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7话 戳穿身份,暗地拉扯
他们三人正从门外来准备入席另一边的武将席位,却不想正好听见她与周君文的谈话,一时之间尴尬的游离不知道该不该回他的话。
这人到底谁啊,自己才刚到这破劫里,就算他是三师兄的化身,也不必要出现在自己身边这样频繁吧。游离内心烦躁,但却奈着身份并不想搭理,可她身边的君文按规矩就给他们行礼:
“礼部少卿之女周君文见过夏将军,袁将军还有张将军,恭喜三位将军顺利归来。”
夏?
四肢僵硬,五雷轰顶。游离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劈焦了,极其缓慢的挪动自己的头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他。
…夏将军…
她不可置信的问君文:“夏将军?军中有不少人姓夏吗?”
“怎么可能,咱们莫桑就只有镇国将军府一家姓夏。”
夏初柳则带着那副看戏的脸,笑意盈盈道:“沈小姐入城门时不就冲我挥手吗?怎么这时候反而装不认识。”
这人居然就是初阳神君的转世!
这启灵阵是不是疯了,也对,初阳离开那日曾说过的,他曾有个人间俗名,叫做夏初柳。
“你是那位夏将军?我那位未婚夫?”
夏初柳看着她下巴都要惊掉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有趣,将他的佩剑交给侍从后,路过她身边轻飘飘丢下一句:“看来还是夏某人的名气不够响亮,军功不够高,不然也不至于让沈小姐连自己未来夫君长何模样都搞不清楚。”
“夏初柳,你!”
她与夏初柳的对话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沈父沈母回头看见他们二人对立而望立即起身阻止她:“晚晚,不得无礼,这就是镇国将军府的小夏将军。”
夏初柳立刻摆手道:“她不用,她的个性,比别人都有趣。”
他本已走远但又转身走喙她身边,轻声以只有两人能听的音量道:“沈小姐有谋略还能唬住临月,故意示弱收敛锋芒,身体如此孱弱却能拉弓一击即中,你那一箭击中树干上的那片落叶后还盖着另一片更小的树叶,如此功力并非是朝夕可练就,沈小姐似乎藏着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不想令人发现呢。”
“你会揭发我吗…”游离默默的扯住他的衣袖。
可他却莞尔一笑,附身过来在她耳边道:“怎么会呢,我与姑娘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被发现了。游离心感不妙,他似乎没有揭发她的意思,可他这样淡定的笑脸更让她觉得坠入冰窟般寒冷。
“姑娘且安心吧,我只觉得你有趣,不会害你。”说完他拂袖离去,与其他几位武将去到自己的席面落座。
游离坐回座位,脸色白的吓人,君文端过她桌上的热汤给她:“怎么了晚晚,你脸色好难看,喝口汤吧,是不是饿了。”
“君文,如果国主给你赐婚,结果你发现那人是你许多年前老家的亲师兄你会崩溃么。”
“唔,我想想。”君文还真的认真思考说:“如果是肖公子和夏将军那样的好儿郎,那我肯定自己上赶子就嫁了。”
游离心中崩溃:哪儿好了!都是些半大小子,以我的岁数都能做他老祖了。”
“唉,这不对啊。”游离一头撞在面前的桌上,周围的丝竹管弦就开始奏起。
外头的歌舞乐伎早就按伴着音乐进来跳舞,舞蹈倒是挺好看的,歌也好听,他们腰间都别着一根竹笛,在鼓点乐声愈加变的强烈高亢时,所有伶人舞姬整齐划一的带上各自的面具,将腰间的竹笛当作刀剑来舞,她们在舞蹈中不断的变换形式,手中的笛子就似将士征战时刀刀拼命,如此精彩的舞蹈连活了这么久的游离都沉浸于其中了。
只是她看着这支舞的许多动作身法,以及舞姬变换方位的方式,说不上哪里让她觉得不对劲。而音乐声渐弱,舞蹈渐至尾声,她突然就注意到前方那张属于国主的椅子上雕刻的似乎是蛟龙还是腾蛇的样式。
什么样的国家竟会和长明那个老家伙一样喜欢大花蛇这样的灵兽,一点都比不上狐狸可爱。
“国主到。”
游离今日已经听过了不少版本国主,她对这个人间莫桑国的君主有着十分的期待。
弑父杀兄,又争又抢得来的皇位,可初登宝座前些年又一直受公府世家挟制,军权分散,兵权更不在自己手上,这才让整个莫桑国世家当道公府横行,还是近两年有了夏家和袁家才勉强收回兵权。
也不知道莫桑国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个头顶束着龙冠,身着龙纹帝王袍的男人就从正中的大道上走向他的国主之座,线条分明的脸颊,深邃的眼睛,左眼下还有着一颗浅蓝的痣,他平稳的站上最前面高处的位置时,两边的王宫贵族世家大臣皆起身向他行礼道:
“参见国主大人。”
他简单报之以笑,抬手示意:“众爱卿平身。”
游离猛的抬头,一瞬间再次有被雷劈的感觉。
这小白脸国主为什么和长明的声音那么像,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这都是巧合。”游离低声嘟囔着,不断给自己洗脑,礼毕同众人坐下就开始随便夹桌上的菜塞进嘴里。
心中琢磨:师尊早些年仙魔大战元神受损,前些年就一直在水潭洞府闭关,就在前些日子还用传音在水潭门外聊天,元神若要入这人间国主身体将养,那就不能移来移去,不然魂魄就会消散,况且这不是三师兄的人劫,大师兄二师姐渡劫他连管都没管,也没道理单独来帮天赋最好的三师兄渡劫。
“不知方才歌舞,诸位来看如何?”
国主突然发问,前排的几位股肱之臣都立即称赞:
“国主巧思,我看这支舞是不错的,很鼓舞士气,这些年我莫桑虽说国泰民安,但边关依旧偶有他国来犯,这都多亏了国主您的调配得当,我们莫桑国才能够永世升平啊。”定国公一向瞧不上武将,每一句都在否认他们的功劳。
“是啊,多亏国主大人了,也多亏朝中各位大人们平日辛劳。”
“今年越国公主持修葺了宫中数十座殿宇,还主稿编撰了莫桑国书,定国公与英国公也监工护城河的建造,想来今年也该完工了,军中不能缺少主心骨,国主大人等事情落幕也该放国公爷们回到军中才是。”
说这话的,是公府一派的某位文臣,此言一出各位国公爷们全都一语不发,默默将目光投向最前方身居高位之人,观察他的表情。国主大人并不发话,表情也不曾变过,随和的笑了笑道:“你们都喝酒啊,看我做什么。”
国主的态度已然明了。
“李大人这话有趣,功劳都是公府的叔叔伯伯们的,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去戍守各地边城做什么?”夏初柳坐在离国主最近也是最尊贵的位子,他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散发着极其庞大的气场。
他的表情依旧带着笑,看起来随性温和可看似尊重的话外每一个字都是不容置喙的威压。
定国公举杯,想缓和气氛:“夏侄的确少年将才,只是叔叔伯伯到底老些,经历的更多承受的责任也多,若是没有我们在都城为你们稳定后方,你们也不安心在外戍守不是。”
“定国公这话更有趣,您这么厉害,不如派您儿子王默景公子去守边关,国主大人日理万机,我想若是国公府世子也能去边关做个清闲的守城将军,那我们这群闲人自然乐得在家享福。”袁建安一点面子都不给定国公,开口就戳他肺管子,驳的他哑口无言。
“你…不成体统,纨绔无礼。”
“那个是谁,骂的够脏的,够厉害。”游离只觉得畅快,那人竟把她想说的话给说了。文君凑过来和她道:“那是淮阴公世子袁建安,他母亲是柔嘉长公主,父亲也在工部任职,自己又争气,早些年在小夏将军自请替父戍守边关的时候,他是唯一的世家大族子弟但跟着自请同去边关的,他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养出了个少年将才,在都城也是有不少人惦记的。”
“那些文官为什么看不上武将,那个什么定国公,如此不给武将们脸面,是他们平日当职做的不好吗?”
“太平盛世,边关并没什么硬仗在打,世家大族追根溯源祖上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几代老臣,那几个老国公嫌弃武将与将军们不少都是战乱时候起来的草寇,觉得他们无底蕴没文化,唯一忌惮些的也只有镇国将军府还有淮阴公府,他们是骁勇的世家武将,文臣们内心看不起但朝堂之上口舌之争与歪曲事实之风从未停止过。”
言官在朝,日日自诩清流,高人一等,武将却是保家卫国只有年老不可再上战场了,活着的人才能回来封将军拜府邸。即便是战无不胜,高至镇国大将军的夏家,也只有夏老将军一身病痛的留在这朝堂,而他的儿子仍需要镇守在边关,受尽风沙,杀遍外敌,才能换来夏家在这个都城名正言顺的镇国将军的名号。
游离听的气不打一处来,没来由的就与自己联系起来。
苍山四尾狐族就因为父亲曾与天君一起被上古神道选为五界之主候选人,父亲虽然落选可天君忌惮羽族狼子野心为的都是至高的权利,于是便做局陷害,泼尽脏水,让三山五界误会四尾狐族与墨君疯魔有关,勾连不成还想灭口,做出莫须有的证据让各界误会群起而攻之,前代开荒创界的妖帝连一句辩白都不曾有,重伤未愈内部混乱,最后一把山火索性被凶手伪装成罪人畏罪潜逃,天道为天下大义斩杀除尽余孽。
世间事竟都是一样的,那一点权利会令贪恋恶意疯长,只为了那些至高无上的力量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
原来这样事在哪里都存在,不是只有苍山狐族遭受这样的压迫,那这三界由神道授意天族主持公道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公道在哪?上古神道的神明像是瞎了,全然看不见下界的混乱与肮脏。
“各位爱卿切莫着急,你们各有各的道理,平心静气些,毕竟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初柳还有沈家的小姐今日都回都城了,这次宴请也算是为他们接风洗尘,吾希望他们能够令在朝的所有官员大臣都亲如一家,这样莫桑国才能越来越好。”
他四周扫视一番,迟疑道:“沈太师家的小姐我还未曾见过,不如上前来让我见见。”
瞬间无数双眼睛就刷刷的聚集在游离身上,她觉得这人间简直离谱,怎么能她坐着吃瓜祸就砸在了她头上。
沈父沈母回头来,沈母默默的握了她的手,给她做着口型说:无事,放心去。
君文亦是小声同她说:“别害怕晚晚,你小心答话就好。”
罢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倒不如大大方方。
淡定起身就走去大殿的正中央,她并不会宫中礼仪,只能随便改了个仙门从前的礼仪,屈膝跪地向国主道:“臣女沈晚晚,见过国主大人,臣女因愚笨且前些年病体难愈,一直在乡下养病,所以至今都不太会都城礼仪,如有错处,还请国主大人不要怪罪太师府,怪罪我父亲。”
游离从前为了躲师叔师姐的罚,早就练就了随口胡说八道的本事,好歹是只活了十几万年的狐狸,还好偷了二师姐那么多的人间话本看,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居然在这里全用上了。
“举止有礼,性情和顺,倒是和初柳这小子的脾气互补,起来吧。”国主让她免礼,对她赞赏有加,他对着远处的沈父举杯夸赞,“沈卿,你养了个好女儿。”
“国君还真是用心良苦啊,我看沈小姐是不错。”越国公不阴不阳的语调一听就没什么好话,果然下一句就转折了。
“只是这位沈小姐可是远近闻名的多病,如今看来气色惨白,身形也瘦弱,这么看来恐怕不是镇国将军府的良配啊,我是看着初柳长大的,他也一向与我家临月亲近,我看倒不如请国主换一个人选,这样沈小姐也能留在都城养病。不然以后嫁去了边关,初柳是否还要分心担忧自己妻子的身体,到时候反倒还要连累老镇国公,别连将军府名号都丢了。”
袁建安气的拍案而起,指着越国公的鼻子道:“你个老鹌鹑说什么呢,说这么一长段没一句人话,怎么你们越家的女儿是不是嫁不出去啊,初柳都得国主赐婚了,您还想要上赶子卖女儿,真是脸皮都不要。”
“建安,别以为边关呆了几年,被封了守城大将军了就敢和叔叔伯伯们大呼小叫,你一个小辈,长辈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定国公开口肃声喝止。袁建安与他们是同宗,纵使有再多也不能再忤逆长辈们。
夏初柳这时难得开了口:“阿袁,叔叔们是老人了,咱们小辈少说几句。”
越国公小人得志的当场大笑道:“果然啊,还得是初柳识大体,国主啊,我看初柳没什么意见,不如此事就按我说的办。”
“就是就是,国主表哥,我和初柳哥哥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你是知道的呀,不如就按我父亲说的来,他一定是愿意的。”临月急不可耐,站起身就等不及向国主陈情。
夏初柳却立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衣摆上有带着泥土的树干纹路,游离看着他突然想起临月那一箭是朝很高的天空斜上方射出去的。
临月的那枝羽箭不是他恰巧捡到的,而是他在暗处一直注视着,在看见她被临月刁难的时候就默默的替她爬上高处把羽箭取回来还她,可是他一句都没有提过。
夏初柳似乎笃定了什么,大步的来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就高声向在座的众人道:“我不愿意换娶他人,我对国主大人的赐婚满意极了,沈小姐就是未来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我不退婚,各位叔伯难不成还想强逼我退婚另娶临月郡主不成?”
沙场的生死挫磨怎么会令他乖顺呢,把狼丢回到西北荒漠的草原再回这江南王宫内,瞧着这些家犬假装狼嚎来示威装凶,真正的见过血的狼只会觉得这样的场面可笑。
“初柳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可咱们不是从小长大的吗,怎么会一点情分都没有呢,你我多年难道比不过位你一面都不曾见过的沈晚晚!”
夏初柳对于临月还是温和的,他平和却无波澜的对她道:“抱歉,越栀,我对你从来都只是从小相识的情分,是朋友,是旧识,但绝不会是男女之情。”
“你是骗我的,你在说假话。”临月红着眼睛,急的就要哭出来,她拼命的看向自己父亲,可他当众被袁建安下了脸面。夏初柳刚刚大庭广众高声宣布看上的是别人,绝不娶他家女儿,他又怎么肯再开口替越栀说话来打自己的脸。
他无视自己女儿的痛苦与歇斯底里,冷漠的吩咐侍从道:“快把郡主扶下去,今日国主这儿的酒太烈,才这么一会儿就醉了,让她下去醒醒酒再来。”
侍从上来就想要把人带下去,可越栀拼命挣扎,绝望之中她看见游离,几乎是哀求着和她喊道:“沈晚晚你不想嫁给夏初柳对不对,你说想留在都城养病的,你说边关寒苦你抗不过去,更不喜欢从未见过的夏将军,对不对,你快和国主表哥说啊,你说你想要退婚的,你不想嫁去镇国将军府。”
游离原本是必定会退婚,所以来之前才会和临月说那些话。
可是那些都建立在,那个夏将军只是个路人的情况,可现在情况是已经确定,这个夏初柳就是初阳神君渡人劫的转世之人,他的处境并不好,如果此时连她都要打他的脸,不愿意嫁他嫌弃边关寒苦,那在这个莫桑所有为百姓流血打仗的将士们就再无出头日。
而自己更是本就是为帮助初阳而来的,她必须拿到地仙品阶,更要初阳回到天族后记住这一世全部的情谊。
既然初阳就是自己未婚夫,也省得自己费心再接近,自己必须在这一世将他攻略。如此情况下,只能自私自利,顾好自己。
夏初柳他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面对来自朝臣还有国主的审视,尽管他并未说一句话企图游说她在此时此刻就算是撒谎也帮帮他。
国主就坐在大殿上看着这一幕,看到他们牵起的手,忍不住赞赏道:“好!初柳不愧是夏家的儿子,我们莫桑的少年将军,有担当,那既然临月提了,我曾答应过太师会询问过你的意见,那么沈家姑娘,边关却苦寒,你一直身体孱弱,嫁给初柳不是简单的一场婚礼一句话而是一生,你想清楚吗?”
“晚晚,你身体一向不好,不如就辞了国主好意和夏将军错爱,咱们在家养病也是好的。”沈母出声劝阻,她不舍得怀胎十月多年得的这一个的女儿嫁去边关吃苦。
活了十万年,游离第一次第一天做人就遇上了这样难的事。
明明所有的问题都与沈晚晚无关,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要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儿家来做抉择,可她不是沈晚晚,这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又该如何去选呢。她茫然无措的沉默在大殿上,这时握住她手的人却点了点她的手背,游离抬头去看是夏初柳。
“不必为我而为难,你若是不想嫁就和国主说吧,我刚才那样说是为了不让他们看轻你,让他们以你的身体冤枉你非良人,虽是初见,但我欣赏你的傲骨,有我前头那段话就算退婚也会是你拒绝了我,都城的悠悠众口就算被堵住了。”
他说这段话,表情才是和缓的,他为了让她放轻松表现出一副轻松样子来给她看,游离鬼使神差的反问道:“你是真心想娶沈晚晚,保证娶了她这辈子只对她好,不做对不起她的事?”
夏初柳举手发誓道:“我夏初柳此生只娶沈晚晚一人,一生一世绝不负你。”
“好,那我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