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男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一章
演化历程

说到对我们这个星球的影响,哪一种生命形式也比不上人类当中的男性。探险家、发明家、建筑师、建设者、战士、林业专家等,几乎都是男性,他们使得地球的表面发生了无比巨大的变化,以至于把其他所有的物种挤到了看似无足轻重的边缘位置。若是在海洋里,他们兴许得屈居次席,把老大的位置让给筑起宏伟珊瑚礁的低等生物。但到了陆地上,人类男性就成了当仁不让的霸主,既是自然地貌的破坏者,又是人工地貌的创造者。是什么使男性跟其他任何生命形式相比,乃至跟人类女性相比,功业都截然不同?要找到答案,我们必须回到史前时期,看看早期男性面临的种种挑战,看看那些造就他们独特禀性的东西。

刚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我们的远古祖先抛弃了其他猴类猿类钟爱不已的茹素生涯,不再以水果、坚果和块根为食,转而拥抱一种打猎吃肉的新生活,由此处于相当不利的地位。这样的一个重大抉择,意味着他们不得不挑战雄狮猛豹、野狗土狼之类的强大掠食动物,跟它们直接对抗。从身体上说,他们根本不是这些专业杀手的对手。人类的躯体相对弱小,又没有利爪尖牙,要想与它们较量,人类只能另想办法。由此而来的压力,将会使人类的男性面目一新。他们指望不上自个儿的体力,只能依靠自个儿的脑子。这么着,人类的头颅开始膨胀,智力也与日俱增。

脑子变大之后,史前的人类猎手获得了用计使诈的能力,令对手望尘莫及。他们跑不过那些专业的食肉动物,但算计得过它们。除了更为发达的智力之外,他们还需要其他三方面的改进。首先,他们必须收敛自己的竞争倾向,纳入越来越多的合作态度,这样才能组建卓有成效的团队。其次,他们必须拥有更多的创意,这样才能发展前所未有的新颖技术。最后,他们必须靠后腿站立起来,这样才能让前脚从行走和跑步中解放出来,渐渐演化为一双把握一切的手臂,借以创制并改良各式各样的工具和武器。

有了上述的种种改进,成群结伙的远古部落猎手就成了大地上的一股强大势力。他们既可以赶跑那些庞大的食肉动物,吃掉它们留下的便宜肉食,也可以自个儿打猎,创制形形色色的规划部署、伏击战术和机关陷阱,甚至击败最为强大的猎物。

但这些新的技能,带来了一种新的挑战。食物突然间变得无比丰富,带头的猎手无法独自吃完。食物既然多得可以满足整个部落的需要,分享食物就成了人类社会的一个基本特色。到了今天,我们已经对这样的做法习以为常,换作树上的猿猴,却会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以吃素为主的动物从来不会跟同伴分享食物,每一头草食动物都会把自个儿找到的东西吃个精光。从古到今,吃素始终是一种自私利己的行为。反过来,赶上肉食有富余,比如说狩猎大有斩获的时候,整个部落却可以见者有份。就这样,人类的盛宴拉开了帷幕。

人类猎手的效率逐渐提高,个性也渐渐起了变化。无论是心理还是体格,他们都跟人类当中的女性越来越不一样。打猎是一件危险的活计,早期部落中的女性又肩负着无比重要的繁衍使命,自然不能去冒这样的险。这样一来,她们变成了小心翼翼、充满关爱、富有母性的个体,占据着社会的中心位置,专责料理原始聚落内部的大小事务。与此同时,相对不怕损耗的男性越来越富于冒险精神,越来越频繁地满世界追逐猎物,担起了树上那些茹素猿猴永远无法想象的风险。

步入人类演化过程的这一关键阶段,男性的大脑和身体都发生了特异的改变。从心智上说,猎手们一方面是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狡猾,越来越富于合作精神,一方面也越来越专一,越来越执着,不光有能力筹划短期有效的战术,而且有能力制定目标长远的战略。从体格上说,男性越来越肌肉发达,越来越身手矫健,由此便不得不有所牺牲,放弃了宝贵的脂肪储备。而对于部落里的女性来说,积聚的脂肪既增添了她们的曲线美,又为她们提供了生死攸关的营养储备,使她们可以挨过不可避免的偶尔的食物短缺时期。

就这样,原始的人类男性演化成了一种效率惊人的捕猎能手,早期的人类部落人口开始倍增,分布范围迅速扩展到整个地球。这样一个典型的狩猎—采集社会持续了几十万年的时间,大约一万年前才随着农业的出现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农业之所以问世,是因为我们的祖先着手改进自己的采集技术。那时候,早期的农学家们不再苦苦地搜寻蔬菜食物,而是开始在自个儿的聚落周围种植一些庄稼,以便招引食草动物。这一来,猎手们就可以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用不着再去辛苦追逐。他们还开始圈养动物,给自个儿备下随用随取的笼中之肉。现在好了,他们想开宴就可以开宴,不用管什么时候了。

圈养的猎物开始繁殖,这些个走在人类前列的农夫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光可以控制猎物的繁育过程,还可以占有自己的牲畜。就这样,农业革命落到了我们头上。相对而言,这场变革来得实在是太过迅猛,以至于男性猎手的个性根本来不及发生演变,来不及适应变化的环境。从基因上说,他们依然是先前那些英武的猎手,从日常生活上看,他们却变成了农夫和牧人,变成了播种者和收获者。追逐猎物的惊险刺激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耕地种田的单调苦工。食物充裕当然是一个巨大的优势,只可惜人类为此付出了不菲的代价,失去了远古猎人队伍的冒险历程和勇敢精神。

新近变成农夫的男性,用了什么方法来应对这样的损失?应运而生的竞技狩猎可以释放捕杀猎物的冲动,却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人类男性已经被演化历程塑造成一种坚韧不拔、擅长创造、乐于合作、勇于冒险的生物,因此就必须找到一条自我表现的途径,让自己的生物遗传本性有个出口。从事实上看,他找到的途径不是一条,而是两条——一条通往破坏,另一条通往创造。

破坏性的途径名为战争,因为战争把敌方的男性变成猎物,尽可以追猎捕杀。这样一来,渴望冒险的男性就可以获得他日夜梦想的种种危险,随着武器的日益进步,还可以获得远远超出他所有梦想的危险。竞技狩猎和战争狩猎是打猎活动的两种堕落变体,倘若人类男性光靠这两种东西来应对农业时代的精神压力,我们的这个物种,想必会深陷在一种非常凄惨的状态之中。万幸的是,他们还用了一种建设性的方法来补偿失落的捕食乐趣。在原始的追猎活动当中,对于长期目标的专注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能力。到了新石器时代,人类男性又将这种能力发扬光大,为各种意义重大的新事业服务。

刚开始的时候,发展的脚步缓慢得叫人痛苦。不过,许多个世纪过去之后,摇摇欲倒的木屋变成了恢宏的建筑,粗糙的身体涂绘变成了伟大的艺术,简单的工具应用也变成了精湛的手工。村落扩大为城镇,技术分工蓬勃发展,现代文明包孕的所有复杂细节,开始向人类发出召唤。

经过改良的人类男性面目一新,从冒险家摇身变成了发明家,永不停歇地追寻新鲜的事物。扮演这个角色的时候,他跟那个热衷破坏的男性针锋相对。尽管破坏者和创造者依然是人类男性的一体两面,但我们身处的现代社会本身就生动地证明了男性的创造性能量,在很大程度上压过了它消极的一面。

近年来,关于“多余男性”(Redundant Male)的说辞屡见不鲜,意思是有了各种新鲜出炉的人工授精技术,男人很快就会变成一种过时的东西。这种论调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大行其道,当时的女权主义运动领袖郑重宣布,阴蒂高潮比阴道高潮美妙,所以呢,女的根本不值得跟男的去卧室里折腾。只不过,即便男人已经不再是性爱乐趣的必备条件,有一个问题还是不好解决,那就是如何制造下一代的女权主义者。为了繁衍的目的,人类终归得留下一些冠军级别的射精能手,以此确保精子样本随叫随到。

20世纪70年代以来,生育科技又取得了种种进步。人们由此看到,有朝一日,在不太遥远的未来,精子也会成为没有必要的东西。到了那一天,女人就可以在实验室里给自己的卵子授精,不需要任何男性成分的参与,然后又可以把受精卵重新植入子宫,培育出下一代的女性。女同性恋可以结对组建新式的家庭,在不受男人骚扰的世界里把女孩养大成人。

根据这样的完美想象,人类社会没了男性,自然就没了战争,没了睾丸激素催发的暴力行径,没了好勇斗狠的体育运动,没了足球流氓、政治极端分子、强奸犯和宗教恐怖分子,没了男性世界里其余种种破坏性的物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专属于人类女性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关爱,乐于分享,更加温文尔雅,更加明白事理。追逐荣誉的野蛮争斗,将会让位于宁静安详的常识理性,人生也会变成一段温暖安全的舒心旅程,不再是一场充满焦虑的残酷考验。

该怎样处理所有这些业已存在的男人,目前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人类可以对他们置之不理,任他们自然老去,直到这个性别慢慢消亡为止。又或许,集体屠杀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以前有过一个名为“灭绝男人协会”的激进女权组织,该组织的宣言就是这么说的。(1)到最后,男人将会变成一种遥远的记忆,剩下的是一个没有睾丸激素的地球,和着女人的笑声旋转不停。

值得认真指出的是,以上的极端场景固然会为我们的世界清除男性心智的破坏性元素,但也会使所有的创造性元素销声匿迹。世上的重大发明将会比以前少得多,因为大家会觉得这种东西风险太大。专注的长远计划也会比以前少得多,因为这种东西太耗时间,跟家庭生活和日常社交的需要相抵触。

要说女人总是比男人明理的话,男人就总是比女人贪玩。然而,人类那些最了不起的成就,有许多都得归功于这种老顽童式的贪玩性格。

要是我们找一个力挺一切男性特质的拥趸,允许他向女权主义阵线发起反击,他多半会这么说:没错,世上没准儿有过一些伟大的女艺术家、女科学家、女政治家、女宗教领袖、女哲学家、女发明家、女工程师和女建筑师,可她们跟男性同侪的比例不过是百分之一,甚至可能是千分之一。看样子,铸就伟大的要素之一恰恰是一种百折不回的执拗,这样的特质主要属于男性。

经常有人争辩,说这仅仅是一个机会问题,换句话说,女人没有得到发挥自身真正潜能的机会。然而就事论事,这只能说明女人没有伟大到迫使他人承认的地步。伟大产生于实实在在的行动,绝不能光靠假想,是男人采取了实实在在的行动,在天生野心的驱使下实施了一些必不可少的重大举措,为我们辉煌显赫的文明创造了条件。

以上两种极端论调,皆有其夸大之处,这样的论调能够存在,意味着人们为所谓的两性之战虚掷了大量的精力。事情的真相是,人类的男性和女性相得益彰,组成了一个完美的演化团队。经过几十万年的演化,两性在一些重要的方面渐趋不同,催生人类部落日益完善的劳动分工,与此同时,两性同样重要,并无高下之分。不同但却平等,这就是问题的关键。男性的大脑善于拿出一心一意的决定,女性的大脑则适合多管齐下。男性的强项在于制订计划、发明创新、承担风险、解决空间方面的问题,从事要求体力的活动,女性的特长则是伶牙俐齿,听觉、嗅觉和触觉相对发达,抵抗疾病的能力也相对较强。

从性方面来说,人类男性已经与他那些猿亲猴戚大相径庭。那些亲戚通常只有一种性策略,他却有两种。第一种是堕入爱河,跟某个特定的女性结成对偶。跟有些人的说法不同,配对行为并不是一个文化浸润的结果,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生物本性。配对过程中的情感波动说是什么都可以,偏偏不能说是文化熏陶。这是一种深层次的生理活动,起因是男性(以及女性)身体内部的剧烈化学变化。配对的冲动乃是全球通例,有些社会试图将其他种种不合理的交配制度强加给成年人类,但依然不能阻止人们的配对行为。很多情形之下,一旦配对过程宣告开始,配上对的两个人就宁愿面对囚禁、拷打乃至死亡的厄运,也不愿放弃自个儿选定的配偶。

从演化的角度来看,人类的对偶行为的优势在于,小规模部落里的男性猎手可以均分部落里的女性。跟其他雄性猿类不同,人类男性必须合作打猎,因为落单的猎手没有猎物跑得快,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制服猎物。带头的猎手需要男性同伴的积极协助,要是他把部落里所有的女性据为己有,一起出去打猎的时候就很难指望其他男性的通力合作。在部落聚居的往昔时代,对偶制度为部落的男性成员创造了较大的公平。尽管社会等级依然存在,个体的地位有高有低,但猎人队伍的顶层和底层,差别终归比先前小了许多。

千万不要错误地以为,这种新鲜出炉的合作态度是我们的一种“文雅”特质,不要以为它来自一种全新的精神意识,来自后天习得的自制和上天启发的无私。事实上,这仅仅是我们最基本的动物特性之一。道学家们似乎经常以为,人这个物种的生物天性就是自私自利、相互竞争,只有道德训诫才能带来转变,引导我们走上一条乐于助人、大公无私的利他主义道路。真相呢,所谓的利他行为深植于我们的遗传基因。如果我们没有发生遗传上的变化,没有变得更乐于守望相助,早期的人类部落压根儿就活不下来。看似悖谬的是,所谓的无私行为,恰恰是一种自私之举。

除此而外,部落里的对偶交配制度还有个重要的好处。有它就有了家庭,家庭里的孩子既认得自己的母亲,也认得自己的父亲。其他物种的幼崽无不享有母爱,人类的幼崽却比它们多得了一份父爱。突然之间,幼年子女从家长那里得到的保护翻了一倍。做了父亲的人类一旦将自个儿的新生儿抱在怀里,马上就会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舐犊之情,由此便会在未来岁月里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悉心养育自个儿的后代。

演化历程之所以要把人类男性转变成一位尽责的父亲,原因是我们这个物种养儿育女的担子实在是太过沉重,做母亲的一个人实在是挑不起来。相形之下,母猴子的担子就比我们轻了许多。它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懂得主动抓住它的皮毛,骑在它的背上到处跑。新生的猴崽子相当早熟,根本不需要父母来带,也不需要放在窝里。它长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在母亲身边蹦蹦跳跳,要是遇上了什么危险,也知道迅速逃回母亲的怀抱。没等母亲产下又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先出生的这一个就已经基本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这样一来,做母亲的永远也不需要为一个大家庭费煞精神。

跟母猴子截然相反,做母亲的人类不得不照顾一堆幼崽。她的孩子初生时完全不能自理,头几个月需要一刻不停的关注,一两年之后还是得完全依赖母亲,尽管到那个时候,下一个孩子已经降临人世。以此类推,做母亲的最终得照顾整整一窝孩子。在这个过程当中,如果有一位呵护备至、充满关爱的父亲伸出援手,孩子存活的几率就可以大幅提高。另一方面,从男性的角度来看,自个儿的父爱越是强烈,自个儿的基因也就越有机会发扬光大。

就这个方面而言,人类的男性更像鸟类,跟猴子倒不大一样。鸟类的幼雏以鸟蛋的形式降生,同样是完全不能自理,孵化鸟蛋的家长重任,必须得雌雄双方共同承担。如果雄鸟不去分担在鸟蛋上坐着的职责,雌鸟就会饿死,等不到鸟蛋孵化的时候。要是雌鸟为免于饿死而外出觅食,雄鸟又不去接替雌鸟的工作,没有遮蔽的鸟蛋就会逐渐冷却,蛋里的小鸟难逃一死。这样一来,对偶就成了鸟类的典型交配制度,几乎在每一种鸟类当中都有发现。人类之所以选择这种制度,理由其实跟鸟类一样,也是因为孩子需要父亲的深切关怀。

前文有过交代,人类男性的性策略不是一种,而是两种。第一种我们已经看到,那就是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奉献给家庭,尽可能为自个儿的子女创造最好的存活条件。第二种策略则比较原始,那就是把握一切机会,随时随地播撒种子。一旦发现身边有一名家中伴侣之外的成年女性,他很可能就会产生一种冲动,打算跟对方来一次速战速决的露水姻缘,哪怕他再也不会遇见对方。如果对方因这段露水姻缘有了孩子,他也不会承担任何养育的责任,甚至不会知道孩子的存在。没有他的父爱,孩子存活的机会当然比不上那些得到精心呵护的家中小孩,但也不至于一点儿机会也没有。除此之外,要是偶遇的那名女性已经跟另一名男性结成一对,她那名固定的男性配偶就有可能把孩子视为己出,给孩子提供全力的保护。赶上这样的情形,孩子的存活自然是大有机会。

有鉴于此,大家必然会提出一个问题:既然已经有了一个能让自己受孕的固定配偶,配了对的人类女性为什么还会以身犯险,去跟陌生的男性交配?一旦事情败露,家庭的稳定显然会遭受巨大的破坏,尽管如此,这样的事情依然时有发生。原因似乎是人类的女性具备一种遗传天性,会用两套标准来给人类的男性打分。标准之一是他们的帮扶素质,要看他们会怎样对待她和她的后代,以及他们在社会上有多成功,品性又有多可靠。另一个标准则是他们的体格——从身体上看,他们能不能把优良的基因传给她的后代呢?按照理想的状况,女性的固定配偶应该一方面拥有足可信赖的帮扶素质,一方面又具备令人赞叹的健美体格。这样一来,从遗传的意义上说,她不会再有出轨的理由。不过,要是配偶入选的依据主要是帮扶素质的话,她兴许就会时不时受到诱惑,去家庭之外搞一点儿危险的性活动。

在之前的一些历史时期,人们永远不可能确切地知道婚外性活动有多少。有一些社会的男性下了很大的功夫确保他们的女性配偶没有邂逅陌生男性的机会,方法则是大多数时候把配偶关在家里,就算出去也只能跟他们一起,要么就得有女伴陪着。有一些地方的社会习俗走得更远,女人要想出门,就必须把自个儿的身体捂得严严实实。除此之外,还有些地方用上了女性割礼,也就是通过手术切除年轻女子的外生殖器。这样就降低了她们获得性爱快感的几率,使她们进一步丧失对其他男人的兴趣。时至今日,这种做法在世界上不少地方仍在继续,活着的女性当中,至少有1 000万遭受过这样的性摧残。

今天的西方社会拥有神通广大的DNA鉴定技术,所以我们终于可以比较准确地判定,究竟有多少孩子是人类男性对偶策略的产物,又有多少出自他那种更为古老的广种薄收策略。这方面的统计结果,着实让人大跌眼镜。当今社会,绝大多数的已婚男人兴许认为,父亲来自家庭之外的小孩,应该属于罕见的个例。然而事实证明,情形并非如此。

DNA血缘鉴定问世于1995至1996年间,用途是在法庭之外解决父子血缘的争议。从1998到2004年,七年当中的数据显示,在英国,每一百个接受过血缘鉴定的孩子当中,有十六个的生身父亲并不是那些养育他们如同己出的“丈夫”。北爱尔兰的同类鉴定得出了与此大致相同的结果,差别只有0.2%。这样的一些数字,远远高于任何人的想象。

关于美国的统计数字,有人援引过一位血缘鉴定权威的说法:“我们通常使用的数字是10%。”再来看德国的情形,马克斯·普朗克协会(2)宣称:“在‘稳定的一夫一妻制婚姻’当中,从第1个孩子到第4个孩子,父子血缘不符的比例从1/10到1/4不等。”

一项覆盖九大区域(英国、美国、欧洲大陆、俄罗斯、加拿大、南非、南美、新西兰和墨西哥)的大规模调查表明,相关的估计数字从1%到30%不等。如此巨大的地区差异,意味着人们选择的调查样本可能不太合适。看样子,问题的由来是这样的一个事实:在调查人员收集的许多报告当中,估计数字的依据都是那些血缘关系已有争议、孩子的父亲是谁已经成了问题的案例。不采纳那些报告的话,相关的数字就会低得多。这项调查的结论是:“后续的研究显示,父子血缘不符的平均比例是3.7%,也就是说,略低于1/25。”

回头来看人类男性的两种性策略,上文中的数字足可说明,即便是在性爱远比以往自由的当今社会,每25个孩子当中仍然有24个是对偶策略的产物,只有一个是广种薄收策略的结果。由此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尽管有大量文件证明男性有拈花惹草的强烈冲动,人类男性骨子里还是一种喜欢配对的生物。

既然如此,我们又该怎么解释人类男性那双无休止东瞟西瞟的眼睛呢?兴许他确实没有制造太多围城之外的孩子,可这并不表明他严格遵循了对偶婚配的定义,对配偶忠贞不贰。问题的答案来自一种持续已久的演化趋势,也就是说,最近一百万年左右的时间里,人这个物种越来越类似孩童。名为“幼态持续”(neoteny)的这种趋势有个好处,可以让成年许久的人类依然天真烂漫,保有孩童一般的贪玩性格和好奇心理。这种趋势使人类越来越富于创新精神,由此才有了所有那些天才的发明,才有了无比复杂的现代科技。只不过,同样的一种趋势也使节节攀升的好奇心漫溢到生活的其他方面,漫溢到我们最基本的动物行为当中。

就饮食方面而言,这样的特质无伤大雅,结果无非是讲究美食、追逐美酒而已。放到性这个方面,这样的特质却常常弄出乱子,把我们的基本繁衍策略搞得地覆天翻。一旦一名业已配对的男性看到一名富于魅力的陌生异性,好奇心就会驱使他浮想联翩,与之上床会有怎样的享受。绝大多数时候,他可以把好奇心约束在性幻想的阶段,隔三岔五,他也可能走得更远。通常来讲,一旦好奇心得到满足,事情自然无疾而终,但也有很多时候,事情会导致原有配对的破裂,往往还会导致一个新配对的产生。这样的话,他对原有子女的关爱必然无法与从前相比,不管他如何补救。

人类男性的繁衍模式源自先前那个小小的部落社会,那样的社会不容易催生如上所述的重大家庭变故。然而,现代社会相对复杂,配对破裂的几率比先前大了许多,古老的制度由此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离婚率也发生了大幅度的上升。见诸报道的一些数字虽然夸大到了离谱的地步,但我们似乎可以认定,以21世纪的美国为例,已婚人士当中有34%将会尝到离婚的苦果。英国的数字是36%,与美国相去无几。这样看来,大约1/3的现代配对将会以破裂收场,那些专业制造恐慌的人士便是以此为口实,声称我们的社会已经堕落。可是,换个角度来看的话,这样的局面却告诉我们,尽管当今社会风气堕落,性爱自由,还是有2/3的夫妻成功地维持住了已有的配对。鉴于人类原本是一种部落聚居的动物,如今却不得不奋力适应结构极不自然的城市社会,这一事实算得上一份有力的证词,证明了配对性策略的顽强韧性。

有些时候,我们会听到这样一种质疑,既然配对是人这个物种如此基本的一个特征,为什么留有破绽?既然它对早期的部落群体如此重要,演化历程为什么没把它固化为一个永久性的特征?世上有一些关于鸟类的传说,说有些鸟儿终生配对,忠贞不渝,即便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不会另寻佳偶。既然有鸟儿的榜样,演化历程为什么不把同样的极端机制赋予人类,为什么不借此避免婚姻破裂导致的痛苦和低效?

看样子,问题的答案得追溯到远古时代,追溯到这种新型性策略在狩猎—采集部落里萌芽的时候。当时的人类男性面临着追猎活动带来的巨大危险,女性则面临着直立行走新姿势带来的难产问题,配对双方都很有可能夭亡,要是配对机制太过死板的话,剩下的一方免不了从此陷入繁衍的困境。反过来,如果剩下的年轻成体可以在一阵子的痛苦哀悼之后重新配对,规模小得可怜的部落群体就能够获得更高的繁殖率。这样一来,从生存的角度来看,一种不尽完美的配对机制,确实比全无余地的同类机制更为可取。

因此,从演化的角度来说,人类男性注定要跟一名女性配偶建立长期的配对关系,同时又享有一种利于繁衍的宝贵权利,可以在配偶死去一段时间之后组建一个新的配对。配对纽带的这个小小破绽令早期人类获益良多,但却在现代社会迅速放大,变成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破绽放大的主要原因,无非是人类男性的打猎模式起了变化。如今他不再向野生动物发起千辛万苦、危机四伏的追捕,而是转战都市,投入另外一种类型的狩猎。他以前身处的原始猎场,压根儿看不见女性的身影,可他一旦进入都市,马上就会发现周围风光大好,有许多年轻迷人的女性。大草原上诱惑不多,大都市里却比比皆是。他忠于配偶的天性本来就说不上无懈可击,这时便只好举手投降。

话又说回来,不管对偶制度有一些什么样的缺陷和弱点,事实依然不容否认,那就是人类社会当中的大多数人类男性,全都适应了长期稳定的家庭。虽然说矛盾不断,破裂的情形也屡见不鲜,但家庭已经证明是一种极其成功的抚养手段,证据就是全球人口在过去40年里翻了一番还多,从30亿增加到了超过60亿。

如果说,全世界的人类男性总体上算是演好了父亲的角色,那么,他以前演过的部落猎手角色又是如何?前面已经说过,因为演化历程太过缓慢,他那种追捕猎物的古老渴望并没有销声匿迹,仅仅是换上了几件新的外衣,把打猎变成了一种象征性的活动。举例来说,当代所有的竞技体育,全都是象征性的打猎活动。它们都包含追逐或瞄准的成分,要不就是两种成分兼而有之,追逐和瞄准呢,理所当然是原始打猎活动的两个基本要素。这类象征性的活动催生了一个巨大的产业,冠军级别的追逐能手(比如迈克尔·舒马赫)或瞄准能手(比如“老虎”伍兹)不光能获得丰厚的奖赏,还能赢得大群大群的冠军崇拜者,拥在旁边为他们呐喊助威。足球和篮球——这里只是随便举两个例子——之类的团体运动不光牵涉追逐和瞄准,还为现代的猎手们额外提供了较量计划能力、合作态度、战术和战略的机会,这些也曾吸引他们那些远古的同道。

值得注意的是,体育运动不会带来任何产品,也不能制造任何东西。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一个志得意满的冠军,把象征猎物的珍贵奖品高高举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奖品通常是杯子、雕像、牌子之类的玩意儿,概言之无非是一坨既不能吃也不能用的金属。大型体育竞赛的结尾往往有一场庆功盛宴,这一点跟以前那些成功的打猎活动一模一样,区别在于竞赛活动本身百无一用,不具备任何生产性。竞赛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满足人类男性那种根深蒂固的渴望,让他们能以表演者或旁观者的身份,再度体验挑战体格与技能的打猎过程。每当看到飞镖射中靶心、台球落入袋底、冰球滚过门线、棒球出现本垒打、板球产生六分打、足球飞入网内,以及诸如此类的其他场面,现代猎手和他的拥趸们就会发出一声胜利的咆哮,乍一听跟人猿泰山的丛林呐喊一样原始。这一刻,猎手已然成功命中,这一刻,部落将会兴旺发达。一点儿也不出奇的是,尽管有女性的大量参与,体育世界依然是一个男性主宰的领域。

人类男性的特殊属性之一是他的体力。他那副为打猎而生的矫健身板,渐渐长出了发达的肌肉,由此便与人类女性判然有别。平均说来,男人的体格要比女人强壮30%。男人身体里有26公斤肌肉,女人则只有15公斤。男性只有12.5%的体重是脂肪,女性则是25%,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最真切地体现了人类演化过程当中的劳动分工。此外还有一个事实,进一步凸显了两性之间的身体差别,那便是女人一旦沉迷于肌肉锻炼,看上去就越来越像男人。她们不可能一边练出一副肌肉发达的身板,一边继续保持女性的外观。要是为高水平的健美竞赛走到极端的话,她们甚至会停止排卵。

男性的特殊身体构造,意味着他的举重能力远远超过女性——这个重要的特质同样源自他的猎手身份,因为他得把猎物扛进家门。普通的男性可以举起比自身重一倍的东西,普通的女性则只能举起比自身轻一半的物品。再来看身体内部,男性的心脏、肺脏和骨骼都比女性要大,为相对强壮的男性肌肉提供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后援系统。除此之外,男性血液的血红蛋白含量也比女性要高。

男性身体的骨架相对较大,肌肉活动就有了一个更为强大的基础。平均说来,男性要比同龄女性重10%,又比同龄女性高7%。男性身体这种相对强壮的趋势,出生第一天就可以看到苗头。一般说来,男性新生儿比女性新生儿更重,身体更长,四肢的活动也显得更加有力。除此之外,他还拥有相对较高的基础代谢水平,终其一生都是如此。早在呱呱坠地之时,男性就开始显露种种迹象,预示他将会拥有比女性更为矫健的身手。

孩提时代,男性会表现出相对敏锐的视觉,这一点对成年之后的打猎活动很有帮助。玩耍的时候,男孩通常热衷于展示力量,喜欢做一些推推搡搡、跑跑跳跳、捶捶打打的动作,频率比女孩高得多。发育到这个阶段,他们已经拥有比女孩更为强烈的好奇心,成年男性的冒险性格,至此便初露端倪。

作为两性平等信条的一个组成部分,有一种观点近来很是流行,那就是小男孩和小女孩之间的此类差异并不是与生俱来,全都是因为成人捣鬼,把人为设定的男女角色强加在了小孩子的身上。可是,只要对蹒跚学步的孩子做一点儿认真的研究,都会很快消除这种想法。在所有结伴游戏的幼儿群体当中,在不受家长成见影响的条件下,差异迹象出现的时间仍然是非常早,甚至早于家长意识到差异存在的时间。

男孩女孩都一样的观点不光是一厢情愿,经过调整以符合这个理论,恰恰是不必要的。两性平等的观念,本来就十分符合我们这个物种的实际,根本用不着靠“男女都一样(当然喽,除了一些解剖学意义的细微差别)”的说法来撑腰。早期人类部落的劳动分工意义重大,但分工并未导致两性的主从之分,而是造就出两性相依为命、同等重要的局面。男女差异与生俱来,这一事实丝毫无损于两性平等的观念。

对于今天的男性来说,不幸的是现代文明带来的种种施设,将他的体力优势变成明日黄花,在大多数工作中失去了用武之地。不管他是在办公桌或工厂操作台后面坐着,是在商店柜台里边站着,还是在电脑屏幕跟前懒洋洋地歪着,矫健的身手都不起任何作用。就身体条件而言,这些工作完全不适合人类的男性。他的身体需要更剧烈的活动,要不就对不起自个儿的部落渊源。

有一些男人抽时间从事形形色色的“健身”活动,借此解决这方面的需求,大多数男人却得过且过,懒得去费这个力气。然而,对于一部分的男人来说,展示雄性力量的冲动实在是无可阻遏,致使他们不得不完成一些艰苦卓绝的非凡壮举,不得不投入种种炫示体力的激烈竞赛。从举重到攀岩,从掰手腕到极地跋涉,凡此种种都不是为了达到什么实用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某些男性借此表明,他们对日趋柔弱的21世纪男人何等蔑视。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这些表演简直毫无意义,劳而无功,可它们终归不失为一种鲜明刺目的提醒,可以让现代的男人回想起来,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电视和电脑的问世,使得人类男性的生活日趋怠惰,与此同时,我们也迎来了各式各样的危险运动俱乐部,以及其他的一些同类机构,决意从事高风险极限运动的年轻男性,由此便有了合适的去处。这一类的新兴运动,最流行的包括以下几种:

低空跳伞,也就是背起降落伞爬上摩天大楼、大桥或输电塔之类的高耸建筑,从建筑顶端一跃而下,同时祈祷降落伞能够及时打开。

洞穴潜水,也就是将潜水装备穿戴整齐,去探索迷宫一般的水下洞穴,风险则是在地下数百英尺的深处彻底迷失方向,继而耗光氧气。

速度滑雪,也就是以最高可达160英里(3)的时速滑下山坡,装备则是采用空气动力学设计的服装,外加特制的滑板。途中一旦撞上什么东西,通常的结局是丢掉性命。

极限飞越,也就是骑着摩托车腾空而起,做一些后空翻之类的惊险动作。

上述几种极限运动,以及其他许多种类似运动,近年来日益受人追捧。如果说这都证明不了男性那种甘冒奇险的固有冲动,那也就没什么东西能当证据了。

有一些男性对身体挑战没什么兴趣,同时又割舍不下冒险的刺激。对这类男性来说,可供选择的东西一样是应有尽有,既可以玩玩股票,也可以去拉斯维加斯赌上一把。身处世界各大城市的金融中心,每时每刻都在冒险,所以说金融这个行当主要属于男性,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正经八百的赌博,同样是一种男人为主的游戏。没错,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确实有许多女人,可她们多数玩的是老虎机,牌桌周围的那些大额赌徒,则几乎是清一色的男人。英国的宾果游戏和赛马赌博,情况也跟拉斯维加斯一模一样,女人下小注,男人下大注。从天性上看,女人就比男人谨慎明理,至于说男人嘛,你说他勇敢也对,说他愚蠢也行,就看你什么立场了。

到了今天,男人依然不由自主、非得以这样那样的象征形式来重现原始的打猎过程,身体考验和冒险活动,不过是其中的两个方面而已。除此而外,他们心里充满渴望,急于找回扛着猎物回家的感觉。去超市买肉满足不了这种需求,他们还需要其他的一些发泄方法,其中之一便是着魔似的收集东西。一般而言,收藏家也以男性为多。他们会疯狂地迷上某一类特定的物品,然后就开始聚敛尽可能多的上等样本。从古典大师(4)的画作到火柴盒的标签,所有东西都可能成为他们的收藏对象。东西是什么无关紧要,只要可供挑选的样本足够多就行了。他们通常会从普通的样本起步,渐次转向稀罕难得的目标,胃口越来越高。对于这些“物品猎手”来说,找到自己收藏的对象,将它们带回家里,列入自己日益膨胀的藏品清单,这样的一个过程,着实有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乐趣。

猎取物品的癖好可以发展到无比强烈的程度,以至于实实在在主宰一个男人的生活。世上有那么一些房子,里面塞满了收来的物品,连一寸空地都找不出来。这还不算,有些人选定的收藏项目,真的只能用希奇古怪来形容。叫人料想不到的收藏项目包括剪草机、狗项圈、飞机上的呕吐袋、古旧的真空吸尘器、电烤箱,以及江湖郎中的医疗器械。猎手们一旦停止追逐新鲜的肉食,转而寻求象征性的替代品,那就不挑不拣,几乎可以把任何东西当成理想的猎物。

收藏界的顶层是当今世上的各大拍卖行,这些个特殊的猎场有着怎样的氛围,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根本无法相信。每当猎手之间的激烈竞争趋于白热,扶摇直上的拍品价格穿破房顶,拍卖大厅里就会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啧啧惊叹。2004年5月,毕加索那幅《手拿烟斗的男孩》(Boy with A Pipe)拍出1.04亿美元的天价,创下了单幅画作拍卖价格的世界纪录。即便是这样的天价,最近也已经被人赶超:在苏富比拍卖公司中介的一次私下销售当中,杰克逊·波洛克的一幅画作卖到了刷新纪录的1.4亿美元。(5)

早期的男性猎手还有个典型的嗜好,那就是利用打猎活动的间隙,花上好几个钟头的时间来从事清洗、修理和保养工作,一句话就是设法改进他的武器,改进那些帮助他不饿肚子的工具。到了今天,对原始科技的那份痴迷依然长留不去,体现在男性对各种工具、机器、仪表和设备的挚爱,相形之下,有此同好的女性实在是少之又少。

既已满载而归,接下来当然是欢庆的时刻,猎手们都可以趁此机会,大肆吹嘘打猎过程当中的种种惊险。到了今天,这样的活动已经演变成男性下班之后的集体狂饮。按照人类学家们的解释,这种行为的意义是“借由喝酒来摆脱女性主宰的家庭竞技场,以此树立男性雄风”(6)。换句话说,通过成群结伙地消耗大量酒精,现代男性可以在一时之间脱离现实,感觉自己回到了一支精诚团结的猎人队伍之中。

身处此类场合,必须做的事情是买一回酒请大家喝,自个儿也得杯不离手。随便你是谁,只要有一样没做到,你在群体当中的地位必然岌岌可危。换句话说,男人必须拿出乐于分享的气度,同时还得证明自己是条汉子。在一些国家,在这样那样的历史时期,诸如此类的饮宴演变成了一种仪式性的活动。门槛很高的男性俱乐部纷纷涌现,赌酒游戏和其他一些仪式也应运而生,为的是赋予饮酒活动更为重大的意义。还有些国家用其他一些致幻物品取代了寻常的酒精,例子之一便是也门,那里的男性每天都会聚在一起嚼一种名为“咔特”(qat)的玩意儿,也就是一种致幻植物的叶子(7)。要想获得哪怕一丁点儿社会地位,也门的男性就必须跻身某个嚼“咔特”的聚会团体,与此同时,任何女性都无权加入这样的团体。

男人经常拿一些游戏来作由头,以便扎堆展开点到为止的较量。已知最早的人类游戏出现在非洲,是一种名为“曼卡拉”(mancala)的棋盘游戏,我们几乎可以断定,原始时期的各位猎手也玩过同样的游戏。曼卡拉的历史至少有3 400年,多半还比这长得多。这种游戏有个好处,那就是没有特制棋子或木头棋盘也可以玩。打猎之后的休息时间,猎手们只需要找几枚小石子,再在干燥的土地上凿几个洞,就可以蹲在一起玩游戏了。属于男性的游戏还有很多,比如法国的地掷球、俄罗斯的象棋、英国的飞镖和美国的梭哈(8),如此等等。所有这些游戏都可以引逗已婚的男人,使他们暂时脱离家庭的怀抱,重新投入全男帮的麾下。

在一些国家,只限男性的种种活动更是与原初的打猎过程格外接近。男人会成群结队钻进林子,在那里露营、捕鱼、长途跋涉,或者从事其他一些貌似原始的同类活动。还有些人的选择是去非洲打猎,要不就去中美洲探索古代遗迹。

来一次环球旅游的话,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诸如此类的纯男性消遣活动,每一种都有各具地方特色却同样冠冕堂皇的存在理由。但要说深层次的真正理由,不外乎男人需要以这一类的活动为契机,重建那个原始猎人队伍的社交纽带。有了这样的纽带,他们才能在突如其来的危急时刻得到二话不说的支持。

21世纪的猎手可以借体育运动实现追逐与瞄准的渴望,可以借健身项目展示躯体的刚强;可以选择从危险运动到赌博的一系列消遣,从身心两方面证明自己的胆量和冒险技能;可以搜寻稀有物品,积攒起一份收藏,满足把猎物带回家的欲求;也可以习得某种工艺技术,纾解保养并改良武器的冲动;最后还可以参加一次次社交饮宴,再次体验凯旋猎手的庆功盛筵。远古的原始猎手,或许已成为过往,现代的象征性猎手,却依然徜徉世上。


(1) “灭绝男人协会”原文为“The Society For Cutting Up Men”,缩写为SCUM,意为“渣滓、人渣”。1968年,美国激进女权主义分子瓦莱丽·索拉纳斯(Valerie Solanas,1936—1988)写下了《SCUM宣言》(SCUM Manifesto),号召消灭所有男性。该宣言用“SCUM”来指代掌握权力的女性先锋,但并未将这个词分解成意为“灭绝男人协会”的“The Society For Cutting Up Men”。——译者注,以下同

(2) 马克斯·普朗克协会全称为马克斯·普朗克科学促进协会,因德国著名物理学家马克斯·普朗克(Max Planck,1858—1947)而得名,是德国政府赞助的一个非营利科学协会,旗下有将近80个科研机构。

(3) 1英尺约等于30厘米,1英里约等于1.6公里。

(4) 古典大师(Old Masters)特指活跃于16世纪至17世纪早期的欧洲大艺术家,尤其是大画家,比如列奥纳多·达·芬奇。

(5) 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美国著名画家,抽象表现主义画派的代表人物。文中提及的这次交易发生在2006年,交易标的是波洛克的《一九四八年第五号》(No. 5,1948)。

(6) 这个说法见于英国人类学家彼得·洛伊佐斯(Peter Loizos,1937—2012)和希腊人类学家伊夫希米俄斯·帕帕塔西亚奇斯(Evthymios Papataxiarchis)合编的《身份冲突:现代希腊的性别与亲缘》(Contested Identities: Gender and Kinship in Modern Greece,1991)。

(7) “咔特”(qat)是阿拉伯人对卫矛科巧茶属草本植物巧茶(Catha edulis)的称呼,这种植物含有兴奋物质卡西酮。

(8) 梭哈是一种通常用于赌博的扑克游戏,玩家可以是两人或多人。通常的玩法是每家发五张牌,以牌的花色和大小决定胜负,玩家可以在发牌过程中根据自己对牌的判断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