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果一切都让你如在梦里。
“什么也没看，我在等你。”
苏黎抬起头，余顾则放下红酒杯，转过身来面对她，两人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苏黎听见余顾说道，
“等你问出你压了一晚上的那个问题。”
恒温舒适的房间里，苏黎打了个冷颤，她直勾勾地望着余顾的眼睛。
后者真挚的眼神告诉她，对方似乎真的打算在今晚和她来一场开诚布公的对话。
听到余顾的问题。
苏黎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了今天早些时候的画面。
想到余顾在自己的卧室里，询问每件与自己有关的东西时，那侧耳倾听的认真神情。
想到余顾牵起自己手时，那眼神里无声流露的复杂情意。
这不禁让苏黎再次想起了，那个被她一直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猜想。
余顾近半个月所有的所作所为太过反常。
作为和余顾最亲密，几乎参与他所有举动的人，苏黎心底里有一个狂悖到她自己都觉得完全不可能念头。
但唯有那个念头，能解释通余顾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苏黎在调来做余顾贴身秘书之前，是专门针对余顾的性格做过培训的。
这才有了她就职第一天的自荐席枕。
最开始的那夜，余顾的确和培训时所说的一样疯狂，好像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晚了。
但从第二天早晨开始，余顾就变了。
起初他还时不时会刻意地对自己进行训斥，但那种训斥，在苏黎听来，比起是训斥，倒更像某种圈子里流行的情调。
即使是这样，他每次想要训斥自己时，眼里都会浮现出挣扎和不忍的神情。
而找到白音小姐以后的今天，余顾更是演都不演了。
但苏黎还是撒谎了，她不敢知道那个足以将自己和余顾一起推入无尽地狱的答案。
于是苏黎将头埋在余顾胸口，不让她看清自己的神情，轻声说道，
“顾董，我确实有个问题。”
“我想问....您到底想做什么？”
余顾在听到苏黎的问题时愣了一下，他低下头，感受着苏黎紧张的情绪，想了想，却是不答反问道，
“苏黎，你喜欢这座城市吗？”
苏黎在此时仰起头，看向余顾，
“过去我也说不好，但此刻....这座城市正因您的存在，而于我眼中熠熠生辉。”
哪怕已经听过无数遍苏黎的马屁，余顾都仍旧会因此而受用。
余顾松开苏黎的怀抱，转身再次面对霓虹闪烁的玻璃窗，轻声。
“我讨厌它。”
余顾第一次在苏黎面前用了带着孩子气的词汇，
“它把所有人都当工具，你是，我也是。”
苏黎不敢回余顾的这句话。
毕竟他怎么可能会是工具，当他于这栋世界树大厦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会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之一。
余顾好像在无声地告诉苏黎那个她想知道，却不敢问的答案。
但余顾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苏黎心底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准备给这座城市换一个主人。”
余顾说要给这座城市换一个主人，语气却轻飘地像在说要给自己换件衣服。
尽管苏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此刻却仍旧有些沙哑地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好在余顾也从没想过要得到苏黎的回应，他只是转过身来，和苏黎四目相对道，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换走伯母买的那份晚餐。”
“我该坚持和她一起去的。”
那是一个卑微到尘土里的母亲，给予女儿的一个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帮助。
就连这最后一点，他们都要夺走。
苏黎听到余顾这句话，鼻子骤然一酸，眼泪在刹那间不受控制地泉涌而出。
她怎么会吃不出来，余顾每次吃饭都让她一起的。
那分明和余顾这边私人厨房的出品一模一样，对方就是故意要让他们吃出来，这份明晃晃的羞辱。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余顾会在这时候说这句话。
余顾看着哭成泪人的苏黎，将对方一把拉入了自己的怀中，轻轻抚摸着苏黎的背，说了一句苏黎听不懂的话，
“苏黎，不要哭。我说要给这座换一个主人，那个主人不是我。”
苏黎疑惑抬起头，却没能看清余顾的面容，对方在轻轻吻去自己眼角泪珠的同时，于自己的耳边留下一句，
“是我们。”
苏黎没有真正明白余顾话中的含义。
她只是明白了一件事。
从今以后，她只愿与余顾生死与共，誓死相随。
别无他选。
......
第二天，一个突兀的消息打乱了余顾的计划。
余顾的卧室里，整个希望市顶尖的时尚大师都被临时召集至此。
苏黎按照智脑反馈的信息，焦虑地看着余顾在时尚大师们的搭配下越来越帅。
心思却不停在一遍遍根据智脑推荐的方案，修改今日所有的会面细节。
就在一个小时前，余顾临时收到来自总裁办的消息。
雷神集团三小姐赵凝雪，将于今日上午十一时抵达希望市游玩，余顾被安排全程作陪。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带着商业意味的相亲。
但赵凝雪还有三个小时就会到，现在余顾才收到消息。
苏黎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总裁办的那位按得什么心思。
那个人根本就不希望余顾和那位赵家三小姐擦出什么火花。
苏黎已经知道了余旭给自家送房子送芯片的事情。
这样大张旗鼓的操作，在这个关键时间点，无疑是给赵家三小姐强灌的一瓶眼药，对方想装聋作哑都办不到。
赵凝雪因此对星汇集团产生的所有不快，最后都会被归咎在余顾的头上。
因为苏黎是余顾的人，负责接待赵凝雪的也是余顾。
他余旭倒成了那个为赵凝雪挖出隐患的老好人，说不定还会因此在赵凝雪心中结下一丝善缘。
至于这可能会对星辉集团与雷神集团合作造成的影响？
余旭让利三分的新方案，早在余顾还在苏黎家吃饭的时候，就已经秘密送到了雷神集团执行总裁赵家辉的案头。
只等余顾将一切都搞砸，余旭就会成为力挽狂澜的商业奇才。
不能怪余旭阴险，只是世子之争，素来如此。
而余顾这边看着在原地不停踱步的苏黎，笑着挥挥手，示意那些时尚大师可以了，这套白衬衣配卡其色休闲西裤的搭配就不错。
正式却不显得古板。
等到那些时尚大师退出房间后，余顾走过去拉住了还在原地打转的苏黎，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道，
“慌什么？怕我爱上那位芳名远传的赵家三小姐？”
苏黎任由余顾轻薄自己，理了理余顾的领带道，
“顾董别开玩笑了，这次接待不好赵小姐，您在董事会那边一定会吃挂落的。”
余顾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捧住苏黎的脸，直视着苏黎的眼睛道，
“不要慌，相信我。”
苏黎眼神拉丝地望着余顾自信而坚定的眼神，好半晌，呼吸终于平稳，笑道，
“我相信您。”
余顾这才满意地垂下头，从苏黎身上汲取了一些动力。
然后放开苏黎，大步走向门口。
不需要余顾推门，苏黎就通过手环通知守在门外的双胞胎姐妹拉开了门。
他出门后，刚巧看到白音站在她的办公区门口，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
余顾想了想，说道，
“对不起，事情有变。这样，我今天就给你放一天假，你先自己去看许诺诺，唯一要求，给我锁死海棠的位置，等我回来，能做到吗？”
白音没想到余顾会说这个，食言不是他们这些上位者的惯用技能吗？
可事情都还没办，余顾却将画的饼先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白音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余顾。
思索片刻，她木然地点点头，却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嗟来之食，她白音一概不吃的。
毕竟从小摸怕滚打的白音深知一个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此时她吃的越多，将来她要吐出来的，只会成倍增加。
处理好这边，余顾领着苏黎出发去接赵凝雪。
电梯上，苏黎好似忽然想到什么，对余顾附耳道，
“周巧巧她们今天早晨为白音小姐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她没有用泡浴，白音小姐说是因为她对花瓣过敏。”
余顾当即会意，这是白音故意留给自己看的。
至于什么花瓣过敏，不过是借口罢了。
这个傲慢的蠢女人，还在用她的方式表达着不屈服。
让苏黎意外的是，余顾知道这件事以后，他没生气，反而笑了。
苏黎笑不出来，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待会如何找个借口离场。
她有种小妾要面见正宫的恐慌感。
虽然昨夜余顾说过什么会让自己也成为主人的话。
但苏黎骨子里的自卑，让她不敢确信，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注定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