,总能查出人在哪里。

时间紧迫,他也不想多耽搁。

但米老太太却不依,看到他拔腿准备走,知道他要坏事,毕竟也收了人家许多聘礼,这一搅和,他们米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老二,你管管你儿子,他是要气死我这个祖母吗?我辛苦为你们米家操持几十年,怎么换来个子孙不孝的下场啊!”

米二少爷还没有踏出院子,院门外有人敲门,敲门声急促响起,院子里吵闹声中断了。

看戏的米家大少爷此刻跑上前去开门,进来人是个小伙,他气喘吁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进门见到众人都在。

“四小姐…四小姐打伤了新姑爷跑了…她跳井了”

众人皆惊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米二少爷,他看向来人。

“你说什么?”

“四小姐打破了新姑爷的头,跑到井边撞了井,掉井里去了,捞了两个时辰,没捞到人,恐怕…人没了。”

米家大爷见情况不妙,赶紧追问“新姑爷咋样了?”

“大夫还在瞧着,人如今还没醒过来。”

米老太太当场晕了过去,人仰马翻一群人把她接住扶回屋,两个媳妇留在床边照顾,两个儿子在屋外等大夫,服侍的婆子跑去村中请大夫。

而来报信的小哥还没喘上气,被人拽着离开了米家院子,来到了村里的大道上,而面前这个没见过的米府生面孔的公子,用手指做哨子吹了一声,两匹马从大道远处哒哒跑来。

小哥还没来得及惊讶,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

“烦请带路,去找米四小姐。”米府那位公子纵身上马,姿态从容,而他握住缰绳的右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他浑不在意换了左手持缰绳。

而突然出现的汉子说了句得罪了一把把他提溜上马,小哥来不及震惊迅速指了路。

一处废井旁,围了几个家丁模样的人,骑马而来的声音让他们好奇的回头打量。

高圻顶着那张平平无奇的人皮面具看不出情绪,只是那双眼极其冷漠,看一眼都是满满的寒意。

他翻身下马,向井旁看了一眼,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除了打捞过后产生的水渍,就是一大片血迹残留在在枯井的壁上,还有枯井四周全是血,走近去也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旁边还有打捞上来的红嫁衣,那是一件外裳,一层红纱挂在一旁还在滴着水。

地上还有两只绣鞋散落着,井中只打捞上来了这些。

“人呢?”米二少爷用沉闷的声音开口问道。

“捞不着了,本以为枯井没水捞个尸体容易,没想到这水深不见底,人啊早就沉不见了。”

不知道是谁应了一句,其余人也跟着附和,他们捞了两个时辰,除了那件嫁衣和绣鞋,什么也没捞到。

“五子,你不是去新娘子家叫人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新娘家里人呢?看夫人的意思,估计不会管这事了,毕竟少爷头还伤着。”

“这是米府的人。”五子只知道这位年轻人是米府的人,具体是谁他并不知道,如今人来了他们也交差了。

“既然米家来人了,那我们先回去和主人复命了。”

家丁们准备带着手里救人的家伙什离开,秦疆和他们说了几句,递上了一点碎银子,他们留下工具走了。

秦疆是暗卫,来时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地上的血迹按照出血量来说不死也去掉半条命,那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这满地的鲜血抑或掉井里,一样也活不了,他看的明白,世子爷一定也看得明白。

“我下去看看。”

高圻抓住绳索试了试稳固,准备往井里去,秦疆一把拦住。

“爷,我去吧。”秦疆先前看到了马上他右手的情况,有些担心。

高圻却拒绝了,一来秦疆凫水的本领没有他强,二来很多事毕竟要亲眼见到才能确定,那个小姑娘一路求生,怎么会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死在这里,他不愿意相信。

片刻钟后,秦疆都准备套绳索自己跳下去捞世子的时候,绳子开始晃动,高圻从井里出来了。

秦疆不敢忤逆世子的命令,但也担心世子的安危,这天寒地冻的,世子右手旧疾发作,这下井无疑是危险的。

落地时,高圻险些没站稳,为了透气,人皮面具被他扯了下来,现在这张脸是那个矜贵自持的世子高圻,秦疆扶住了他。

“爷是旧疾犯了么,属下马上安排送您去药王谷一趟才行。”

高圻却摆摆手,随后他瘫坐在枯井旁自言自语一句“迟了。”

这句迟了不知是说的米四小姐,还是他的手。

七日后卢县,客栈

高圻已经没有戴人皮面具了,他之所以还留在此地,是因为派秦疆去打探当日事情来龙去脉,而是还存了希望能够捞到她的尸骨为她办身后事。

秦疆不出一日就办好了第一件事,娶亲那家是米家村旁边不远处的县上的富商,儿子是个痴儿,二十八了也没好人家的闺女愿意嫁过去,于是托了媒婆四处打探合适的女子,正经人家的父母自然不愿意女儿嫁给一个痴儿,虽然富商府里给的聘礼也是十分丰厚,但这门亲事还是被不少人家拒绝。

媒婆是米家村的人,偶尔去米府做客闲聊聊到了此事,没想到老太太却说愿意结亲,府上四小姐正值婚龄,而且说婚事越快越好,大概也是想趁着米二少爷不在没有任何阻力,所以婚事才办的匆忙。

四小姐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是被绑上花轿的,媒婆把她送进新房里看她可怜,又想着门外都是家丁巡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应该跑不了了才给她松了绑让她吃点东西,也劝诫她莫想着逃跑,府上少爷虽然是个傻子,但她既然嫁过来了也是正经的少夫人,不比她在米府差,以后等着享福,见她不哭不闹不语媒婆就离开了,然后那个痴儿少爷进去就被她拿花瓶砸伤了,她趁乱跑了出去,然后在家丁追她的的路上撞了井,宁死不屈的跳了井。

高圻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悔的滋味,在回米家村的路上,她说“我是为了活才这样。”那时他不懂何意,今日明白了,却害了她性命,她真傻,只要多等他半日,他必定会去带她走,他想起那日离开时她笑得灿烂的说“我等你回来,二哥。”

终究没有等到。

“秦疆,启程回望都,飞鸽给浊方让他到卢县来设法让府衙查一查卢四爷几任妻子的死因。”

高圻冷冷的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