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6章 探监
如果张晋知道赵仙琅私自去京师表露广平郡王的身份,定要大骂他一顿,
现在朝局混乱,北方群盗丛生,有称帝的,有占山为王的,还有数十支大小不一的义军。
除此之外,还有金人扶持的大楚皇帝张邦昌,金人走后,张邦昌交还玉玺,归政孟后,孟后又把玉玺和大权让给了当时唯一的皇子赵构,
赵构得到大权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楚皇帝张邦昌下狱了,然后赵构离开应天府(商丘)南下建康,走之前把张邦昌的脑袋砍了!
拥立过张邦昌的朝臣死的死,散的散,侥幸脱罪的比如吕好问,南下邓州,留在京师的官员成分非常复杂。
在如此复杂的情势下,孤身一人去京师表明皇子身份,鬼才知道会发生什么,张晋在的话,绝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不过话说回来,张晋现在的处境也容不得他担心别人了。
那天下午,吴玠把他从荆襄马场押走,带领上千人的禁军队伍,直奔邓州的司理院。
司理院是一个州府的司法监狱机构,分为左右司理院。
左司理院审案,右司理院关人,张晋戴着镣铐来到这里,直接关进右司理院的地牢里。
吴玠看在他是八字军王彦部下的份上,没有过分刁难,关押他的牢房环境还算干净,
面积15平米左右,三面青砖墙,一面是木柱牢门,顶侧开了一个狭窄的天窗,白天有熹微的光线透进来,下午正好照射在牢房中心。
穿着雪白中衣的张晋就这样每天坐在牢房中心,面前摆了一张低矮的案几,案几上有残留的笔墨,也不知是前任哪个犯人留下的,他研碎干巴巴的墨块,百无聊赖的练起了毛笔字。
正襟危坐,神态肃穆,笔走龙蛇。
送饭的狱卒进来时,偶尔扫一眼,看见他写的东西,都很疑惑:“你写的这是什么?”
“fuck!”
宋人要是知道fuck什么意思才见鬼了,听说他在八字军里测过天文,算出过完颜宗望的死期,以为那是道符。
在牢里写了一张又一张fuck道符,狱卒担心他搞事,弄出篓子,把fuck道符全部没收了。
纸和笔也没留下。
张晋无语凝噎的坐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望着墙上斑驳的陈年血痕暗暗摇头,你们也太瞧得起我了,要是能逃,我早逃走了,还写什么道符。
叹口气,躺在稻草枕头上沉思,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过一个又一个宿敌,到底是谁在暗中搞事呢?
吕好问、黄秠、楚寒山还是江无赦……
正在做排除法,黑暗的牢房走廊传来女子的哀求声,似乎有人在跟狱卒套近乎,想要探望犯人。
“官爷开恩,就让奴婢进去看一眼吧,我家官人身子弱,奴婢给他送点鸡汤,这点银锞子还望官爷笑纳,拿去吃个酒……”
“这是干什么,也罢也罢,念在小娘子你一片痴心的份上,给你半刻钟时间,快去快回。别让我们长官发现了。”
“多谢官爷。”
那身段婀娜的小娘子挽着竹筐,疾步走来,后面的狱卒轻抛着银锞子跟同伴搭话:“邓州的小娘子都是这般美艳吗,我都有点心动了,犯人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搭伙的狱卒斥责道:“别胡说了,今次抓来的犯人非同小可,谋害了知开封府尹宗泽的儿子,东京来了不少人,大理寺少卿钱思辨,刑部详断官沈挚,知审刑院事吕都在,明天就是三堂会审!”
“三堂会审?”
“不错,这厮摊上大事了,是个重犯,刚才没听秉义郎吴玠说吗,任何人不准探视,违者一律当斩!”
收银子的狱卒倒吸了口凉气,慌忙把银锞子分了,出去查看吴玠旗下的禁军有没有来,免得被发现了人头落地。
走廊这边。
挽着竹筐的小娘子迈着窸窸窣窣的小碎步疾行,每每路过监牢,就抬头看牢房号,都不是她要找的。
顺着漆黑幽深又潮湿的走廊找了半天,找到张晋所在的甲九牢房,一脸喜色的低声喊道:“官人,官人,奴婢来看你了!”
张晋腾地坐起来。
只听这声音,他已经分辨出来人是谁了,拖着沉重的镣铐走过去,借着天窗昏沉的光线打量,果然是楚伶月。
楚伶月从狱卒那里拿了牢房钥匙。
或许太过紧张,插了半天才把牢门打开,发现张晋满头稻草,衣衫污浊,没了往日风采,鼻子一酸,差点落下眼泪。
慌忙把竹篮放地上,端出来鸡汤和两碟子小菜,放到他面前说:“王贵让我告诉你,别慌,跳虎已经去太行山报信了。”
张晋倒是坦然。
端着鸡汤喝了几口才回答:“远水不解近渴,没必要,对了,家里其他人都还好吗?”
吴玠抓他的那天,禁军围困状元巷张府,把府里的下人都抓了,楚伶月当时不在家,侥幸逃脱。
至于赵仙琅的下落,楚伶月是从王贵那里听来的,据说已经连夜跟随跳虎去了太行山。
只要赵仙琅平安,那就没事,眼前的困境他有办法解决,不用别人操心。
楚伶月握住他的手:“你也太托大了些,宗泽乃是知开封府尹,儿子的死安到你头上,成了滔天大案,最危险的就是你啊!”
“那都是无稽之谈!”
“奴家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这话别人信吗,只怕有人暗中陷害,要取你的性命。”
张晋忽然低头一看,发现楚伶月的三根手指缠了白布,似乎受伤了,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把手抽出来说:“些许小伤,不提也罢,听说明天就是三堂会审,宗泽自己抽不开身,派了原来京师的大理寺、刑部、审刑院的官员来审这个案子,三堂会审,你可千万撑住,等我送去京师的书信有了回复,就能救你出来。”
张晋微微一愣:“你给京师送信了,写给谁的?”
“宗泽。”
张晋立刻明白了,她跟宗颖是故交,或许见过宗泽,特意写信给宗泽,说明当时的情况,为他开罪。
可她人微言轻,并非当面诉说,宗颖又是宗泽的最后一个儿子,诸多因素凑到一起,书
信估计起不了什么作用。
想到这里,张晋自嘲的笑笑:“说来也怪我,若是及时把宗颖的死讯送到京师,也没有现在的麻烦事了,总之不用担心,明天的三堂会审,我有办法应对。”