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为未来早做准备
“眼下朝堂局势如何，诸公已然知晓。”
一口饮尽佳酿的袁隗徐徐放下杯盏，环视了应邀而来的诸公一眼，目光在司空杨彪和司徒黄琬身上顿了一顿，旋即收了回来，开口说道：“我等不能再放任董卓继续肆意妄为了。”
这句话一出口，诸公便沉默了下来，他们回忆着近期董卓的种种举动，纷纷认同的点了点头。
“此前子师已就解除党锢一事与董卓、李儒商议妥当，不日司空、司徒便可上呈奏疏，请皇帝准奏也。”
听到袁隗这句话，又见王允笑意盈盈的轻轻点头，原本还沉默的诸公们顿时面露喜色。
解除党锢一事对士族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要知道，在党锢期间，清流人士曾被大规模罢黜，如陈寔、李膺等名士，中枢要职多被宦官党羽把持。
当然，现在中枢要职已经沦落到了董卓手中，但董卓想要施政，终究得依赖士族们。
就好比那侍中蔡邕，被董卓举为“高第”，历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三天之内，遍历三台；又升任巴郡太守，最后被留任侍中。
而解除禁令，就意味着士族子弟可以通过察举、征辟重新进入官僚体系，恢复“四世三公”的政治传承，例如汝南袁氏。
“一旦皇帝准奏，党锢解除，则我等将重新掌握人才选拔通道，使门生故吏遍布州郡也。”
说到这儿，不止袁隗笑了起来，诸公也不由得乐了。
当举荐权再次被世家大族所垄断，他们自然可以使清议风潮再起，到时候，雒阳城内的舆论场，将成为士族批判董卓“篡逆”的道德武器。
而在党锢解除，世家大族将子弟安插至各个州郡之后，士族还可以顺势推动刺史改为州牧一事。
“如此，我等便可借‘讨逆’之名募集私兵，为未来早做准备。”
未来是什么样的董卓、吕布都不知道，但此时此刻，厅上诸公们已经预见了世家大族的美好未来，同时也看见了当朝太尉——董卓的末路！
与此同时，在一间布置典雅的书房中，董卓细细打量着案几之上，蔡邕在蔡伦纸上挥毫而就的笔墨。
她看着笔画中丝丝露白，如枯笔所写的飞白体，不由得称赞道：“此等书法当真是巧妙绝伦，伯喈无愧于世人称颂的‘笔圣’之名也。”
“董公此言过誉了。”
温和的嗓音从一侧响起，董卓笑呵呵的转头看去，就见一位年老妇人跪坐在软垫之上。
她身材略显富态，穿着宽松的长袍，面容和蔼，眼眸深邃，在应答了董卓一句后，便又垂下头来，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布帛。
只见其上以娟秀的字体陈述着蔡琰此去河东的经历，她着重提及了卫仲道的懦弱和无能，又以寥寥几句略写了对于五官中郎将——陆鸣的看法，最后谈及自己的决定和心意，期盼母亲能够支持自己。
“唉……”
看到这里，蔡邕轻叹一声。
女儿的终身大事，她自然不可能疏忽大意，之所以同意这门婚事，自然是因为她曾经见过卫仲道。
然而，当时卫仲道的表现与女儿信中陈述的模样可谓天壤之别。
他不止容貌俊朗，举止得体，还能出口成章，在当地颇有才名。
再加上卫氏一家于书法一道上别具风格，双方算是门当户对，所以蔡邕才点头答应了卫氏的求亲。
念及至此，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之前偶然遇见陆鸣时的画面，“只论外貌，与陆鸣相比，卫仲道确实多有不如。”
无怪乎女儿一遇上陆鸣便喜欢上对方了，若是女儿信中所述之事当真属实，那卫仲道更是难以与陆鸣比较。
蔡邕默默将布帛收起，又取出另一封来自卫氏的信件，仔细一看，信上同样陈述了这件事情。
而卫觊的口吻相对温和一些，不似蔡琰那般将卫仲道批评得狗彘不如，但最终依然提出了罢娉的请求。
正当蔡邕沉默之时，董卓踱步来到她的身旁，好奇的问道：“伯喈在叹什么气呢？”
“文姬在前往河东安邑的路上，巧合的遇到了陆鸣。”
本来这只是家事，无需向董卓言说，但蔡邕此时的心情实在是不吐不快，于是便将后续之事道了出来：“让邕无奈的是，文姬竟然对他一见钟情，为此还当着夫家的面，碎了订婚的玉璧。”
她缓缓摇头，长叹一声，“这陆鸣可是后将军之夫呀，那河东卫氏又怎敢忤逆呢？只好书信一封，罢娉来了。”
这番话让董卓不由得愣了一愣，旋即哑然失笑，“卓本想寻一清幽之地思虑朝堂之事，不成想，到了伯喈这儿，竟然还是离不开朝堂之事，真叫人哭笑不得。”
语毕，她莲步轻移，来到了蔡邕身畔徐徐坐下，笑着问道：“家书可予卓一观？”
“自无不可。”
蔡邕既然将这事儿说出来了，自然也没有隐瞒董卓的意思，当即将手中布帛递了过去。
“原来如此，只观文姬书信，这卫仲道确实狗彘不如。”
董卓细细一扫，对蔡琰书信中陈述的事儿表达了自己的意见，随后又观看了卫觊写来的书信，若有所思，“就连卫大家都认为这卫仲道比不上那陆鸣，言辞之间也颇为诚恳，不似作假。”
她目光一转，看向陷入沉思的蔡邕，唇角微扬，轻声说道：“虽然卓与吕布互为敌手，然而陆鸣之才，卓同样颇为认可。
“照卓来看，与其让文姬嫁给狗彘不如的卫仲道，还不如让她嫁给陆鸣呢。
“至少，陆鸣还能护其一生，而不似这贪生怕死的卫仲道，只是区区拳脚，便吓得涕泪横流。”
董卓为人豪爽，处事仗义，更是乐于疏财，以此结交猛士，而与之相对的，她自然讨厌懦弱无能之人。
在她眼中，强大从来不是问题，弱小才是罪过！
“邕还需思量、思量……”
蔡邕略显头疼的看着董卓，在这数日的交往中，她已经看清了董卓的为人。
她在为董卓的人格魅力而拜倒之余，也对她弱肉强食的处世观念颇为不安。
如今自己尚且有用，若到了未来无用之时，会不会被董卓弃之如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