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骚动
“本来应该是在明天清晨进行，但是陪审团怕出变故，就提早到了现在。”一边的督察闲来无事向何塞解释着。
何塞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被远方的骚乱吸引。
是囚车来了。
他极目远眺，模糊地看到了车笼里被铁链锁住的11人，等到距离近了看的更准确些——
他们衣衫褴褛，浑身血污，身上多处淤青和伤疤，看起来是经受了严刑拷打。
其中个头最大的也不过何塞这个水准——大概都是些吃不饱饭的下层阶级。
历经牢狱的磨练后他们已经麻木，对人群的指指点点无动于衷，何塞怀疑他们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诡异的平静降临在囚车路过的人群里，小贩们停止了叫嚷，看客们停止了争执，一些人默默地脱下了帽子，仿佛路过的不是罪大恶极的犯人。
年轻些的青少年向囚车投掷了一些物品，何塞以为会是鸡蛋以及鞋子，但那是红布条与康乃馨。
他们高声在呐喊些什么，声音传到何塞这边已经完全模糊。
但这呐喊无疑是将油锅彻底引沸了。
这些动静很快就传到了近前的人群里，绅士女士们高声喝彩，如往日一样观赏着死亡的表演。
“好！”
“绞死他！”
“杀死这些恶魔！”
“帝国的叛徒！”
“惩罚这些不义的野兽！”
“贪婪的暴民！”
这喝彩声很快就被更大的嘘声盖过了，何塞眼尖地发现有些人在人群中发传单，警察收缴的速度都赶不上他们自发传播的速度。
有一群鲁莽的工人试图拦住囚车，不过转眼就被押送犯人的守卫用马撞倒了。
这似乎助长了某些情绪，不知是哪里丢来了石块与牌坊，及其他杂物——它们的来源太多了，仅是何塞看见的人里就有偷偷把凳子砸向那个骑马的守卫的。
押送囚车的守卫们不得不全力以赴地对抗暴动的人群，人们试着撞开盾与戟构成的防线，当黑黝黝的枪口举起时暴乱都未能平歇。
最终是成片的枪响驱散了这波不成体系的乱民，治安官骂骂咧咧地诅咒着这让他丢了颜面的混乱，要把那几个引发了骚动的工人一同拉上绞刑架。
但等卫兵们将前路上的暴徒赶开，那几个工人早就没影了。
士兵和警察冷厉地视线落到再度沉默的人群里，但除非他们打算将这些人全都杀掉，不然想找到那几个陌生面孔无异于大海捞针。
“太野蛮了...”一边露棚上的女士用手巾捂住了嘴，和身边的女伴议论着这场骚动。
“简直...有失体面。”
“...我早就说过法场的守卫不够严格，不应该允许平民离犯人那么近，免得被他们恶魔一样的灵魂传染了野性。”
“..我听说这些肮脏的牲口很难学会文明...不然他们早就过上了体面的生活。”
她们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群体暴乱。
囚车更近了，无数道视线紧紧地落在那囚车上一个个麻木的面孔上。
刚从混乱里平息的人群里，一些妇女低低地恸哭着，躲到了男人们的后面，男人们红着脖子，脸上的愤怒犹存。
囚车到了更体面的人群近前，模样端庄穿搭得体的女士举起圣典尖叫着：
“你们死后将永受硫磺炙烤！为了拯救城市的灵魂，我在上主的审判到来前不得不观看你们的死亡！”
有人向道路上抛洒硬币，边嘲笑着“进化失败的残次品”们边要囚犯们去地狱买些体面。
“去往新世界的囚船都容不下你们这种渣滓，唯有绞索能够保卫国王陛下的荣光。”离何塞更近的官员们也纷纷声讨起不义的人们。
嘈杂顿时从远处转移到了近前，何塞并不觉得它们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吵闹。
有一位学者还趁机会向人们说了个笑话：“我倒是觉得他们无罪，这些人的脑容量只够挥舞铁锹，说他们造反就和猴子学人戴帽子一样~哈哈哈哈~”
这番话引起一阵哄笑，何塞不觉得好笑，就移开视线看向人群。
督察与他保持了一致的缄默，使他不至于鹤立鸡群。
那位教授似乎以为是自己的笑话不够好，又绞尽脑汁说了几个不重样的。
他的目标显然不是何塞，直到督察微微勾起一缕微笑时他才自鸣得意地向高级督察脱帽致敬。
囚犯已经被带上了刑台，身披黑袍的治安官站在绞刑台一侧的宣讲台上，背后挂着北港市旗和王室纹章，四名仪式性的持戟卫士威风凛凛地列阵在前。
绞架边还陈列着被烧焦的断梁，以及油罐、火镰等“纵火工具”，不过何塞发现那火镰是崭新的，表面光滑没有磨损痕迹。
治安官当众宣读起囚犯的罪行：
“以国王陛下与北港宪章之名！今日在此处决以下11名暴徒...”
他一一念完罪犯们的全名，并列出纵火、私藏炸药、蓄意谋反等罪过。
“根据帝国法典，上述行为构成对国王陛下及阿尔比恩帝国联邦的战争行为！经陪审团一致裁定，判处绞刑直至死亡！
愿上主宽恕他们的灵魂——但北港市民的安全绝不容妥协！”
牧师象征性地靠近囚犯，询问是否要做临终忏悔。
大多数人都已没了力气，何塞只听见其中一人气息游离的低声说了句。
“我们没纵火。”
就见他被一脚踹倒在地，率先送上了绞索。
“顽固！”
“极其恶劣！他的眼睛已经像野兽一样了！”
其他耳尖的绅士怒斥着。
何塞仔细看向那人的眼睛，没发现哪里像野兽了，就连光彩都没有，是个普通人。
或许这样的形容能让绅士与淑女们圆满道德，人们对此异常笃定，报社的记者已经现场进行了记录。
随着踏板被触发，那鲜活的人类立刻悬空而起，颈椎非常快速的断裂了。
何塞打开灵视，他以为这样的审判很容易缔造怨灵，但事实相反，那人的魂魄先是出现在临时形成的浅界，迷茫了一会儿，在其他同伴一一到场后就彻底坠入了深界。
闹剧般的审判似乎结束了，但暴乱反而被嫌疑人的死亡又一次挑起。
督察赶忙抓住何塞，拖拽似的想要逃离。
“还等什么？再不走就得我们去处理这些麻烦了。”一些大抵是督察亲信的警员也悄悄跟着趁乱溜走了，没被领导现场抓了壮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